毒力和道氣在死纏。
好強的毒力。
柳浪雲的道氣有些壓不住那毒氣,他額頭開始冒汗。
他頭頂上的燈忽閃忽閃的,時而長,時而短。
映照得周遭的山林時亮時暗。
妖氣開始露了頭。
柳浪雲在和蛇帶妖魂拼時間。
蛇帶也受了重創,柳浪雲則毒害沉重。
是蛇帶先緩過勁來,還是柳浪雲先壓住毒力,這是關鍵。
柳浪雲身上的毒力還沒徹底被抑制住,這毒力在身上一絲絲的從傷處往其他地方擴散,被毒力控制的肌膚,僵硬麻木,彷彿已經死了。
柳浪雲在毒力周圍佈下一道道氣的包圍圈,並且不斷的用道力煎熬毒力,期望能夠將毒力慢慢磨碎。
但是這毒力彷彿能夠不斷自生一般,每消除掉一些,便又生長出一些,不停的在他體內蠢蠢欲動。
有時柳浪雲打算盡力一搏,用道氣將毒力圍剿乾淨,但是卻始終攻不進去,被毒力阻擋在外頭。
柳浪雲頭上的汗珠更多,也更大了。
他頭頂綠瑩瑩的那盞燈,忽閃的更加厲害,燈焰長短變化的頻率也更快、更急。
妖氣更盛。
柳浪雲很想分出一股道氣,去講那油燈撲熄。
但是他抽不出道氣去做這件事情,也沒有力氣去做這件事情。
所以他只能默默的坐在那裡,盡力和毒力相抗。希望能在蛇帶妖魂恢復過來之前,徹底控制住毒力,但是能麼?
只有賭一賭了。
不過柳浪雲的運氣實在欠佳。
他賭輸了。
就在他拼盡全力,要跟體內的毒力殊死一戰的時候,他頭頂綠茵茵的油燈的燈焰,分成兩岔,橫向飄忽。
蛇帶妖魂,從兩岔火焰之間,伸出了慘白的頭臉,黑的滲人的亂髮,披在她死人般的臉的兩側,黑白在綠光下形成綠茵茵的反差。叫人看了十分恐怖。
柳浪雲沒有看,他也沒辦法去看。
他只用感應也察覺這妖魔已經露了頭。但是他毫無辦法。
蛇帶妖魂看柳浪雲這情形,臉上露出獰笑。
張開滿是餓狼般利齒的嘴,嘴裡流出暗紅色的液體,彷彿死而未凝的血。
它很瞭解柳浪雲此刻的情形,十分困頓。
所以它十分開心。因爲它在那盞孤燈之中,已經略微緩過了勁來。
那孤燈是她修行的歸宿,彷彿一座可以移動的洞府。每當她的妖氣需要靜修的時候,她便鑽入孤燈的燈焰,這燈焰能給它力量。
這回也不例外。
但是這回她傷的太重,一時半會兒根本復原不了,它還得想法子去找另一條蛇帶來,才能徹底復原,這又是幾百年的事情了。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蛇帶妖魂怨氣極重,睚眥必報。
所以它雖然躲入了燈焰,卻沒有驅動燈焰離去。
決不能如此便了結了。
必須有個了斷。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蛇帶妖魂很慶幸,它之前找到的那條蛇,足夠有勁道,也足夠劇毒,故而此刻柳浪雲既沒能逃跑,也沒能剋制住體內的毒力。
這些它都十分清楚。因爲那毒力,是它發出去的,它通過長期的和毒蛇的融合和提升妖法,已經能夠感知由它發出去的毒力是否還存在,並且還能夠驅動着毒力的變化。
所以它很清楚,此刻的流浪雲,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所以,已經初步得到了修復的它,決定冒險從燈焰裡衝出來,給予流浪雲致命一擊。
它分開燈焰,試着露出頭來,先做查看。
果然,流浪雲閉目盤膝坐在那裡,道氣內斂,沒有半點發在外頭,額頭上汗珠如豆,顆顆落下。
好機會。
蛇帶妖魂呼嘯着從燈焰之中衝出,直撲向端坐在那裡的流浪雲。
已經不用別的招式了。
再吞他一次。
它張開她的口,一張血盆大口,蛇一樣的口。
這口張開的時候,全然沒有了之前美人臉上的櫻桃小口的形狀,儘管那是張死人的臉。
她光溜溜,白慘慘的身子,撲了出來。這回若是流浪雲細看,會看到,這身體已經和之前不同,有了變化。
如果說之前這身體還是略有美感的女子的殭屍體的話,那現在看起來,不但它的口變成了血盆巨口,而且她的手也化成了爪,腳也化成了爪,利爪彷彿要抓碎對方。她身上的僵肉也化作了獸類似地肉塊。或許這纔是它真正的妖身。
這蛇帶妖魂的獸類妖身,從燈影裡不顧一切的撲了出來,撲向柳浪雲,當它的醜惡身體抱住柳浪雲的身體之後,它口中發出桀桀的怪笑,卻沒了人說話的聲響。
它的利爪,刺入了柳浪雲的皮肉之中,利爪用極大的力道緊緊盤住柳浪雲。
柳浪雲已然沒有動靜。
妖魂的腦袋,往後一仰,張開巨口,就要往下吞噬柳浪雲的腦袋。
就在它將張開巨口的腦袋,往下落的時候,忽然有個東西,抵住了它的脖頸下頜。
那是柳浪雲的頭。
柳浪雲終於動了起來,在千鈞一髮之際。
他自然不能束手待斃,只能放手一搏。
於是他毫不猶豫的動了起來。
首先,他將腦袋前探,而後用頭頂死死抵住了妖魂的下顎,使得它無法低頭吞噬柳浪雲的腦袋。
然後,柳浪雲乘勢雙手環抱,居然將妖魂也緊緊抱入了懷中。
而且越抱越緊。
蛇帶妖魂彷彿被兩隻鐵鉗鉗住了軀體,儘管它身上的肌肉看起來已經夠強的了,但是箍住它身體的那兩隻手,似乎更加有力。
妖魂的腦袋無法動彈,利齒便失去了作用。於是它只得將手腳的如刀利爪,緊緊的刺入柳浪雲的皮肉之中,直達內腑。
它妄圖用利刃撕碎柳浪雲的軀體。
但是柳浪雲居然對此置若罔聞,一如既往的將他自己的雙手,箍的更緊。
妖魂的利爪開始在柳浪雲的身體內攪動,鑽洞。
柳浪雲的身體痛楚到達極點,但是他依舊憑藉着一股道氣支撐。
皮囊可破,唯氣不散。
一口道氣長存,身體的損傷終究可以弭平。
柳浪雲的手上已經不僅僅是一股蠻力了,還包含了道氣,這道氣猶如一道緊箍,將這妖魂的軀體箍在其中,而且這緊箍猶如唸了緊箍咒一般,越箍越緊。
緊到妖魂開始膽怯,開始害怕,開始無法忍受,妖身彷彿要被箍的斷裂成兩段,
妖魂雖然是妖,但是一旦當威脅變得越來越盛之時,妖的膽氣,便會開始縮的如同老鼠。
而柳浪雲,以道氣爲基,以膽氣爲魂,倒是豪氣頓生,拼命的想法越來越盛,哪怕身上毒力失了道氣的限制,在柳浪雲的體內瀰漫。
柳浪雲用自己的力,自己的氣,硬生生要將這妖魂截成兩段。
妖魂顯然感受到了這種決心和勇氣,它首先怯懦了。
所以它開始放開爪子,將其從柳浪雲的體內縮了出來,準備逃遁。
這痛楚一減,柳浪雲更加來了勁,雙手又緊了幾分。
妖魂着慌,想要化作五行妖氣逃遁,但是禁錮它的不是尋常人,人家也有道氣束縛,哪裡說逃就能逃的了的。
妖魂身形漸漸模糊,一股妖氣在柳浪雲的身體裡掙扎。
柳浪雲的雙手已經開始抓不住什麼,這樣更好,雙手可以自然收攏,而道氣也隨着雙手,緩緩收攏。這道氣恍如萬千根柳條,將對方纏住。
妖魂開始狂亂的掙扎,柳浪雲頭頂的那盞青燈也開始忽閃忽閃的跳躍起來。
多大的風,也沒能吹滅這盞青燈,但是這回似乎有些油盡燈枯了。
柳浪雲周身頓時妖氣瀰漫,狂風大作,都是他手上的妖魂弄出的動靜。
就在此刻,柳浪雲周圍發出一陣驚歎之聲,一些宵小妖物,從各個角落裡探出頭來,圍觀這山坡上的一戰。
它們似乎除了驚訝之外,還有些欣喜,發出驚恐而又讚歎的聲音,似乎在說:“這萬惡的蛇帶妖魂居然也有今天,它的對手是一隻怎樣強大的妖啊。”
就在蛇帶妖魂瘋狂掙扎,發出絕望的嘯聲之中,柳浪雲的身體也到了最後的臨界點,蛇毒已經在他身體裡佔據了上風。
他原本以道氣抑制身上的毒力,但是蛇帶妖魂居然從外部攻擊,最後關頭,迫的流浪雲不得不放棄了對毒力的抑制,轉而將道氣外送,抵禦外來的妖魂一擊。
拼了。
一心御毒,腦袋被妖魂給吞了,嚼碎了,那也是個死。
殺了妖魂,讓毒力發作,也是個死。
何不找個墊背的。
所以柳浪雲才舒展開雙手,放出了道氣。
蛇帶妖魂選錯了時機,逼得柳浪雲出了絕殺之手,
但是柳浪雲在一陣拼鬥之後,也到了油盡燈枯之時,
於是他趁着身體還能控制的最後一刻,雙手絕命一錯,分了開來,蛇帶妖魂被生生撕成兩段,而後柳浪雲繼續催動道氣,恍若萬千柳條,絞殺蛇帶妖魂。
妖魂被一分爲二之時,妖氣已經再次受創,幾乎奄奄一息。
在柳浪雲最後發作的道氣追剿之下,化作絲絲真正的妖魂,一命嗚呼了。
柳浪雲身邊周遭的無害小妖們發出一片欣喜的歡愉之聲。這蛇帶妖魂不知道吞噬了多少小妖,是小妖們的天敵,這回被流浪雲生生絞殺,也算爲他們除了一害。
這一帶辛苦採集日月精華的小妖,人畜無害,白白被這妖魂控制,成了它的食物,十分可憐,每日躲藏,戰戰兢兢度日,艱苦修行。從今往後,他們便可以輕鬆些度日,光明正大的去採集天地之精華了,他們怎能不喜。
只是柳浪雲發出最後一擊之後,便脫了力氣,身上只剩丹田和心脈還被一股天然道氣護住,沒有被劇毒侵蝕,身體的其他地方,都被劇毒佔據,肌膚變爲青色,恍如一個死人。
柳浪雲人便僵直的站在那裡,也沒有倒下,保持着撕碎妖魂時的那個姿勢。雙眼失去了光芒,只留一點仙道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