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山中老道

柳孤雨這一暈,那白毛巨猿反倒傻了,好似一個犯了錯的孩子,看着被自己傷害了的夥伴,不知如何是好。

他輕輕將柳孤雨放在自己盤起大腿的柔軟的毛髮上,用手輕輕撥弄柳孤雨的腦袋。

那柳孤雨暈厥了,哪裡還能醒來。

那白毛巨猿望着柳孤雨,眼中露出委屈之意,似乎在說:“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怎麼不理我了。”

呆了一會,那白毛巨猿無法,只得對着那山腰燈光閃爍之處,大聲狂吼了幾聲。

不一會兒,那個方向傳來用樹葉吹響的葉笛之聲。

巨猿聽了,手舞足蹈,臉上立刻露出笑容。

它趕緊將柳孤雨輕輕托起,有如抱着個嬰兒般抱在懷中,而後繼續往那燈光閃爍處飛奔而去。

白毛巨猿抱着柳孤雨,跑到那燈光來源之處,原來又是一處山間洞府。

那巨猿走到洞口,里門燈影閃爍,他並不敢進去,而是在洞口對着裡面“烏呀”直叫。

那洞府中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你這白毛畜生,怎麼又給我惹事,我就要走了,你還弄個人來。我怎麼救他?”

那巨猿聽裡面那人責罵於他,感覺十分委屈,低着頭,雙手捶地,嘴裡嘟囔着什麼,就像孩子犯了錯,又不敢辯解。

那蒼老的聲音又道:“哎,算了,你這畜生,也是十分良善,比那惡狼要好的多。我現在可動不得,你將那人放在洞內即可,這也是機緣天定,你在那洞口守了幾百年,有人進來,那想來惡狼也死了,可以放你走了。只是等我離去,你一個在這世間,怕是會孤獨的緊。此人是你送來的,日後,你就同他作伴好了。”

那白毛巨猿看看柳孤雨,點了點頭,將那柳孤雨抱到那洞內,轉身就要離去。

蒼老聲音又道:“你先不要走,你去山頂摘些野果來,這小孩怕是餓了。”

那巨猿點點頭,忽的往洞頂上的山壁爬去,不一會,手中捧着一堆野果回來,堆在柳孤雨身邊,而後又看了看柳孤雨,這才起身走了。

柳孤雨昏迷之中,忽然覺得一股暖流在身邊纏繞,溫暖自己的四肢百骸,於是漸漸醒轉。

他醒來的第一眼,是看見了那些山果。

此時天光已經有些矇矇亮了。柳孤雨也不管這是什麼地方,先抓起那山果,呼哧呼哧的一頓大吃,那山果有些甜美,有些酸澀,餓急了的柳孤雨也顧不得這些,只吃的肚皮撐了起來,這才罷手。

他打着飽嗝往四周打量,只見那洞內有一盞油燈,油燈旁有石牀,石牀上,坐着個乾癟的老道士,正眯縫着眼睛,盯着他看。

吃的太飽,吃撐着了的柳孤雨看着面前這個乾枯的老道,有點發蒙,他心想:“原來那大猴子是這個‘老幹菜’養的?”

柳孤雨想到這裡,那乾枯老道便作勢咳嗽了一聲,弱弱的罵道:“你個嘴上沒毛的小子,什麼叫‘老幹菜’?沒大沒小。”

柳孤雨一聽,吃了一驚,心想:“我心裡想的事情,他怎麼能知道?這是碰見鬼了麼?一路過來碰見的妖魔不少,就是沒真見過鬼,這回難道是真撞鬼了?”

那老道擡起頭來,問:“我像鬼麼?”

柳孤雨徹底的無語了,那老頭果然能夠看穿自己想的什麼。

他兩手一攤,無奈的對那老頭說:“說實話,有點像,但又不很像。”

那老道覺得這回答有意思,追問道:“那你到底覺得像什麼?”

柳孤雨不知該怎麼說,磨蹭了半天:“你,像,像,像。。”

“到底像什麼啊?”

柳孤雨突然想起了那老蛇精,長得像蛇,就是蛇精。那這老頭子幹吧樣子,頗像一隻老猴。

一念及此,他知道瞞不過,於是也不掩飾,恍然大悟的叫道:“我知道了,你是一隻老猴子精!那隻大猴子就是你的部下,你就是猴王修煉成仙。”

那老道聽了,一口氣差點沒氣暈過去,鼻子都氣歪了,喘着粗氣罵道:“你,你才猴子精呢,小屁孩,咳咳,不,是小屁猴子,不說好話,咳咳。。。”

說着又是一頓咳嗽。

柳孤雨吃的很撐,正想起來走走,看那老頭咳的厲害,加上跟他說了會話,也不害怕了,於是乎心中一軟,走了過去,給他背上拍了幾下,邊拍邊說:“不是猴子就不是唄,你自己照照鏡子,看你這瘦猴的樣子,又跟那大猴子要好,人家自然會以爲你是猴子成精。這原本怪不得我。”

那老道一聽,樂了。

他停住咳嗽,指了指那石牀牀頭邊的一個石櫃。

柳孤雨見他指,忙走過去,也指了指那石櫃,問:“打開麼?”

那老道點點頭,“打開,拿鏡子。”

柳孤雨拉開那石櫃中的石抽屜,裡面亂七八糟的堆了一些不知道什麼東西。

柳孤雨在裡面翻了半天,找到一面手掌大小的古鏡,心道:“這道士樣子跟個鬼樣的,還照鏡子?”

他正要轉身,突然背後被東西扔了一下,柳孤雨回頭看時,是那老道不知從哪裡撿了塊爛木頭,砸在他背上。見他回頭,罵道:“不知道尊老的小猴子,什麼叫鬼樣的?老道老了醜了就不許照鏡子麼?”

那柳孤雨忿忿的道:“看你幾十年沒洗臉洗頭刮臉剪頭髮,還照什麼鏡子。”說着話將那鏡子往那老頭身邊一扔。

那老頭原本虛弱無力的身子突然一動,迅捷的接住那鏡子,似乎生怕那鏡子掉在石牀上摔壞了。那動作,比柳孤雨這樣的年輕人做起來還乾脆利落,快速穩準。

柳孤雨看了心中暗自詫異。

老頭拿着鏡子,對着柳孤雨得意的揚了揚,似乎在說,別看我老,身手比你強。而後開始照鏡子。

左右上下照了半日,柳孤雨看着沒勁,就四周打量。這纔看見,這洞中雜七雜八的堆着些修道人的常用之物有丹爐、丹藥、葫蘆、木劍等等。此外還有一些日常生活所用之物。

在那洞中四壁,用黃紙貼畫了許多符咒,柳孤雨看不明白,那牆上還劃了許多符咒筆畫。柳孤雨看的新奇。

柳孤雨再擡頭看。卻見這頭頂的洞穴上居然用石子標出了天上星辰的位置。用大石標亮星,小石標暗星,標的清清楚楚。

柳孤雨在秦相家看天象的書倒是看的不少,對這個倒是看的明白,心裡對那老道占星的本事倒是十分佩服。既然這老道有星圖,那定然有占卜的龜甲。柳孤雨看了半日,也沒找到那龜殼在哪裡。

那老道似乎知道柳孤雨找什麼,邊照鏡子,邊往身邊牆上一指。

柳孤雨順着他手指看去,卻見那石牀邊的牆上,居然掛着一隻磨盤般大小的龜殼,和幾個巴掌大的銅錢。

柳孤雨心道:“這東西,”纔想到這裡,想起那老道能洞悉他的想法,於是乾脆說了出來:“這東西你拎得動?”

那老道邊照鏡子邊說:“我想拎,自然拎的動。”

柳孤雨聽了,也不知該不該信他,只是心底覺得這老道是在吹牛。

柳孤雨看了半日,覺得沒什麼看頭,於是往洞外走去,此時洞外已經大亮了。

早晨的山間,氤氳繚繞,初升的晨曦,將萬物叫喚甦醒,這洞外一派鳥語花香,好一個福地洞天。那柳孤雨伸了伸懶腰,猛的一吸那清新空氣,這四肢百骸都覺得無比的暢快。

柳孤雨正享受這早晨的美景。

突然洞內傳來一陣哈哈大笑。只聽那老道狂笑道:“小鬼說的不錯,老牛鼻子確實既像個瘦猴,又像個野鬼。哈哈哈。。。”

那笑聲自洞中傳出,悠悠的在山間回聲,那聲音尖細,聽着極不舒服,但是那回音卻聽起來十分悅耳。

柳孤雨回頭望了望洞內,撅了撅嘴,罵道:“瘋老道。”

柳孤雨在洞口坐了坐,往四周看了看,這四周也盡是懸崖,要往懸崖下走,幾乎不可能做到,要往上攀爬,似乎有些可能,但是憑柳孤雨,估計爬到百尺,便爬不動了。

柳孤雨嘆口氣,搖搖頭,心道:“怎麼這些古怪的妖精和道士,都找些沒有路的地方呆着。他們是怎麼來去的?”

他正琢磨着,那乾枯老道不知什麼時候,走到柳孤雨身邊,也自坐了下來,嘿嘿一樂,拿起一隻柳孤雨昨晚沒吃完的野山桃,看了看,扔給柳孤雨,柳孤雨接住那山桃,覺得不好意思再吃,便客氣客氣,問道:“你不吃麼?”

那乾枯老道聽了,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牛鼻子老道我百年前就不吃東西了。”

柳孤雨聽了一驚,說:“什麼?百年前?”

乾枯老道見他十分驚異,得意的道:“大驚小怪,這區區百年算的什麼。”

柳孤雨上下打量了一下那老道,而後便平靜下來,轉過頭去,道:“怪不得。”

那老道隨口問道:“怪不得什麼?”

柳孤雨道:“原來是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怪不得這麼難看,又不吃東西,原本就該這麼幹癟。”

那乾枯老道是說也不是,氣也不是,不知該怎麼對付柳孤雨,他罵道:“你這個小東西,怎地如此刻薄,你都快餓的歸天了,我好生招待你,你怎麼這麼說話。”

柳孤雨聽他這麼一罵,到自覺有些理虧,嘴上便軟了下來,道:“算我不對。我是心情不好。”

那老道聽他道歉,也就不再作勢,輕聲道“怎麼?想回家了?”

柳孤雨點點頭,黯然神傷。

“爲了救一個小姐姐,我跟着一個老蛇精跑到那一隻老狼妖洞裡,打了場駕,人也不知救沒救到,反倒搭上了老蛇精一條性命。我自己又稀裡糊塗的鑽進了那古怪的石柱山洞,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途。還偏偏被那隻白毛大潑猴給背到這裡。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家了。”

那老道笑道:“要回家也不難,你需先參透了這兩個洞口的秘密。否則你怎麼回得去。雖然都是秦家鎮,南山坡,但是這修道人的山林,豈是一般凡人進的來的。你可聽說過‘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柳孤雨聽了,心中咯噔一下,扭頭抓住那老道乾枯的胳膊叫道:“我已經在這裡過了一日了,難道世上真過了千年?那我能出去時爹孃豈不是連骨頭也找不到了?”

那老道被柳孤雨抓的呲牙咧嘴。

他甩開柳孤雨的手,口裡唸叨:“小小年紀,手勁還不小,我這把老骨頭都要被你捏碎了。”

柳孤雨被他甩開手,心中一陣空落落的,忍不住,眼淚在眼眶中打起轉來,他只覺得自己一時義氣用事,從家裡跑了出來,這下可好,爹孃養老送終的事情不說,能不能出去還是個難題,就算出去,老爹老孃的骨頭說不定都看不着了。一想到再也見不到爹孃,要天人永隔,那柳孤雨再掘的性子也撐不住了。眼淚便不爭氣的從眼眶裡涌了出來。

那老道揉着手,看柳孤雨居然真哭了。輕輕微笑點頭。

老道柔聲道:“你也不用傷心,我剛纔只是一個說法。”

那柳孤雨聽他如此說,忙問道:“你不是說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麼?你不是還說這是修仙的山,和凡間不同麼?”

老道眼睛一翻,道:“我是說了啊,但是我又沒說你在這修仙的山上呆一日,那世上就過了千年。”

柳孤雨聽了,一股火氣就涌上頭頂:“你這牛鼻子說話怎麼前後不搭。你不是一個意思,就不要連着說嘛。”

那老道笑道,“我老道想想,自己適才說的意思確實是那個意思,容易誤會,這也怪不得你。這修仙的山,還是那山,只是山中多了些彎彎繞,常人就算遙遙的看見了山洞,燈光,也找不過來。這在修道之人這裡,稱作“化寸爲尺,轉尺爲丈”。那些凡夫俗子哪能懂得,他們都道這是見了鬼了,說這叫鬼打牆”

柳孤雨輕蔑的啐了一口:“原來鬼打牆,都是你們這些臭牛鼻子搞的鬼。”

那老道這回也不在意,笑道:“也不全是,有些,到真是冤魂野鬼弄得,但是其中的道理,還是差不多的。”

柳孤雨道:“那一日千年的山不是這修道的山,又是什麼山呢?”

老道道:“海外仙山,天上神山,西天靈山,凡此種種,諸般造化,那些山,纔是能一日抵凡間千年的山。”

柳孤雨道:“那些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你扯得遠了。這裡離我回家有多少路途,你能助我回家麼?”

那老道道:“不遠,不遠。我老道士很快就要仙遊神山去了,是以不能送你回家。但是卻能給你指點一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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