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孤雨和紫靈珠,柳浪雲,莫蓮荷四人,一道往柳祖峰的峰頂飛去。
四人的飛行速度極快,但是越快,似乎離峰頂越遠,越快,似乎也離柳祖峰越遠。
他們飛的越高,便越遠離柳祖峰,柳祖峰就愈加躲進了高空的霧靄之中,變得朦朧不輕,只看見一個輪廓。
當他們飛到幾近天門的高度的時候,柳祖峰便幾乎成了霧靄中的一個影子,若隱若現,根本看不清了。
四人只得停了下來,柳浪雲對其餘三人道:“不行了,再往上不管怎麼飛馳,看見的情形都是一樣,飛不到頂,我前兩次也是一樣。似乎越飛便離柳祖峰越遠。”
柳孤雨聽了,皺眉道:“這可真是古怪,不過這情形倒是跟苦海泥澤中第一次碰見老黿的時候有些相似,第一次碰見老黿的時候,也是他忽遠忽近的逗我們玩,這次不會這柳祖峰也是個活物,逗我們玩的吧?”
衆人一聽,都吃了一驚。
紫靈珠驚呼道:“活物?那這活物得多大啊?比老黿還要大無數倍,這,怎麼可能。”
莫蓮荷聽了,遙望隱約間的柳祖峰,搖搖頭道:“應該不會吧,從來沒聽說柳祖峰能夠挪移運動。”
柳孤雨笑道:“說不定山腳下能看見的部分挪不動,上頭看不見的地方,卻能挪得動,不如我們飛過去,靠近柳祖峰,落在上頭,不就知道了。”
柳浪雲搖搖頭道:“我們已經落不到柳祖峰上了。”
柳孤雨不解,“爲什麼?”
柳浪雲道:“前兩次我也試過,只要飛入這種混沌的狀態之中,你只能隱約看見那柳祖峰的影子,你不論向上飛或者向柳祖峰飛行,都是一樣的,永遠只能看見那片影子,而到不了柳祖峰上。”
柳孤雨聽了,難以置信。
“這怎麼可能?當初我們在苦海泥澤中,老黿是到處亂跑,忽前忽後,我們跟在他屁股後頭追趕他,所以難以追到,這柳祖峰就在前頭,沒有亂跑,我們怎麼達不到它近前?”
柳浪雲搖頭嘆息道:“哎,你信不信,都是那樣,不信就試試就好。不用多說。”
柳孤雨聽了不服,道:“試試就試試。我橫着飛。”
說完就橫着朝柳祖峰的方向飛去,紫靈珠看柳孤雨變了飛行方向,於是立刻跟上,莫蓮荷怕大家在高空霧靄中飛散了,於是拉着柳浪雲,也跟在柳孤雨後頭,橫向往接近柳祖峰的方向飛去。
四人飛了半天,彼此之間的距離時遠時近,但是大家都能相互看的清楚明白,這說明霧靄並不重。四人完全不會彼此丟失對方。
但是那柳祖峰,卻怎麼也飛不到近前。
這回柳孤雨詫異了,這飛了幾個時辰,都沒到柳祖峰近前。眼看着這距離柳祖峰不過就是半個時辰的路程,飛了幾個時辰,還沒有飛完,擡頭看看,柳祖峰依然還在前頭,約莫要再飛半個時辰的那麼遠的距離。
柳孤雨只得停了下來。
柳浪雲飛到他近前,道:“怎麼樣?我前兩次就是如此。他們都說柳祖峰怎麼可怕嚇人,我是沒有碰見,只是這永遠也接近不了,到不了頭,看得見,摸不着,叫人越飛越是孤寂失望,直至絕望。這絕望,比恐懼可要打擊人的多。”
這回其餘三人都對柳浪雲的話深有感觸。
柳孤雨又遙看了一看那柳祖峰,而後倔強的道:“這說明我們之前的飛法,說不定是越飛越遠離柳祖峰。不如改個飛法。”
柳浪雲默然的道:“怎麼飛?”
柳孤雨道:“斜着飛。而且,我們這樣向着它飛行,飛這麼久都不能到它近前,說不定我們之前直直向上的飛行,是遠離了它。說不定它不是直的,而是彎的。那你直上直下的飛行,自然要遠離它了。”
莫蓮荷聽了這話,點頭道:“孤雨說的有道理,雲兒,我看他的說法可行。”
柳浪雲聽了這話也是豁然一驚,心道:“當初我怎麼沒想到這一層。果然人多要好些,一個人飛,只越飛越煩躁,越飛越絕望,光顧着自己的感受,而後一直傻愣愣的飛行,就沒想過這其中的原委。”想到這裡,他對柳孤雨點點頭道:“我們就按你的說法去做。”
於是柳孤雨領頭,四人向着靠近那柳祖峰的斜上方的方向飛去。
約莫着又是幾個時辰過去了。
原本心存希望的四人又再次陷入了絕望。他們四人按照柳孤雨的法子,斜向上飛行,一邊往上飛行,一邊往靠近柳祖峰的方向飛行,結果還是一樣。
柳祖峰依舊在前頭,不會往左也不會往右跑。只在一個方向站定,而後躲在霧靄之中,看起來隱隱約約,似乎很快就要到了,卻永遠也到不了盡頭。
柳孤雨飛了一陣,自己都飛的煩了,忽然在空中緊急停住,後頭緊跟的三人,差點撞在他身上。
柳浪雲對這情形早有準備,到反而顯得安靜一些,莫蓮荷和紫靈珠也對這情形十分懊惱,紫靈珠對柳孤雨道:“你這法子也不行,看來不是你說的那樣,若這大山是彎的,那我們這麼飛行,也該到近前了。怎麼還是到不了?肯定另有蹊蹺。”
柳孤雨懸在空中撓撓腦袋,“這情形奇怪,大家都想想這是怎麼了,光傻傻的亂飛,恐怕是沒什麼希望了。”
四人懸停在空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紫靈珠道:“這可怎麼想,怕是想破頭也想不到。”
柳孤雨忽然打個哈欠,笑道:“想不到就算了,我都有些想要睡覺,乾脆就在這空中睡上一覺算了。”
其餘三人聽了這話,都十分詫異,但是也覺得這想法十分新奇,在這漫無邊際的浩瀚空中,完全沒有落腳之處,可怎麼睡覺?
紫靈珠笑道:“你這個瞌睡蟲,小心睡着了一直往下掉,摔死你。”
柳孤雨笑道,“那有什麼關係,你不是有五彩緞帶麼?綁着我,拉着我,我便不會掉下去了。”說完,他自己都覺得這想法十分有趣,哈哈大笑起來。
莫蓮荷聽了這話,也覺得十分有趣,道:“孤雨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你們三個年輕人就在這恍若虛空之地,一邊煉煉氣,一邊冥想,想想這柳祖峰到底是個什麼情形,我們怎麼才能到達柳祖峰上。”
柳浪雲聽了這話,緩緩的搖搖頭道:“要煉氣,什麼地方不好練,幹嘛要到這種地方煉氣?”
他心中還是急着要找他父親,不想在此處耽擱。
莫蓮荷笑道:“你這點不如孤雨,他身處絕境之時,居然能想出這麼妙的法子,來排解自身心中的枯燥孤寂,你就顯得有些急不可耐。事先我們不都打定了主意,早就知道尋你父親不是個易於的事情,現在我們面前最大的困難,便是如何擺脫這種看得見,摸不着的怪異局面。欲速則不達,你沒在這種奇妙的境地中修煉過,何不試試呢?”
柳浪雲並不完全贊同母親的話,但是他一向孝順母親,不願違逆,於是勉強笑笑點頭,“好吧,我聽您的。”
一旁紫靈珠笑道,“這就叫事不關己,關己則亂。柳浪雲是尋父心切,柳孤雨這傢伙是沒心沒肺,所以才能想出這麼荒誕的電子來。”
柳孤雨撇撇嘴,對紫靈珠的話十分不屑,“嘿,有本事你想一個出來。”
紫靈珠一嘟嘴,“行了行了,我不跟你爭,你打算怎麼睡啊。”
柳孤雨聽了這話,眼珠子一轉,一股壞水便往外冒了出來,飛到紫靈珠近前,附到她耳朵便道:“你剛纔不是說怕我摔下去麼,不如讓我抱着你睡,便不會掉下去了。”
紫靈珠聽了這話,什麼也不說,一腳踹了下去。柳孤雨全無防備,被她踹的往下摔出老遠,搖搖晃晃,似乎定不住身子,要往下墜。
紫靈珠見狀,嚇了一跳,趕緊往下疾馳飛行,手裡五彩緞帶揮出,將柳孤雨捲住。
哪知柳孤雨看五彩緞帶將自己捲住,趕緊拉住緞帶的一頭,在身上捆了個結,而後笑道,“你就這麼拎着我睡便好,”說完大笑幾聲,而後盤腿在空中閉目運起氣來。
紫靈珠看了,又好氣,又好笑,拎着柳孤雨往上飛去。
她飛到莫蓮荷近前,莫蓮荷笑道:“這倒是個好法子,來,我就再當一回奶媽,做個搖籃,你們三個娃娃,都一起在搖籃裡好好睡上一覺。”
說完,她雙手一招,萬千條垂柳從她食指長出,而後在下方接了個萬條垂柳綠絲絛做成的巨大搖籃,紫靈珠一看這情形,覺得十分有趣,問道:“莫姑姑,這搖籃真能坐?你拉的住我們三人麼?”
莫蓮荷笑道:“這搖籃別說你們三人,就算三百個人坐在裡頭也無妨。”
紫靈珠聽了,覺得有趣,提起柳孤雨,將他輕輕放到搖籃裡頭,而後自己也輕輕落在搖籃之中,盤腿納氣,周天運行,練起氣來。
柳浪雲看了這搖籃,似乎想起小時候的自己在母親懷中依偎着,母親抱着他輕搖哄她入睡的情形,想到這裡,心中一陣激動,淚珠子便在眼中打轉,擡頭看着莫蓮荷漸老的面龐,輕輕喚了聲,“母親。”
莫蓮荷滿臉慈愛的笑道:“去吧,再做一回母親的乖寶寶。”
柳浪雲聽了這話,彷彿自己又回到五六歲時的無憂無慮的光景,那時候,莫蓮荷便常稱他爲‘乖寶寶’。時隔多年,再次聽到這個對兒時自己的稱謂,柳浪雲覺得無比親切。這一刻,他再也不想什麼飛行的孤寂了,也不想尋父的急迫了,更懶得去想那似乎永遠也接近不了的柳祖峰了。此刻他只想在母親編織的搖籃裡睡上一覺,重溫一回兒時的歡樂時光。
他輕輕的跳入母親給他編織的搖籃之中,甚至都不盤腿運氣,而是實實在在的蜷縮在搖籃的角落裡,閉目睡了。莫蓮荷見狀,微微一笑,也彷彿看見了兒時天真淘氣的兒子,嘴裡輕輕一吹,一片柳葉從她嘴裡吐出,而後慢慢變大,變成一張被子,緩緩落在柳浪雲身上,將柳浪雲蓋住。
柳浪雲並沒有睡着,他睡在母親五指伸展做成的搖籃中,蓋着母親真氣幻化的柳葉被,這和當年睡在母親懷中並無不同,很溫暖,充滿了愛。
這慈愛,叫他心中變得寧靜,這祥和,令他真的深深墮入夢鄉,在夢裡,他變成了一個五六歲無憂無慮的孩子,左手牽着父親,右手牽着母親,天真幸福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