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回 真假李鬼

永興二年,十一月二十,巳時四刻,晴,大別山馬脊嶺。

十一月下旬,天氣明顯寒冷,尤其山區偏冷,已有未融的積雪斑駁,令道邊、嶺上原本青黃的秋意,間或點綴起了冬日的銀裝。走在山路之上,聆聽着偶爾響起的寒號鳥鳴,呼吸着頗帶冰涼的山味,感受着遠離塵俗的超脫,一行軍漢竟也沉浸其中。尤其是附庸風雅的紀某人,差點就得歪詩一首,只恨路程太短,隊伍西行入山僅半個時辰,便抵近了第一站——馬脊嶺。

這已是計破淮漁幫的第四天,佔據老鴨島的次日,王麟便率着一曲人馬氣勢洶洶的趕到,本待聯合陶飆等人大戰淮漁幫一場,誰知功勞竟被紀某人捷足先登。雖不敢抱怨,其對紀澤的怨念自不待言,沒少與被紀某人奪了淮中指揮權的陶飆一道,憋悶得長吁短嘆。

洞若觀火的紀澤爲了照顧這位老兄弟的情緒,索性半推半就接受了王麟的邀請,帶上親衛,晝伏夜出,奔騎繞過停戰懈怠的關西關東各地駐軍,來淮西營巡視他們半年來的工作成果。其實,他此行本就爲了在投身海疆之前,最後落實淮河一線的交通部署,淮西營自該一巡。

“主公,前面馬脊嶺本是一小夥山賊盤踞,因其作惡多端,被我淮西營替天行道給端了。不過此地接近山外,難民入山多經此地,我等便保留了這處山寨,每月上中下旬不定期遣人來此駐紮一日,在此吸納難民,我等前往三星寨經過那裡,可以順道一觀。”手指遠處一段狀似馬脊的山嶺,王麟笑着對紀澤介紹道。

“哦,每月只有三天?”紀澤面露疑惑的問道。

王麟一笑,不無得意道:“呵呵,是這樣,爲防樹大招風,徒惹麻煩,我淮中營在三星寨周圍只管墾荒採茶,立寨自保,若欲替天行道、劫富濟貧抑或招攬流民,則另打旗幟,另地招人。這馬脊嶺僅是五處臨時據點之一。爲節約人手並保障安全,我等每月在五處據點輪流巡遊招人,左右寨中留有些許糧食供來投之人短暫維持。”

“哦,很好,子安做事卻是愈加謹慎了,淮西營交給你我很放心啊。”紀澤笑着讚了一句,不無勉力,“短短半年,已有兩曲戰兵,兩曲輔兵,過萬人口,更可貴的是,採茶、鹼礦、藥園、山田等等工農產出業已有望收支平衡,很是不易啊。”

“哪裡哪裡,相比主公縱橫南北,卑下這點道行何足掛齒,要不,主公還是令委他人在此鎮守吧,讓咱跟着主公四處闖蕩,也好立功封將啊。”王麟被贊得心中舒坦,卻是見機提出請求,要說他一直窩在山裡小打小鬧,見昔日的後進之輩緊隨紀澤,都有封將的了,心中難免活泛。

紀澤搖頭苦笑,衆口難調,正欲勸慰王麟幾句,卻見前方一名淮西營探哨急急返回,面色極其怪異的行禮道:“稟主上,稟校尉,前方的馬脊寨裡,有,有人在駐紮,打的旗號也,也是我軍一度使用的馬脊寨!”

衆人愕然,當即藉助山石林木的掩護,快步潛行向前,抵達馬脊嶺二里之外的林中。果然如探哨所報,淮西營空出的臨時據點馬脊寨,時下竟然真就被人佔據。這還不算,最令人鬱悶的是,此時山寨的顯眼之處,樹着一杆大旗,旗幟背面繡着“替天行道、劫富濟貧”,正面則赫然繡着三個大字——馬脊寨,這分明是假李鬼冒充真李鬼嘛...

馬脊嶺山寨東方里許,紀澤一行人靜悄悄的潛伏于山林之中。自從發現山寨有異,他們便小心翼翼的探查而進,紀澤更是放出了海東青巡遊四周,以防被人埋伏。到了此處,若再前行就出了樹林,極易被山寨中人察覺,衆人只得停步,利用望遠鏡小心窺視。

本是虛構出的馬脊寨,竟然會被人冒充,假李逵遇上假李鬼,紀某人怪異之餘,甚至產生了不真實的感覺。更有身畔的王麟,又一次黑着臉詢問直屬屯長王茂道:“茂哥,你一直跟隨我左右,仔細想想,本旬除了十五來此招人,我是否下令讓哪支隊伍前來了馬脊嶺?”

王茂以頭搶地,一臉苦相道:“肯定沒有,求求您了阿麟,校尉大人,這已是您第九次問我了啊!”

良久良久,山寨並無什麼異動。從點卯操練到升火做飯,又從集體開吃到餐後洗涮,山寨中並未藏有什麼伏兵,除了數十婦幼,始終就是那兩百餘嘍囉。他們雖然多爲青壯,守寨也算勤勉,但明顯只有近半人是慣匪,餘人倒更像一羣剛放下鋤頭的農民。

又是望遠鏡又是飛鷹探查,生性謹慎的紀某人花了一個多時辰,實在沒看出有甚埋伏跡象,終於不耐再等,喚起手下士卒,打算出林尋這“馬脊寨”的晦氣。

恰此時,馬脊嶺西方來了身着破衣的二人,一看便是父親帶着幼子。他們頭上均繫着一塊白金,正是淮西營傳得左近皆知,志願投奔馬脊寨的裝束標誌,看來是有意到此入夥的百姓。“出發”二字被紀澤生生憋住,他示意衆人原地待命,看看這父子倆的遭遇,以觀察假李鬼的行事。

“站住,你是何人,來此可爲入夥?”不待父子二人接近,寨門上的一個嘍囉便嚷了起來。

那名父親明顯是個老實巴交的鄉下人,他立刻站住身形,侷促不安的回道:“大…大…大爺,俺是二十里外龍尾村的,叫李老實,前來求些谷糧,家裡揭不開鍋,孩子他媽又重病在牀,實在不得以,還請好漢可憐可憐俺們…”

“夠了夠了,老子自己還在喝稀粥呢,往哪給你找米糧去?快滾快滾!”寨門上的嘍囉聽出對方不是前來入夥,立時沒了興趣,直接打斷李老實的絮絮叨叨,喝令他走人。

“可…可你們不是宣揚有難便來尋你們馬脊寨相助嗎?怎可言而無信?”這老實人急了就會犯衝,李老實居然當面斥責起了那名嘍囉。

“直娘賊,誰知哪個渾球說的要發放谷糧?要有那麼多谷糧,誰還在這窮山窩裡吃風…”那嘍囉忍不住罵罵咧咧,旋即似乎意識到失言,頓又惱道,“你這黑廝還不快滾!若再敢廢話一句,老子將你剁了喂狗!”

嚷得雖兇,明眼人均知那嘍囉只是嚇唬李老實而已。不過這一招對李老實確實管用,他立刻扛起小兒轉頭就跑,生怕慢了一步真的被砍了,惹得寨牆上一陣鬨笑。

“混賬!敢壞我等名聲!”王麟卻是聽得大怒,以拳捶地道,“主公,讓您見笑了,可惜咱那曲布兵還在老鴨島回山的半路,要不咱們先繞道,回三星寨後我就調兵前來,明日必給主公一個交代!”

說來王麟在大別山東北區域外緣設的五個招人據點,都是花了心思經營的。譬如每次出山打劫劣跡富戶,都會頂着馬脊寨這等旗號,真金白銀的給左近窮苦人家分發錢糧,招人期間也會對前來求肯的困難百姓予以小恩小惠,幾月下來纔有了些許名聲,焉能容人破壞?

“得了,親衛曲就在這,擺設不成?你哪來那麼多顧忌?”眼見自家屬下被敗壞名聲,即便那只是個化名,紀某人也同樣不爽,他笑斥王麟一句,旋即留範毅率一屯親衛繼續埋伏接應,自己則帶着餘下三百來親衛從林中竄出,快速列陣,直奔山寨之下。頗有眼力的王茂則追上李老實,對他略作解釋後,丟了些乾糧、銀錢給他。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或爲名正言順,王麟竟讓親兵從包袱裡翻出一面皺巴巴的旗幟打出,赫然是“馬脊寨”的匪旗。紀澤瞥眼一看,好險沒當場厥倒,只因包袱裡竟然還有好幾面類似的旗幟,名稱不同而已,這簡直就是皮包公司嘛。

山下來了這麼一支殺氣騰騰的隊伍,馬脊嶺山寨頓時響聲大作,很快所有嘍囉都集中到了寨門。在門樓中央,人羣分處,出現了兩名頭領。左側壯年大漢身材魁梧,豹頭環眼,手持一把鬼頭大刀;右側俊朗青年則玉樹臨風,衣袖飄飄,腰懸一柄長劍。

“二弟,看來正主來了,咱們這般鳩佔鵲巢,是否有點過了?”豹頭環眼的大漢頗爲赧然的問向身邊的俊朗青年。

俊朗青年淡然一笑,說道:“大哥,強者爲王,何況咱們本就佔的空寨。大哥就是太仗義,才被老三青眼雕那廝算計,勾結他人奪了咱們山寨啊!”

似被提及傷心事,大漢面露痛悔之色,但他沒有繼續這一話題,轉而指着山下血旗親衛說道:“對方兵甲齊整,進退有序,人多勢衆,不好相與啊!”

俊朗青年聽言也肅然點頭道:“確實如此,咱們鼎盛之時,也僅數十精選親隨有此陣勢。故而,今日只可緊閉寨門,憑藉山寨地勢,防守當無問題。當然,我等也可依江湖規矩與對方約鬥,以大哥準一流高手的戰力,想來對方無人會是對手,或可迫其退走。”

這時,血旗親衛已經列陣山腳,王麟上前幾步,怒聲喝道:“寨中何方毛賊,竟敢冒充我馬脊寨旗號,還不出來就縛?”

“此言差矣!我等本爲投奔馬脊寨而來,還專程製作此旗以爲見面之禮。只是馬脊寨藏頭露尾,不見蹤跡,我等方纔與此樹起大旗,接納俠義之士。今日貴方出現,自稱馬脊寨,不知可有憑據?莫非僅憑那杆小旗?其實勿需談那虛名,你我不弱合兵一處,共舉大業!只是寨主之位,有德者居之…”俊朗青年迎出答話,他口齒伶俐,娓娓道來,說得黑白顛倒,甚還妄圖一口吞併正牌的“李鬼”。

“住口!爾等無恥之輩,有膽出來與我軍一戰!”俊朗青年說得血旗一方憤慨不已,王麟更是直接打斷他的言語,向他邀戰。話雖強硬,可王麟看看山寨中的“馬脊寨”大旗嶄新蹭亮、迎風招展,在瞟一眼自家粗製濫造的匪旗,小了一截不說,還皺皺巴巴,他着實有些氣短,看起來對方纔像正主啊。

“對面兄弟,咱知自家做得不夠仗義,只是強者爲尊,今日你我劃下道來,只要貴方有人勝過咱手中大刀,咱們全部任由驅使。但若貴方無人勝出,這山寨和馬脊寨的旗號就歸咱們兄弟了,屆時諸位去留自便,不知意下如何?”環眼大漢見俊朗青年還要開口,不願多作羅嗦,乾脆放出氣勢,下了單挑的戰書。

“哼!小小毛賊,竟敢單打獨鬥,子興,讓我去收拾他,定叫他鬼哭狼嚎!”劍無煙湊近一步,向紀澤請戰道。

“不必,女孩子打打殺殺多不好,這等小事還不必你出手。”紀澤笑着搖頭道,他一直在陣中旁觀,憑藉敏銳的觀察,他已看出環眼大漢實力最多與自己相當,俊朗青年則最多準二流武者,倒是一點不心虛。

其實,對方想單打獨鬥,正是紀澤所希望的,他可不願攻寨徒增傷損,嘿嘿一笑,他衝望來請示的王麟點點頭,讓他諾戰,自己則一揮手,下令親衛們退後半里,僅留下紀銘、劍無煙等十來人護衛左右。

隨着王麟的諾戰和麒麟軍的退後,山寨這邊也不拖沓,環眼大漢和俊朗青年也帶着十餘人出了山寨。雙方在山腳碰面,環眼大漢主動抱拳道:“咱是泰山林武,道上人稱‘環眼豹’,與二弟‘俊秀才’侯青落難至此,有所唐突,還請諸位好漢見諒。”這林武言語間倒是極爲真誠,與俊朗青年侯青的表現截然相反,頗有各唱紅黑臉的架勢。

紀澤對林武的話不以爲然,這種認罪誠懇卻死不悔改的行徑他前生見多了,可不會因兩句漂亮話便輕鬆揭過。以他不吃虧的性子,怎麼說也要修理林武一頓方纔解氣,況且這大塊頭當個保鏢還不賴,只有打服了他,才能將之收爲己用,因此比鬥在所難免。

按林武的實力,二流戰力的王麟恐難勝出,紀銘與劍無煙又顯浪費,他紀某人倒可藉此鬆鬆筋骨,終日練武也該尋機酷炫一把纔是嘛。於是,紀某人跨步上前,氣焰囂張道:“待我將你擊敗,收你做了小弟,你我再客套寒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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