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美嫺的話讓他反感,何天亮覺得跟她再沒有什麼可說的,就用沉默來表示自己的不滿。馮美嫺看出了他的不悅,說:“晚了,沒有別的事我就回去了。”
何天亮說:“好。”
馮美嫺朝外面走的時候,朝小草仰仰下頦,問道:“是你僱的服務員?挺漂亮。”
何天亮淡淡地說:“不,是朋友,我們是合作伙伴。”
馮美嫺猛然跨上自行車,連再見也沒有說就疾馳而去。
小草衝馮美嫺離去的方向鄙夷地撇撇嘴:“這就是你的小姨子?”
何天亮說:“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小草說:“這個女人可真刁,說話像刀子,人家的孩子憑什麼不讓人家見面,真是一點道理都不講。剛纔進來的時候牛哄哄的,好像她是市長的老婆,下次再來我不讓她進門。”
何天亮苦笑搖頭:“說來說去我也有欠人家的地方,孩子是人家帶大的,人家說話口氣當然硬。”
小草關心地問:“那你準備怎麼辦?”
何天亮說:“我哪知道怎麼辦?慢慢再說吧。”
這時三立也從屋裡出來,說:“剛纔來的就是你小姨子?長得真好看,就是嘴太厲害了,那不是嘴,是刀子,不然給人當老婆保險挺不錯的。”
小草氣惱地頂他:“在你的眼裡,哪個女的長得不漂亮?你小心我告訴寶丫。”
三立嘿嘿一笑,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天快亮了,雞要叫了。”又突然補充了一句,“她長得漂亮,她姐姐也不孬。”
“漂亮有什麼用?美女蛇漂亮,你怎麼不找一條給你當老婆。”小草又頂了他一句。
三立還要說什麼,何天亮知道三立是故意逗小草,怕他們真的話趕話說脫了卯,鬧得不愉快,就說:“這麼晚了,你們要是不睡我可就先睡了。”又專門對三立說,“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小草聽話地回她自己的房間去了。何天亮見三立沒有回房去的意思,只好對他說:“外面挺冷的,進屋吧。”
回到屋裡,三立沉默了一陣,忽然問了一句:“天亮,你會不會跟她復婚?”
何天亮被他問得一愣,本想不搭理他,可是看他鄭重其事的樣子,心裡一動,覺得這個問題不簡單,三立無緣無故絕對不會問他這個問題。他認真想了想,堅定地搖搖頭,說:“絕對不可能,要是你,你會跟一個往你臉上拉屎然後再毀了你半輩子的女人過日子嗎?”
三立實實在在地回答:“這種事我說不清,因爲我沒有碰到過。”
何天亮說:“正因爲你沒有碰到過,你纔會問我這種問題,要是你自己經歷過,你肯定不會問我這麼愚蠢的問題。哎,你怎麼忽然想到問這個?”
三立見他有些生氣,解釋說:“我剛纔看到你原來的小姨子來找你,忽然想起了這件事就順口問問。”
何天亮不願意討論這個話題,就開始鋪牀解衣做出準備睡覺的樣子。三立又說了一句話:“對着呢,好馬不吃回頭草。”
何天亮停下手問他:“你今天晚上說這些絕對不是順口說說,到底是什麼意思?”
三立咧嘴笑笑,白牙在黑暗中越發醒目:“沒有啥意思,真是隨口說說。”何天亮卻感到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三立是個直率人,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今天晚上這個吞吞吐吐的樣兒,讓何天亮知道他說這些話絕對不是沒有原因和背景。
“有啥話你就直說,別像便秘似的拉半截夾半截。”
三立吭哧了兩聲,忽然說了一句更讓他吃驚的話:“主意你要早定,別耽誤了人家小草。”
何天亮頓時明白了,他是在替小草擔心。他不知道對三立該發火還是該感謝,這是小草跟他倆之間的事,他不願意讓別人參與自己的事情,儘管這人是他的好朋友。
“說我的事兒你把人家小草拉上幹嗎?”
三立話終於說得順溜了:“小草怎麼跟你沒關係?沒關係人家巴巴地一天到晚跟在你的屁股後面圖個啥?你就別裝乖了,該怎麼辦早點拿個主意,別把人家閃了。”
何天亮說:“你就別鹹吃蘿蔔淡操心了,我拿主意,我能拿什麼主意?我告訴你兩句話:聽天由命,順其自然,我們這樣的人活着就要常常唸叨這兩句話。”他不想跟三立就這個話題再糾纏下去,三立也不是個能就這種話題進行認真研究的對手,就說:“我要睡了,你睡不睡?不在這兒睡就回家去。”
三立見他不耐煩,氣哼哼地說:“我回家,我守在這兒幹什麼?我又不是沒有家。”說着拉開門走了。
三立走了,何天亮卻睡不着,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大腦卻像高速旋轉的陀螺,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紛繁雜亂的事情在他的腦子裡攪成了一鍋粥,他覺得有些頭暈,就像喝多了酒。他爬起來,打開電視,視而不見地看着變幻莫測的屏幕,電視臺到底播放了些什麼,他一點也沒有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