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玉瑟縮了一下,吶吶道:“因這樣事兒從今秋起就沒斷過,奶奶雖然不高興,卻也不像是徹查的樣子。奴婢以爲奶奶心裡有算計,這東西又沒少,就沒和奶奶說。”
傅秋寧揮揮手,輕聲道:“罷了罷了,如今總算知道是爲了什麼。爺,趕緊隨我去看看,我記得當日那珊瑚石的耳環是放在帶鎖的箱子裡,未必就會被她們翻了去。”
話音剛落,就聽剪楓奇道:“這是怎麼說的?奶奶怎麼想起那對珊瑚石耳環了?您戴着那東西不是過敏嗎?”
傅秋寧道:“橫豎有用,這件事你們不許透露一個字出去,若讓我聽見了風聲,一律打死,聽清楚了嗎?”
剪楓和秋玉雖是從外面買來的,服侍了傅秋寧這麼多日子,還都是穩重可靠的人。因此傅秋寧對她們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的,何曾見過主子這樣殺氣騰騰的說話?再看金鳳舉,那俊臉上陰沉的像能滴出水來一樣,兩人本就是聰明人,這會兒哪還不知這件事情的重大?因連忙跪下來,賭咒發誓說絕不會透露出去半字。
傅秋寧點點頭,知道震懾住了這兩個丫鬟,於是親自從身上取了鑰匙,打開那鎖上的箱子,將幾層衣服和布料撿出來,就見到一個紙包,她伸手去取,一邊感嘆道:“真真是怎麼說好?那日怎麼就把這箱子開了?若不是如此,只怕這麼一對東西也不會放在這裡,若胡亂放在首飾盒子裡或者外面那幾個無關緊要的箱子中,這會兒可不就讓人有機可趁了?”一邊說着,就將那紙包遞給了金鳳舉。
金鳳舉深吸一口氣,眼睛盯着那小小紙包。好半天,他才輕輕的,一層一層揭開紙包,等到看見那裡面的東西,他不由自主就閉上了眼睛,另一隻手也捏起了拳頭,“咯吱咯吱”骨節響的聲音立刻傳了出來。
即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當傅秋寧真的看清那紙包裡的珊瑚石墜子和在書架下找到的那一隻完全一模一樣時,她也不由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兩人就互相握着手,彼此扶持身體,過了很久,金鳳舉纔將紙包握在了拳頭中,深深吐出一口氣道:“好,很好,這內鬼竟然是我的枕邊人,是給我生了一個女兒的人,這真的很好……”
“鳳舉!”
傅秋寧握緊了金鳳舉的手掌,滿含擔憂的看着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放心,我知道應該怎麼做。既然如此的煞費苦心,我若不好好回報,怎麼對得起幕後謀劃的人呢?”金鳳舉說完。便厲聲向外面喊道:“金明,金明……”
“爺忘了?金明讓你留在書房外看守,此時不在這裡。”傅秋寧提醒了金鳳舉一聲,然後扶着他到榻上坐下,小聲道:“爺,我知道現在說這話你也聽不進去。只是忍字頭上一把刀。如今你不管是什麼心情。都要忍下去,只有忍下去,才能讓自己冷靜,冷靜下來的人,纔會做出最有力的反擊和最正確的判斷,你可萬萬不能把平靜都表現在面上,心裡卻被憤怒給佔滿了啊。”
傅秋寧這話正是說在了金鳳舉的心坎上,他此時可不就是隻能在表面維持冷靜呢?其實一顆心裡全是殺機和怒火。恨不能現在就衝進霍姨娘的院子,將這個懷着目的嫁給自己的的女人給碎屍萬段。
深深吸了幾口氣。金鳳舉才抑制住自己全部的殺心,點頭道:“我明白。秋寧,我不會冒失的,你讓我冷靜冷靜,我會知道該怎麼做。”
“爺能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傅秋寧點點頭,旋即又嘆了口氣,輕聲道:“如今霍姨娘的動機還沒查明,也許是被人逼迫,也許是她一開始就懷有目的。但不論如何,爺恨她沒錯,切莫恨到孩子身上,四姑娘雖然嘴巴厲害些,倒不是本性壞的那種……”
她不等說完,就見金鳳舉看過來,微微笑道:“你是怕我像曾經對待鋒兒嬌兒那樣恨屋及烏嗎?放心,我有了那個教訓,再不會這樣了。她纔多大?她孃親做的事,與她無關。只不過香綿……這個賤人是絕留不得了。”
傅秋寧心裡明白,當日許姨娘只是在孩子面前說了不該說的話,又用計陷害自己,尚且不爲金鳳舉所容,被趕到了莊子上。如今霍姨娘這是**裸的內奸,金鳳舉肯定更容不下她了。這也就是金鳳舉,如果換做別的男人,也許這個時候就提了寶劍殺過去了。
因點點頭道:“是,這些事自然是憑着爺去做,我也不會替霍姨娘求情。只聽爺剛剛說的那些話,心裡定然是已經有了打算。說起來,你這份定力還真是讓多少人望塵莫及。好了,這會兒只怕你想靜一靜,我不吵你了。是要在這裡歇會兒,還是回書房?金明還在書房外。”
金鳳舉雖然已經氣得心裡發疼,聞聽此言也不由笑了笑,站起身道:“你這分明是趕我去書房了。”
傅秋寧見他笑了,也就笑道:“別不識好人心,我只是因爲金明是爺的心腹,這樣事情,自然要去找他慢慢辦的。所以才提醒了一句。”
金鳳舉這時候卻也沒心思和傅秋寧說笑,因點點頭道:”是,你提醒的很好。”言罷就出了房門,直往書房而去。
他剛走到門外,恰巧雨階走了過來,疑惑道:“這是怎麼說的?爺怎麼走了?這會兒太陽都要下去了,眼看着就是吃晚飯的時候兒,什麼事情就這樣急?奶奶也不留留他。”
傅秋寧笑道:“他是大忙人,自然要做事的。這一年在咱們這裡吃飯的次數還少嗎?哪裡就差這一頓半頓的。”
雨階笑道:“這倒也是。想當日在晚風軒五年,爺連面兒也沒照過,咱們不是照樣過來了嗎?對了奶奶,剛剛我看剪楓和秋玉那兩個小蹄子面色不好看,可是讓奶奶或小侯爺訓斥了?她們倆一向沉穩,想來也不該有什麼大錯兒啊。”
傅秋寧面色僵了一僵,咳了一聲掩飾道:“沒什麼,又有人亂翻了東西,我就說了她們幾句,想來是委屈了,過一陣子也就好了。”說完見雨階不說話,只是盯着自己瞧,她便嘆了一口氣,心裡知道瞞不過這伶俐的丫鬟去。她也不打算瞞着雨階,若說這些年來,雨階和玉娘與她患難富貴與共,那是真正一等一的貼心人。因便道:“眼下不是說這件事的時機,明日早上你去後院馬廄說一聲,弄輛馬車,我和你一起探玉娘去。年前那次原說要去探她,可後來發生了這許多事,竟然就混忘了,如今她有七個月了吧?”
雨階笑道:“怕是還要長些,只怕要臨盆了也說不定。奶奶既然這樣興頭,我今兒就吩咐他們去準備,明兒一早咱們收拾了就可以走。”
傅秋寧點點頭,雨階便歡喜去了,不一會兒回來說:“都準備妥當,明天咱們什麼時候走都行。奶奶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吧。”
當下傅秋寧就打點了一些送玉孃的禮物和針線。接着天就全黑了,她命人擺飯,金藏鋒金藏嬌和金繡楠很快就過來坐下,只有金振翼還是不見蹤影,傅秋寧不由得急道:“翼哥兒去哪裡了?跟着他的小廝回來了沒有?”
剪楓忙出去,正看見白露過來,見傅秋寧發火,白露便解釋道:“跟着哥兒的小廝已經回來了,說是哥兒不知道看見了什麼,非逼着他們先回來,他們只以爲哥兒馬上就回來,卻不料一直等到現在,奶奶,這可怎麼辦?”
“怎麼辦?還不派人快去找?”傅秋寧也急了,心想今天真是流年不利,先是書房裡發生了那樣天大的事,金鳳舉這會兒還不知在不在府裡呢。接着翼哥兒又不見了,這若是他不懂事瞎逛,看回來我不給他幾個嘴巴子。雖如此想,心中卻也有一股不祥的預感,知道這事兒定然不會這樣簡單。
於是風雅樓裡的人飯也沒吃,無論男女老少,都被派出去了找人,恰是天寒地凍,不要說別處,就是這園子,想要找遍又談何容易?何況天也黑了。好在傅秋寧還沒亂了方寸,忙問明瞭兩個小廝金振翼是在什麼地方和他們分開的。待聽說是在後面那片梅林子裡,她心裡就不禁“咯噔”一聲,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前世看的那些電視劇裡的情節,不知道多少人是因爲無意間發現了什麼秘密,就被人滅口了。
“這翼哥兒太膽大妄爲了,這是什麼地方?他敢不帶小廝就過去。”傅秋寧恨得咬牙,心裡全都是擔心,剛滿八歲的孩子,如果真是看見什麼秘密,讓人發現了,那真的是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金藏鋒金藏嬌和金繡楠也知道這事兒不是上次傅秋寧因爲迷路而失蹤那般簡單了。金繡楠一雙眼睛都紅了,只是強忍着眼淚,跟在哥哥姐姐和傅秋寧的身後。一羣人在林子裡大喊着金振翼的名字,燈籠映的遠近通明,即便如此,傅秋寧還是嫌這光芒太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