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晨和薛景良趕回振寰閣,又是半個多小時之後了。
沒想到,那個李少居然還在振寰閣的二樓等着,而且帶着他那三個不知是朋友還是護衛的,就坐在周晨那套紫檀木傢俱上。
看見小城子扶着一個殘疾人和一個年輕的女子一起上了樓,那幾人都有些意外,隨即露出了一絲不加掩飾的輕蔑來。
薛景良是開店的,不比肖平安那般不諳世事,臉上雖然沒有什麼笑容,卻也神態鎮定平靜,坐上輪椅,由小城子推着他來到那羣人的面前。
“小店粗陋,承蒙各位不嫌棄,讓諸位久候了。抱歉!抱歉!”
這句話一說,周晨差一點兒忍不住笑出來。沒想到薛景良看似淳厚,也有語言鋒利之時。他雖然明着說自己小店粗陋,卻接着說對方久候,豈不是暗指對方看不起振寰閣的人,就是看不起自己?
“你……”那個一直上躥下跳,表現的很激進的人立刻跳出來就要指責薛景良,卻被李少輕飄飄一眼止住。
“你是這裡的掌櫃吧?我看好了你們這套紫檀,你給開個價吧!”李少神色傲慢,用自以爲很客氣的語氣道。
周晨和小城子就站在不遠處,小城子正小聲地向周晨說着剛纔發生的事。
就聽薛景良一臉爲難道:“這可真是抱歉了,這套傢俱是客人在我這裡定做的,料子也是客人自己的,我們振寰閣不過是掙個手藝錢。實在沒有辦法答應你。”
一聽薛景良這副口氣,李少也露出了一絲不滿,卻仍舊剋制着自己的脾氣道:“那麼,能不能麻煩掌櫃的與主人聯繫一下,讓我們見個面。”
“這……”薛景良遲疑着,目光就向周晨看過去。
李少看着他的動作,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暗忖,難道那個女子纔是這個店的老闆?
周晨見談到了這裡,又從小城子口中得知對方出手就是兩千萬,心中已有了注意,挑挑脣角,走了過去。
卻並不理會薛景良,更不看李少那羣人,徑直走到李少坐的羅漢牀邊,轉了一圈,還裝模作樣地拍打了幾下,走到李少身邊,看他還坐在那裡,不以爲意道:“這位,請您讓一下,我驗一下貨。”
李少從剛纔周晨走過來時,目光就隨着周晨的動作轉動,周晨如此毫不客氣地叫他讓開,還是很驚訝,還沒意識到,已經從羅漢牀上站了起來。
周晨定製的羅漢牀是三屏風式,正面的圍子略高一點,嵌着三副玉雕花卉,側邊的圍子稍矮,分別嵌着兩片稍小些的玉雕,紫紅色的木料帶着老檀木特有的牛毛金星水波紋,襯着潔白晶瑩的精美玉雕,美輪美奐中,厚重大氣中,顯示出一種低調的奢華。
周晨不客氣地湊到羅漢牀近前,仔細地察看了每個細節,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道:“振寰閣薛掌櫃的手藝確實不錯。”
說完,像根本沒看到李少一行人似的,回頭笑着對薛景良道:“薛掌櫃,傢俱我看過了,確實不錯。費用一共是多少?”說着,掏出一本瑞士銀行的本票。
李少也是見過一些世面的,本來還一肚子火,可以見周晨掏出的本票,不禁露出震驚之色。那夥跟班慣會察言觀色,見李少變了臉色,更是不敢出聲。
薛景良對於周晨這番動作也有些意外,卻從心裡感到暢快。見周晨如此問,即可露出一絲微笑道:“就給我一個整數吧。”
周晨點點頭,立刻開了一張十二萬歐元的本票,遞給薛景良,有些歉意道:“我沒帶國內的支票,這個應該在各大銀行都能現時轉賬。”
薛景良點點頭,看都沒看一眼,就把支票收了。
“另外還要麻煩薛掌櫃幫我把東西運回去。”周晨說着,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薛掌櫃什麼時候有空,麻煩您去我家裡一趟,給我張張眼色,看看我那些房間裡,還能再做些什麼物件兒。我那裡還有些木料,擱着也是擱着。”
薛景良不知道周晨此話何意,卻仍舊很配合地點點頭,“好,一定去府上拜訪。”說着,轉身吩咐小城子出去找人找車,給周晨送傢俱。
周晨看這邊都完成了,沒事人兒似的就和薛景良告辭。
那李少終於緩過勁兒來,也終於找到了插嘴的機會,急忙趨前幾步道:“這位小姐,請留步!”
周晨帶着些許驚訝轉回頭,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才道:“有什麼事?”
李少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姿態謙恭地雙手遞給周晨道:“在下非常喜歡您這一套紫檀,能否懇請您割愛?”
“李氏集團總裁,李紹然?”周晨瞥了名片一眼,搖搖頭,才道,“既然你說割愛,也知道我很喜歡這套傢俱了?”
“是的是的,這套紫檀無論木料做工都堪稱精美絕倫,您自然是喜歡的。”李紹然還以爲周晨如此問是爲了擡價,自忖也不在乎再加些錢,也就順着周晨的意思說了。
“君子不奪人所愛,你沒聽說過?”周晨用這句話一出,李紹然登時窘紅了臉。
君子不奪人所愛,那麼他這種明知是對方心愛之物,還勉強人割愛的行爲,無疑就是小人所爲了。
“你……”李紹然有些惱羞成怒,卻很快將心中的怒氣壓了下去,仍舊勉強道:“我知道懇求小姐割愛不對,但實在是因爲這套紫檀太過精美,這才厚顏請求小姐再考慮一下……我可以在價格方面給小姐做出一定的補償。”
“價格?”周晨挑挑眉,“李總裁知道我這套紫檀多少錢麼?”
李紹然微微一愣,目光下意識地四下掃了一圈,沒看到小城子,纔想起小城子被薛景良派去找車找人了。略略一頓,道:“剛纔店夥計估價不到兩千萬。”
周晨微笑着點點頭:“不錯,沒想到小城子還有些見識。”
說着,周晨走回羅漢牀邊,伸手摸了摸圍子上鑲嵌的玉雕道:“沒想到小城子還知道我這一片玉料從新疆和田採買的價格。”
“新疆和田?”李紹然有些懵。
新疆和田美玉,可是最高檔的玉料,看這羅漢牀上鑲的玉雕色澤,溫潤晶瑩,色白如脂,難道是羊脂白玉?
羊脂白玉籽料都要三百多萬一公斤了,這牀圍子上鑲嵌的三片大的玉料恐怕每片都小於三四公斤,如此大的極品美玉,還就真的值一千多萬一片。
如此想着,李紹然不禁變了臉色。
周晨看他這副模樣,心中冷笑,神態卻仍舊淡然,道:“這套傢俱,我一共用了十二噸老紫檀木,都是千年樹齡的小葉紫檀。用了一百六十公斤和田羊脂白玉,……哦,你知道千年樹齡的小葉紫檀價值多少吧?”
李紹然已經被周晨淡淡地吐出來的一串數字給砸蒙了,再也沒了平日那種眼高於頂的傲慢,臉色蒼白地搖搖頭。
周晨轉眼看向薛景良道:“薛掌櫃,您是行家,您一定知道千年樹齡的小葉紫檀價格吧?”
薛景良微笑道:“小葉紫檀,也就是印度紫檀自從明代鄭和下西洋後,疏通了南洋的海路,小葉紫檀大量流入我國,到明末時期,印度紫檀資源已告枯竭。清代所用紫檀木,大多爲明朝遺留之材。清朝也曾派人前往南洋採紫檀,卻因紫檀生長週期長,非幾百年老樹不能成材,明朝大肆採伐後,到清朝南洋各地的紫檀木仍舊粗不盈握,且曲節不直,不堪一用。到了現在,南洋各地紫檀資源更是枯竭,市場上別說千年紫檀,就是百年紫檀都沒有。僅有極少量的傳承下來的老檀木,也是有價無市。千年紫檀,稱其爲無價之寶,也不爲過。”
薛景良越說,李紹然那羣人的臉色越難看,聽到最後,李紹然已經是面無血色,一頭冷汗了。
薛景良好像打擊的還不夠狠,稍微頓了頓,又道:“前些日子,我這裡剛剛賣出一隻清代紫檀木官帽箱,所用紫檀木也算是好料了,都是百年紫檀木,雖然牛毛金星水波紋沒有這麼華美,卻也偶爾能見。成交價一百八十萬。哦,對了,那個官帽箱的用料有這隻花架的一半。”
薛景良說着,指了指最不起眼的一個小花架,那李紹然簡直已經搖搖欲墜了。半個花架一百八十萬,還是百年老檀木的價格,那周晨這千年老檀木的價格……
他已經不敢想了。
不過,想想他要辦之事,不真出血,恐怕無法讓人爲他所用,咬咬牙,對周晨道:“這位小姐,我確實喜歡,但並不敢奢望小姐整套傢俱,只求一兩件,或者,您能再勻一點兒木料,我再請振寰閣定做也可。”
“哦?”周晨沒想到自己和薛景良一番漫天要價,對方不但沒有就地還錢,或者知難而退,反而仍舊態度恭敬地求買,當下對這個李紹然也有些佩服,趾高氣揚固然不易,但能屈能伸的人,往往才能成大事。
稍稍一沉吟,周晨道,“既然不是非買我這套傢俱,要木料,那就去和我公司的經理談吧。”
說着,摸出一個小記事本來,寫了個號碼遞給李紹然。然後施施然告辭離開。
出了振寰閣大門,周晨終於忍不住翹起了嘴角,笑着摸出手機,給南雲撥了電話,把這件事說了,南雲笑的有些壞壞地味道:“就這麼點兒小事兒,你就擎好吧!”
還沒等周晨到家,南雲的電話就回過來了。
“談妥了,那人要一個書案,一個百寶閣書架,一共四千八百萬。”
周晨有些愕然。這算不算未開門先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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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的來,偷偷地走……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