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哥兒不明白，男孩女孩，不都是小孩嗎？有什麼不同嗎？“她是笨，打不過人家，難道不能咬人家嗎？咬不過，難道還踢不了嗎？”
蘇瑤愣住了，似乎有什麼東西閃了過去似的。
福哥兒又自顧自的說話，“娘說了，這世上沒有人可以保護誰一輩子的，要想不被人打，就得學會怎麼打別人。”
從前的自己很愚蠢，以爲自己按着別人的想法去做，就能讓人喜歡。其實，那個人若是不喜歡你，做得再多也沒有用。只有她這樣的傻子，把忍辱負重，當成了一種示好的手段，卻不知道，那些人背過身子，暗地裡嘲笑她的癡傻。
不，她不能再這樣活下去，這樣的生活，實在是太可怕了。想到這裡，蘇瑤對福哥兒飛快地道了一句謝謝，然後轉身往蘇絳脣的院子裡跑去。
“那你告訴姑母，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蘇瑤饒有興趣問道。
蘇瑤笑了，其實，她早該想到了，嫂子怎麼可能放任福哥兒胡亂打人，“可你年紀小，分不清什麼好人壞人的。”
哥能道子。“怎麼會想到這些？”蘇絳脣將蘇瑤請到一邊坐下來，給她倒了一杯蜂蜜水，順便又說了一句：“你呀，這麼大個人，懷着身子，就不要亂跑亂跳的。”
福哥兒卻很認真道：“奶孃是壞人，丫鬟姐姐是好人。”邊說，福哥兒邊指着奶孃和丫鬟補充道：“奶孃老是說，這個不能做，那個不能做，結果，她自己都在做，丫鬟姐姐就好了，我想吃什麼，告訴她們，一準弄給我吃。”
蘇絳脣聽到這番言論，下巴都快掉下來，這是蘇瑤嗎？當然，蘇絳脣並沒有立即出言打破蘇瑤的幻想，畢竟，現實是殘酷的，什麼獨立撫養孩子成人，什麼遠走他鄉，那都是話本上的情節，怎麼可能發生在現實中？一個和離的女人，最後的命運就只有三種，一個是孤苦無依活到老，或者孃家養着她一輩子。二是嫁給別人當繼室，三是，剪斷三千煩惱絲，和萬丈紅塵做個了斷。不管是哪一種，都是荊棘遍佈，坎坷重重。
“總之，不能隨便亂打人，亂打人的孩子，是個壞孩子。”蘇瑤努力用福哥兒能明白的語言和他溝通。
有親問我，關於和離的事情，雅戈實話說了吧，在唐宋以前，和離也不算慘，至少，歷史還有女人和離之後嫁給皇帝的。但是，宋朝以後，開始宣揚貞潔觀念，女人的自由開始被剝奪了，想要和離極其艱辛，就算和離成功了，日後的生活也是極其痛苦的。
小孩子分好人壞人，就是看那個人對自己的好或者壞來分辨的，沒有參和任何利益瓜葛和世俗條件的，而大人呢？
福哥兒恍然大悟，晃悠着自己的小腦袋：“娘說了，我只能打壞人，不能打好人的。打好人的小孩，就是壞人。姑母，我不是壞人。”
蘇瑤望着福哥兒如黑葡萄一樣明亮的眼睛，道：“有些事情，不是打人就可以解決的。”
蘇瑤聽了，臉上露出一絲慚愧的神色，好像她做什麼事情都是跳脫的，沒有一件是周全的。
福哥兒突然間覺得自己被人輕視了，什麼叫做年紀小，分不清，分明是鄙視他。“姑母，我知道什麼是好人，什麼壞人。”
“嫂子，我想通了，我以後，不會再指望任何人的，我要靠我自己我要靠自己活下去。”蘇瑤興奮道,“就算是和離，也沒有關係，我會獨立撫養孩子成人的。若是京城容不下我，我就遠走他鄉。”
蘇絳脣定定看着蘇瑤半晌，見她神情極其認真，才緩緩說道：“好，只要你想，嫂子會幫你的。”jrte。
蘇瑤雙眼一下子瞪大了，她突然間覺得，在她的內心深處，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福哥兒，不要老是把打字掛在嘴邊，這樣不好。”不過，作爲長輩，蘇瑤還是不希望福哥兒成爲一個野蠻的孩子。
到了蘇絳脣的屋子裡，蘇瑤還沒有等丫鬟通報，就闖了進去。蘇絳脣看到蘇瑤滿臉汗水闖了進來，一張小臉紅得跟彩霞一樣，熠熠生輝的黑眸裡滿是興奮，不禁暗暗心驚，蘇瑤，她到底怎麼了？
蘇絳脣見她臉上涌出失望的神色，就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有什麼話，儘管和我說，別藏在心裡。”
一直以來，蘇瑤以爲這個世上沒有什麼大惡人，就算有，也不會出現在她的身邊，如今，她纔想明白了，這生活中的好人或者壞人就是相對的。比如說趙氏，從未喜歡過自己，處處刁難自己，在外人面前，卻裝出一副慈愛的模樣；比如趙大奶奶，明明想要侵吞她的嫁妝，卻裝出和善的面孔，說什麼公中支出有困難，要自己搭一把手。
蘇瑤搖頭嘆息，福哥兒看人的眼光，根本就是誰對他好或者壞來分辨的，而不是按人的品行來定論的。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蘇瑤又愣住了。
在這個世上，你認定的好人，也許就是別人眼裡的壞人。你認定的壞人，恰恰是別人心裡的好人。每個人，都會因爲親疏遠近劃分身邊的好人或者壞人。比如蘇絳脣，她對自己來說，就是大好人，可對別人呢？蘇瑤很清楚，以蘇絳脣的手段，還有她對付別人的招數，她真的不算是一個好人。
蘇瑤睜大了圓眸，對福哥兒的結論，有點啼笑皆非。
蘇瑤突然間覺得茅塞頓開。她真的是糊塗了，一直以爲，壞人一定是大奸大惡之徒，好人一定是那種大公無私的人。而事實上呢，卻不是如此。
蘇瑤聽蘇絳脣這樣說，就擡眸看着蘇絳脣道：“嫂子，我想要重新做人，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有些事情，一旦想通了其中的一點，接下來的事情，就跟着想清楚了。
“爹爹是壞人，娘是好人。”福哥兒揉了揉自己的屁股，說出自己的結論，“爹爹生氣了，就喜歡打我的小屁股，娘生氣了，最多是不給我吃的。”
福哥兒自然不明白蘇瑤的意思，道：“爲什麼不可以？”
福哥兒更加不明白，還有什麼事情，是打架不能解決的？蘇瑤自然也看出福哥兒的疑惑，但是她也清楚，福哥兒還小，自己說得再多，也是白費口舌。
歷史上，最出名的就是步非煙，明明不愛自己的丈夫，卻不能和離，最後，和人偷情被打死。如果和離真的那麼容易，雅戈相信她一定會和離的。而且，步非煙還是生活在開放的唐朝，而不是宋朝。
關於宋朝，最有名的例子，就是李清照，丈夫死了之後再嫁，結果遇到中山狼，想要和離，人家不幹，只能把丈夫給告到衙門。結果，妻子告丈夫，不管有理沒理，妻子一定要先坐牢。當然，到了明朝，就更加封建了。女人完全沒有了自由，等於貨物，可以買賣，也可以典當給賭坊。明清時代，纔是中國女人最黑暗的年代，而這部書小說背景就是明朝設定。
如果蘇瑤要和離，那麼，她的命運可想而知，雅戈想開金手指，也不能太過分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