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冷玉瞪大了眼,停了腳步,向旁側退了一步,拉開距離的看着殊離。
殊離也是那麼大的男人了,不會不知道陪他一夜是什麼意思吧。可看他平日裡正經的樣子,怎麼都不是能厚顏無恥,說出這種話的人來啊。
果不其然,殊離俊面一紅,連忙道:“冷玉,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
薛冷玉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就是嘛,看你也是個老實人,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
殊離還是有些窘迫:“對不起,我……失禮了。”
“沒事。”薛冷玉道。知道殊離是沒想到那麼多,脫口出的,怎麼可能那麼斤斤計較,便根本沒放在心上。
見薛冷玉回答的那麼幹脆,殊離心裡反而不安。在他的思想裡,一個男子對着一個姑娘家說出這樣的話,那何止是失禮,便是女子告到官府說你是非禮調戲,也是沒得反駁的事情。
殊離不禁更覺窘迫,急於解釋:“冷玉,我當真是沒有那個意思,你千萬不要生氣……我……”
要是再熟一點,薛冷玉可能會稍微開開玩笑,嘲弄一番。可是偷偷看一眼殊離的臉色,卻是已經紅成了豬血,哪裡是他在輕薄自己,分明是自己在調戲他。再說下去,只怕是要奪路而逃了。
當下,薛冷玉再不敢開玩笑,斂了笑意,正正經經的道:“我真的不生氣,你別太在意。我知道你說的一定是別的事情,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是需要我做的?”
殊離便是想也罷,不想也罷,也沒有理由會傻的把這話說出口來。
殊離小心翼翼的看薛冷玉的臉色,果然正常,似是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心裡一寬,自己也覺得好笑,想到自己的事情卻又笑不出來,微微一嘆道:“我明日要離開一段時間。”
“出差?”薛冷玉脫口而出。
“出差?”殊離疑惑的皺了眉,隨即明白:“是的,出公差。”
薛冷玉倒是並不覺得出差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便道:“要很久嗎?去哪裡?”
殊離的笑容稍微有些苦澀:“也許很久,也許很快,也許……”
如今時局變換,事事難料,這一去,誰又知道何時能回,還能不能回。
薛冷玉聽的明白,心裡一驚,抓上殊離衣袖:“很危險嗎?”
見薛冷玉反應如此擔心,殊離心裡反是不忍:“也沒有那麼危險,只是也許時間久些,所以臨行前,想來見你一見。”
雖然殊離說是這麼說,可薛冷玉如何不知,像他這樣一路刀光劍影上來的男人,正常的危險是根本就不會放在眼裡,若不是這一趟真的九死一生,自己也沒有一點把握,他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是要去做什麼,怎麼會那麼?”薛冷玉不禁道:“你不是沐王爺身邊最親近的人嗎?不能讓別人去嗎?非得讓你冒險?”
殊離搖了搖頭,只是道:“這事……不好說。”
既是不能說,也是不必說。便是說了,薛冷玉也不會明白。
見殊離預言又止,薛冷玉心裡明白可能涉及到一些國家機密,政治紛爭,自然也不能多問。
薛冷玉的神色有些暗淡,抓着殊離衣袖的手緩緩鬆開,輕聲道:“非去不可嗎?”
即便是自己對殊離並沒有多深厚的感情,可也不能忍心看着他去冒生命危險。
殊離沒有回答,只是沉默。
可這雖未回答,卻是等於給了答覆。薛冷玉也不好說什麼,若是李沐讓殊離去做什麼事,那怕是明知危險,殊離也是不能拒絕,也不會拒絕的。
薛冷玉的心情,隨着殊離低沉了下來,良久,方纔勉強一笑:“那麼今晚,要我陪你去做什麼?儘管開口,要不……陪你去那種地方開心一下。”
那種地方,多麼含蓄又坦白的一個詞啊。殊離便是再正經,那麼大的一個男人,也不會不知道是哪種地方吧。
如預料中的,見殊離板了臉,不悅道:“胡鬧。”
薛冷玉仍是笑:“這有什麼關係,我女扮男裝就是了,何況我又不會看上什麼姑娘包她過夜,既不會壞你好事也不會多花你錢。”
殊離還沒從剛纔的臉紅中徹底擺脫出來,又被薛冷玉說的面色泛紅,正要呵斥着她沒完沒了的瞎扯,卻見她眼裡那一抹戲謔,方察覺是她故意的插科打諢逗自己開心,心裡不由的一暖,也笑道:“那可不行,如今民風開放,那些地方,除了煙花女子,也不凡俊俏男子,若是有被你看上的,我豈不是花錢給自己找不痛快?”
見殊離開顏,薛冷玉便也放心,不再這個問題上糾纏,道:“那你有什麼打算?莫不是在這裡跟我聊一晚上的天?”
“自然不會如此。”殊離道:“帶你去個地方。”
“好啊。”這樣的時候,薛冷玉自是不會佛殊離的意,反正也跟家裡打過招呼了,便由着他想去哪裡。
殊離也不再走,對着路邊樹林裡一聲響亮的口哨,一陣清脆的馬蹄聲,樹林裡嘩啦啦的一陣響,竟是鑽出一匹全身雪白的駿馬來。
殊離上前幾步,伸手在那馬頭上輕輕撫摩,那馬說不出的乖,竟是伸長了脖子,用頭來蹭他的手心,似是撒嬌一般。
薛冷玉看的可愛,便也蹭了過去,伸手剛要觸上那白馬的腦袋,那馬猛的一擡頭,眼睛看向薛冷玉,眼裡竟是兇光直射。
薛冷玉一驚,急忙縮回手來。正撇了嘴要說那馬定是母馬無疑,卻不妨殊離猛的握了她的手腕。
“恩?”薛冷玉愣了一下,不明白殊離要做什麼,正要出口詢問,卻見殊離執了她的手,輕輕的放在白馬的頭上,那馬噴了幾下鼻息,老老實實的不動,任由薛冷玉的手輕輕的放在上面。
“這樣他就給你摸了。”殊離道:“她叫閃光。”
殊離拿開了手,薛冷玉試探着在白馬柔順的毛上擄了幾下,見它果然沒有發火,便放下的索性兩隻手一起捧住了馬腦袋,笑道:“小閃光,乖乖哦,你長得好漂亮呢。”
也不知道是聽了薛冷玉拍的馬屁,還是給殊離面子,那馬也就乖了,在薛冷玉的手心輕輕的蹭了蹭腦袋,毛扎的薛冷玉手心癢癢,不禁輕輕的笑出了聲。
殊離走在側面,翻身上了馬,將手遞給薛冷玉:“上馬,帶你去個地方。”
“恩。”薛冷玉也習慣了,握着殊離的大手,身子一輕,便坐在了他身前。
殊離握了繮繩,卻早已不似第一次的生疏,手臂雖也只是繞在薛冷玉身側,卻是有意無意的圍的緊了些。
閃光慢慢行了幾步,離的村子稍有距離了,便放開了步子,向前疾奔而去,速度一下提升的太快,薛冷玉沒有準備,心中一慌,向後一仰,便靠進殊離的懷裡。
殊離沒有避讓,只是側着頭略避開薛冷玉飛揚的秀髮,道:“冷嗎?”
雖是初夏,這夜裡還是有些涼的,特別是在疾馳的馬上,迎面風吹來,隱隱做響。
“有一點。”薛冷玉不由的抱了雙臂,不由道:“是不是你脫衣服給我穿?你穿的又不多。脫了我了你穿什麼?”
看殊離也不過是穿了一件單薄的外衫,脫了給自己,他豈不是要穿褻衣?
其實要是在薛冷玉的那個時代,男人嘛,就是光着上身也沒有什麼。可是現在可不一樣,薛冷玉忍不住的想逗逗殊離,這個正經的男人,讓他在自己面前只穿着褻衣,那估計比讓自己脫還難。
薛冷玉嘴上一本正經,心裡笑的不行。那褻衣褻褲,其實比起現在二十一世紀的正常衣服還要多上許多布,也不明白爲什麼穿着就是不能見人。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好在薛冷玉是背對着他的,看不見殊離臉上又是神色一變,也不說話,一手按上薛冷玉的肩頭。
薛冷玉心裡一驚,難道是說錯話了,殊離要把她仍下去。剛要抱了他手臂不放,身子一輕,整個人竟是被提着在空中轉了個身。隨即整個人倒着騎在了馬上。
薛冷玉身子一下子僵住,臉刷的紅了。這面對面的姿勢,也太曖昧了吧。還好,自己的頭頂只能到殊離肩頭,要不讓的話臉對臉,那也太尷尬了。
殊離的聲音依舊平淡,一隻手輕輕按在她背後:“冷就抱着我。”
殊離的手上並沒有用什麼力氣,可是薛冷玉卻是能感覺到背後冷風嗖嗖,前面卻是殊離溫熱的身子,實在很有誘惑力。便也就不抗拒,索性伸出雙臂環抱住他的細腰,一邊安慰自己,順帶着催眠殊離:“你只是一個熱水袋,你只是一個熱水袋……”
雖然沒有聽過熱水袋這個詞,可是這種情況下,殊離卻是一想便明白了,咧了嘴角不出聲的笑了一下。
多麼有趣的女人,明明是做着有些出格的事情做着,可是卻讓人覺得她並不是隨便的女子。自然殊離心裡也明白,薛冷玉如此自在,是因爲對着的人是自己。
突然的,殊離心裡涌上一個讓他有些不快的念頭。薛冷玉在自己面前如此自在,是因爲她不排斥自己,也許還有些好感,那麼在展風頌面前呢,就算殊離相信展風頌是個老實的人,可是同爲男人,他不相信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會有一個男人能夠正真的成爲柳下惠。
這個不快的念頭一起,殊離輕搭在薛冷玉腰側的手,不禁輕微的用了一點力,薛冷玉此時正沉浸在自己的想象當中,嘴角笑意吟吟。卻不防感覺殊離猛地在她腰上一掐,差點跳了起來。
其實殊離冤的很,他不過是稍稍的用了一點力,只是在薛冷玉敏感的肌膚來說,便是掐的力道了。
“你幹什麼?”薛冷玉直起身子,怒道。
“對不起。”殊離忙縮了手:“我在想事情,有些走神。”
薛冷玉抱怨道:“大哥,你在開……騎馬啊,這也敢走神,我的命不值錢,你自己的也值錢好吧。你還正年輕力壯的,都還沒成家,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要是你現在有點什麼閃失,連個後都沒留下來,怎麼對的起你殊家的列祖列宗?”
聽完薛冷玉囉裡囉嗦的一大段,殊離在薛冷玉耳邊輕笑道:“確實,我是挺對不起列祖列宗的。冷玉,你願不願爲我留個後?”
薛冷玉摟着殊離的手,在他腰間狠狠的掐了一下,恨恨道:“不許胡說,不然我生氣了。”
知道殊離算是正人君子,絕不會做什麼逾距的事情,薛冷玉心裡也就不畏他,敢和他開些不清不楚的玩笑。
殊離身子猛地一顫,要不是相信冷玉是喪失了以前的記憶,並不是一個對男人心裡多麼理解的女子,都幾乎要覺得她是在引誘自己了。
殊離沉聲道:“冷玉……”
“恩。”見殊離的聲音好像是認真起來,薛冷玉也便正經道:“什麼事?”
殊離繃直了身子,緩緩道:“男人,是經不起引誘的。”
薛冷玉也是一僵,察覺到殊離的身體反常,連忙的將自己往後靠,想拉出一點距離來。卻又被殊離的手掌按回他懷裡去。
薛冷玉心裡有一點的不安,想要脫離開殊離的懷抱,又不敢亂動,鼓着勇氣道:“喂,你……你……你不是……”
“你不是冷嗎?”殊離打斷薛冷玉的話,身子直直的一動不動。好像是要讓薛冷玉安心,自己不會做出什麼不該的事情來。只要,她別在自己身上亂動就好。
“恩,那可是你讓我抱的。你不許亂動哦。”薛冷玉聽了殊離這麼說,便也就安心,又伸長了手臂將自己埋進他懷裡。
殊離那略顯堅硬的胸膛卻是在夜風裡溫暖不已。將臉靠在他胸前,隔着衣服聽那有力卻稍有些混亂的心跳,薛冷玉心中竟是略微的有點竊喜。卻不敢笑出聲來,只是在暮色中微微咧開了嘴。
駿馬飛馳,在薛冷玉快要窩在懷中睡去的時候,察覺他們的速度緩緩的慢了下來,將腦袋探了出來,揉揉眼睛:“到了?”
“恩。”殊離簡單的應了一聲。沒想到薛冷玉睡的速度和醒的速度一樣快。
薛冷玉離了殊離的懷抱,不禁好奇的四處張望,也許是這個時代的環保比較好,在薛冷玉看來,這地方和石墨村也沒有什麼區別,還不是古宅,山影,在暮色裡隱隱的一些房子,看的不太真切。
殊離架着馬,在一棟宅子前停了下來,那宅子門開了,走出來一箇中年男子,笑道:“聽這馬蹄聲,我就知道是你來了。”
殊離也笑道:“三叔的聽力,還似以前一般好。”
被叫做三叔的中年男子看見殊離懷裡半睡半醒的薛冷玉,面上竟是難以掩飾的一抹喜悅之情:“這位姑娘是……?”
“朋友。”殊離的回答,卻不免讓三叔略微失望,卻也不太相信。
殊離從未帶過任何人到這裡,可第一個帶來的女人,卻不是他的女人,而只是朋友。
薛冷玉卻是對三叔扭頭一笑:“三叔好,我叫薛冷玉。”
見面打招呼,這是禮貌嘛。三叔也對着薛冷玉笑了一笑。
殊離便這麼抱着薛冷玉下了馬,將繮繩交給三叔,看着薛冷玉在一邊活動着有些痠軟的手腳,一邊四下裡打量這宅子。
從外邊看,這是個十分普通的宅子,看不出內力有什麼城府。只是隱隱覺得應該不小。
“這是我的宅子。”殊離解釋道。
“你的宅子?”薛冷玉奇怪:“你不是住在王府嗎?”
“我是住在王府。”殊離道:“這地方,是我的私宅,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薛冷玉半懂不懂的點點頭,恩,像殊離這樣的身份地位,有個自己的宅子,好像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進來吧。”殊離十足的一副主人的樣子招呼薛冷玉:“我已經讓人備了晚飯,餓了吧。”
薛冷玉跟在殊離身後往裡走:“還好,餓倒是不餓。”
下午在林子裡,吃了兩個很大的桃子,雖然都是水分沒什麼實在的東西,不過她以前的時候爲了減肥,晚上大部分也都是吃個水果當晚飯的。
進了院子,便馬上迎了一個穿着布衣長裙的小姑娘,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年紀,長相甚是秀氣,看見殊離時,大眼裡光芒一閃,臉上笑意四溢:“公子,你來了啊?”
殊離道:“恩,最近無事吧。”
那女子恭敬道:“我們一切都好,就是公子許久不來,我們有些擔心。”
殊離面上一絲淡的幾乎看不出來的笑意:“我沒事。對了,這位是薛姑娘。”
那女子連忙的向着薛冷玉道了個萬福:“小沫給薛姑娘請安。”
這一下弄的薛冷玉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連忙擺手道:“小沫姑娘,不用這麼客氣。”
殊離卻制止了薛冷玉的驚慌,道:“小沫,這薛姑娘,以後便是這宅子的主人。”
“啊?”
“……”
小沫和薛冷玉同時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