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越過那片血河,徑直往巷子而去,走到其中一戶人家,綠袍男子往裡頭指了指,樵夫放下身上柴火,上前砸門。
綠袍男子立在他背後,咧嘴笑了笑,往懷裡掏了一把,一抹寒光閃過,血漿飛濺。
然而,他避得巧妙又及時,那腔熱血,便都灑在了地上,卻不曾落到他身上一點。
被敲門的那戶人家,噔噔噔走過來開門。
門打開,一具屍體直挺挺的倒了進來。
“啊!”女人的尖叫聲猝然響起。
朱寶兒帶着幾名王府內衛,正好走到這附近,聽到這聲音,忙不迭的竄了過來。
就見一名樵夫,滿臉是血的躺在地上,脖上一節腸子,曲曲繞繞。
“啊!”尖叫聲此起彼伏。
卻是隨同朱寶兒他們一起奔來看熱鬧的普通民衆。
“圍巾……圍巾……”人們驚呼之餘,想到方纔這樵夫說的話,不由毛骨悚然,紛紛掩面奔逃。
“什麼意思?”朱寶兒不太明白。
不遠處的一處茶樓,綠袍男子正端着一隻白瓷杯,悠閒的啜着。
剛剛殺過人的手,如今已洗得乾乾淨淨,清清白白。
坐在他對面的貴公子,也是意態閒適。
“你還真是心胸狹窄……”他喝了一口茶,輕笑道:“他不過多嘴說了一句,哪用得着這樣?”
“屬下是想讓這雲京的人知道,禍從口出!”綠袍男子笑回,“我就看不得他們捧雲大夫的那勁兒!說得他好像活菩薩似的!實際,他就是個活閻王!只是可惜,今日,竟未能讓民衆看到他的真面目!那位九姑娘,反應好快!”
“有着七竅玲瓏心的九姑娘,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貴公子淡淡回,“不過,她再快也沒用!雲千澈的那顆心,已經被觸動!”
“觸動了嗎?”一旁的綠衣女子追問,“可屬下瞧着,他就是木木楞楞的,什麼反應也沒有!”
“像他那種生性跳脫的人,沒一時一刻能安靜下來,對他來說,沒有反應,就是最大的反應!”貴公子笑回。
“這麼說來,殿下的法子,真起了作用?”綠衣女子喜滋滋問,“那他會怎麼樣?”
“不知道!”貴公子搖頭,“不過,我在乎的,不是他會怎麼樣,而是,他有沒有怎麼樣!現在,我得到答安案了!”
“殿下您說話,屬下真是越來越聽不懂!”綠袍男子咕噥一聲,“而且,這馬啊,血啊,人啊什麼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啊?爲什麼雲大夫看到這些,會害怕到僵硬?他可是瘍醫啊!他怎麼可能怕血呢?聽說當年,他還當過軍醫呢!什麼慘烈的場面沒見過?”
“他是見過很多慘烈血腥的場面,可是,像今天這種,他就只見過一次!”貴公子歪着頭,慢慢將手舉到面前,張開五指。
他透過五指的指縫,去看外面的世界。
朱寶兒他們,正在小巷裡徒勞的奔忙,像一隻只無頭的蒼蠅。
“見過一次,他這一輩子就忘不掉了!”貴公子脣角微揚,露出滿意笑容,“一輩子都忘不掉……真好……”
……
梅花塢。
顧九和冥星等人,一進了院門,便急急忙忙的把雲千澈從花轎裡背出來,放到喜牀之上。
負責在這裡迎親的一干人等,看到這種情形,也都圍了過來,端熱水的端熱水,關窗的關窗,那邊又有人叫:“安靜!全都安靜下來!不許再奏樂!不許再放炮!誰都不許出聲!”
他們一個個的,倒也不用人吩咐,全都做得井井有條,想來,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雲千澈這種狀況了。
在衆人的保護之下,原本還熱鬧喧譁的梅花塢,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喜牀之上,雲千澈面色青紫,雙目緊閉,哪怕是在暈厥之中,依然眉頭緊皺。
“他什麼時候會醒?”顧九看向冥星。
“不知道!”冥星搖頭。
“醒來,會變成別的人嗎?”顧九又問。
“應該會!”冥星點頭,“不知道會變成誰,但是,每年的這一天,他都混亂得厲害!”
“所以,這一天,對他身體裡的每個人來說,都是非常可怕的一天……”顧九篤定道,“這一天,是秦氏逼宮,殺死景帝熹後以及公主國舅的日子嗎?”
“你都知道了……”冥星看着她。
“你們沒打算瞞着我,不是嗎?”顧九輕嘆,“不然,也不會讓我見雲依依!”
“是!”冥星點頭,“不過,這事兒,我倒真想瞞你的!我沒打算讓你見雲依依,她會泄露很多秘密!每次她出現,都會讓我們頭痛至極!”
“能理解你們的感受!”顧九想到雲依依看到俊俏男子時那花癡狀,對冥星這些內衛們深表同情。
看着自己敬仰的王,變成一個花癡少女,一定快要崩潰了吧?
更不用說,這個花癡女,還不像其他人那樣懂得遮掩,時不時的,就冒出一句本公主……
“她確實是個危險人物……”顧九道,“我也確實是從她的話裡,確定了王的身份,你既然想瞞着,爲何後來又不瞞了?”
“王不許我瞞!”冥星答,“王說,病不羞醫,他要讓你見見他身上的所有人,這樣,你才能做出最準確的判斷!”
“可是,他讓我知道這麼多,等於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我手中……”顧九喃喃道,“他竟這樣信任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冥星迴。
“可是……他就不怕……”顧九欲言又止。
“怕什麼?”冥星反問。
“你知道的……”顧九回,“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顧九思!”冥星一字一頓答,“你是王最愛的女人,也是最愛王的女人!你不會害他的!”
“我喜歡的人,是雲千澈!”顧九分辨,“不是你們王!”
“你又犯傻了!”冥星笑。
顧九輕嘆一聲:“是,我又犯傻了!可除了這一點,我還是顧奉之的女兒!而父親,他是你們的仇人!萬一我被父親說服,倒戈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