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雜亂的聲音從電腦裡面傳出來,那個頻道一出來,就是那種九十年代電視劇信號不好出現的那種畫面,麻麻乎乎的一片。
林森愣了一秒,回頭看着那兩個工作人員。工作人員也沒有想到是這個情況,在他的視線下,竟然緊張的冒了汗,結結巴巴了老半天,纔想起這是最簡單的一種情況。
“那個……可……可能是攝像頭壞了……”
林森沉默着把畫面調回了最開始他發現那裡,調到最前面,慢速播放。
因爲走廊上沒有燈,整個通道都是昏暗的,從鏡頭看過去就是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兩個身影相互依偎,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看得出來有些不協調,稍矮一點的身體有些僵硬。
林森又後退了十幾秒,畫面停留在方爾和那個男人離鏡頭最近的那一瞬間。
男人戴了一頂鴨舌帽,蓋住了臉,加上攝像機一直都在他們身後,只有他們剛剛進入監控範圍時,能稍稍看見那個人的側臉。
僅僅是一個側臉,認出來是誰的難度,和你看着他的背影去分辨沒什麼兩樣,可透過電腦看到側臉的時候,林森還是一秒鐘認出來那是誰的臉,大概是因爲他早就猜到了會是誰,所以兩者銜接上之後,他只覺得心中怒火橫生。
石連傑!
頭髮已經灰白的院長明顯也感受到了他的怒意,一個勁兒的在那裡承認錯誤,說他一定會把病人給找回來的。
可林森只是反反覆覆的去看了那一段視頻,確認方爾沒有受傷,才站起身離開,長腳邁向監控室的門,丟下一句不輕不重的:“醫院保安系統該換了。”
等人走了,副院長才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湊到院長身邊:“那個林森不就是一個渾身銅臭的商人嗎?”
副院長是一個老學究,平時研究的課題都是和醫學方面有關,做了一輩子,性子自然就清高了些,說起林森的時候,語氣裡全是不屑,埋怨的意思很重,更不明白院長這樣的人,爲什麼會向一個年輕人低三下四。
院長看了他一眼,眼神頗有深意,出口的話卻很官方:“病人是在我們醫院被人帶走了,我們不負責任誰負責人?”
副院長一時間有些懵,等兩人走到電梯裡,四下無人的時候,他忽的聽院長嘆了口氣,幽幽的說:“你知道市長姓什麼嗎?”
“……林。”
……
從醫院離開,林森沒有帶任何人,隻身去了石家。
石家和森日集團有合作關係,林森知道石中天的住所,自然就簡單了很多。
因爲人口基數增長,房價越來越高,國家也出臺政策,一個人只能有一套房,房價也在往下壓。可有房的人仍舊有房,買不起房子的人還是買不起房,買幾套房子的打通關係,仍然能買幾套房。
石家在A市一共有兩套房,一套在市中心,黃金路段,一套複式公寓,在郊區還有一套兩層的別墅。
林森打聽石中天最近幾乎都在別墅,車一出了市區就上了高速,直奔郊區。
到了地方,他開門下車。別墅的外面圍着鐵柵欄,電動控制的那種,裡面是半個花園,然後纔是別墅,外面貼着粉紅色的瓷磚。這一塊開發出來,基本屬於別墅區,周邊還有些別墅,也不顯得突兀。
他只按了一聲門鈴,柵欄就直接開了,像是人早就在等着他了。他只略微遲疑了一秒,便擡腳走了進去。
別墅的外面的門半掩着,泄出裡面的音樂聲,緩慢流暢的,是那種老舊的英式留聲機,他也不敲門,直接打開走了進去。
林森一進門,首先注意到的是石中天,他坐在大廳,矮几上放着一杯紅茶,用白色的瓷杯裝着,下面還有一個托盤,手裡捧着一本書,鼻樑上架着一副老花鏡;然後注意到的是那臺留聲機,放在角落裡,最不起眼的地方。
別墅的裝修很歐式,鋪着暗紅色的地毯,沙發也是歐洲宮廷式的。
他進門了一會兒,石中天才擡起頭來,摘掉眼鏡,仔細看了他一眼,然後詭異的笑了,那種極不自然的,看起來整張面孔都有些扭曲的笑容。
“林少來了?坐。”他擡手示意了一下對面的沙發,那層詭異的笑褪了去,表情很是坦然。
林森並不理會他的話,面色陰沉的向前邁進,站在離石中天不遠不近的地方:“方爾在哪兒?”
“方爾?林少是來找人的?找人不去派出所報警,來我石家幹什麼?”
屋子裡面很暖,壁爐裡面還有火柴燃燒的蓽撥聲,林森覺得腦門有些出汗,眉頭皺的更緊。
林森不想和他兜圈子,抿了抿脣:“你想要什麼?”
石家綁架方爾,無非就一個原因,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他只想這件事早點結束,儘快見到方爾平安無事,他才能放心。
聽到這句話,石中天的臉上又出現了那種笑容,不緊不慢的提醒他:“要是人口失蹤,直接報警就行了,那個什麼方爾的,你就是找我,我也拿不出來啊,找警察纔有用。”
石中天在激他,林森眸色黯了黯,方爾這個身份早在三年前就已經註銷了,被官方認定死亡的人,讓他去報警找?他更加不可能用林小雅這個名字去報警,更何況,他知道方爾就在面前的這個人手裡,還需要什麼報警?
“說,條件是什麼?”林森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林少是沒聽懂我老人家的話嗎?”他臉上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暗暗給他施壓。林森這些年發展的太快,行裡面的一些巨頭都被他的風頭改過去,眼紅他的人,自然多,石中天被他撞破過好幾次,自然也是看不慣他的。
林森的心裡像是燃起了熊熊大火,恨不得把眼前的所有都摧毀,平緩幽靜的音樂都無法安撫他躁動的心。
綁架這種事,他並不少見,在娛樂圈這一行,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事,見不得人的骯髒的,他每次聽說,都會冷眼,覺得是那些人自作自受,甚至能客觀分析,可攤在了自己身上,攤在了方爾身上,他完全沒有辦法去思考,甚至不敢想這一切都是因爲自己。
就在他瀕臨爆發的時候,手機忽的響了,一陣一陣的震動隨着介質傳播到了他的感官系統。
他只是稍微猶豫了一秒,便接了起來。
……
Van恨不得能一巴掌把林森打醒,他才離開他身邊幾天,這是都快生活不能自理了嗎?他一邊瞪着坐在副駕駛的林森,一邊屏氣凝神的開車,最後在一個茶座餐廳停了下來。
一下車,還沒進單獨的包間,Van就開始控制不住的嘮叨:“你以爲你是誰啊,就敢單槍匹馬的上門要人?哎喲我說,林森你有沒有常識啊,現在是法治社會,有什麼事找警察行嗎?咱們是共產主義國家,不崇拜個人主義。”
林森倒是難得的沒有反駁他,只是眉頭緊皺,不知道Van說的話他有沒有聽進去。
Van在一旁看的乾着急,可也不能真的一耳光甩上去,七歪八拐的總算是到了兩人常駐的包廂,他把門合上就開始用更大的聲音和林森強調這件事。
“這事兒看起來挺複雜的,可說來不就是報個警的事嗎?人丟了找警察啊,視頻資料什麼的那麼齊全,還怕找不到人?”
林森是真的怕,倒不是怕找不到方爾,而是害怕找到之前,她會遭受的待遇,那晚看見的那一幕,方爾在自己懷裡抖動的身體,他現在都能清晰的回憶起。
“哎我說,你說句行嗎?能別像死了一樣嗎?”
林森有些空洞的眼神一下子轉向了Van,可能那個模樣的林森確實是有些嚇人,Van也是一驚,縮了縮肩膀,罵了句“你就只知道這個鬼樣子。”
林森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只是重複了一次:“你說,他們把爾爾綁架了,是爲了什麼?”
Van一愣,應該是沒有考慮到這麼深層的問題,猶豫了一下:“應該是爲了利潤吧,上次他們的投標案不是被你直接給CUT掉了?那個項目是過億的。”
說着他還點了點頭,應該是覺得自己的推斷很有道理。可他卻沒有注意到,林森的眼神更加幽深了。
他緊抿着脣:“不是的。”
他追問過幾次,可對方仍舊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如果是想要談條件,就算第一次客氣一下,第二次卻是完全可以開始‘講價’的,可從頭到尾,石中天都沒有表現出對他有什麼要求,那麼,他們綁架方爾,究竟是爲了什麼?
“那就報警唄。”Van說的特別理所當然,卻被林森直接否定。
“不能報警。”方爾身上牽扯的東西有些複雜,不僅僅是身份的關係,還有石家。
林森緊皺着眉,追逐着自己拋出來的問題,他好像是看見了答案,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見,那答案就蒙着一層薄紗和他角逐,始終不露面。
正思考間,Van的電話突然響了,林森把視線轉了過去,像是這樣就能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似的。
接了個電話,Van的臉上只出現了兩種表情,一種是欣喜,一種是狂喜。林森隱隱意識到了什麼,還沒等電話掛斷,就做了一件他以前都不會做的、不禮貌的事——打斷別人講電話,可他實在是太好奇了。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