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到眼前的情景,當下龍眸微眯道:“仁王妃受傷了,還不快去請太醫!”他早知道夜之初的性子張揚,卻沒有料到她竟張揚至此!今日的事情他是從頭到尾都看得很清楚的,燕輕辰今日所表現出來的容忍實在是在他的預期之外。
夜之初能讓燕輕辰容忍至此,倒也真是一件怪事。只是皇帝對於自己兒子的性子,心裡也是清楚的。皇帝當下扭過頭對燕輕辰道:“那湯甚燙,戰王沒事吧?”
燕雪辰扁着嘴道:“父皇……”
皇帝回過頭有些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後沒有說話,他便只有低着頭抱着夜之初坐在那裡。他看着夜之初蒼白的臉孔,心裡原本存有的幾分怒意,竟也消失的乾乾淨淨了,昏迷的她,柔弱的就像是一隻剛出生的小貓,滿臉的委屈,她眼角的淚痕已將她的心事盡皆泄露,她根本就沒有她自己想象中那般堅強。她今日裡醉酒的張狂,又掩埋了她多少心事?
燕雨辰陪着阿麗娜遠遠的看着這一邊的鬧劇,一直都一片冷漠,冰冷的臉,冰冷的眼,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那隻沒有握着阿麗娜手掌的手,已經成了拳。
“多謝父皇關心,兒臣無礙!”燕輕辰回答的甚是恭敬有禮。
皇帝輕輕點了點頭,斜眼間卻看到了燕輕辰領口處露出來的光澤,當下眼裡有了一抹寒芒,卻又走近一步關切的道:“朕知道你的身子骨極好,可是卻也不能大意,來人啦,扶戰王下去休息!”他的話裡皇威極重,聽起來滿是關心,燕輕辰的額前卻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皇帝的話音剛落,兩個輕伐輕盈的侍衛便走到他的身側道:“戰王,這邊請!”
賢貴妃先前聽到皇帝關心的話時,心裡滿是開心,她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皇帝對燕輕辰刮目相看了。正要上前謝恩,卻看到了皇帝滿是凝重的臉,心裡不由得微驚,再看到燕輕辰脖頸處露出來的東西,心知大事不好,當下便站在皇帝的身邊道:“多謝皇上關心,臣妾也去看看戰王!”
皇帝斜斜的看了賢貴妃一眼,沒有阻攔,只淺淺的道:“愛妃可要好生看好戰王了,朕不想看到不想看的事情。”
賢貴妃強顏歡笑道:“皇上儘管放心,臣妾會照顧好兒子的!他只是被湯燙了,不會有大事的!”
皇后在旁看到這一幕鬧劇,微微一笑道:“妹妹識大體,明事理,又疼惜兒子,實在是我風迎國之福。皇上,你說是不是?”
皇帝冷冷的看了一眼皇后,不知道她到底看出來了什麼,當下一拂袖後道:“皇后倒是火眼金睛!”
皇后微笑的站在那裡,看起來端莊又大方。
太醫很快就到了,他替夜之初把完脈後道:“仁王妃感染風寒,身體原沒有大好,今日裡又過度飲酒,身體承受不住便暈了過去,待酒勁散後,多喝水,多休息,便不會有大事!”
皇帝斜着眼睛看了夜之初一眼,卻見她臉色蒼的如紙,那張原本就極爲醜陋的臉便顯得更醜了,他想起明妃曾在他的面前提過的傳聞,心裡頓時有了一抹了然,心底頓時生出了三分怒氣,可是再想起方纔燕輕辰領口處的東西,他的眸光便顯得有些高深莫測了。
皇帝淡淡的道:“既然如此,那就把仁王妃送回宮吧!”
皇帝的話音一落,早有僕婦抱着夜之初上了馬車,燕雪辰看起來呆呆傻傻的陪在她的身邊,燕雨辰只是淡漠的看着兩人消失在門邊,一雙眸子冷的如冰。
阿麗娜在他的耳畔低低的道:“希望仁王妃平安無事!”
燕雨辰微微一愣,扭過頭看着阿麗娜,卻見她的眸子裡有一抹淡淡的關心,他的心裡一時間說不上來是何種滋味,只淺淺的道:“你今日也累了一天了,這裡的事情由我來打點吧,你先回房休息吧!”
阿麗娜知他的性子素來冷淡,此時說出這樣的話來,已經是他極致的關心了,她原本還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化解他的冷漠,可是此時聽到他這樣的話,頓時喜笑顏開道:“只要能陪在你的身邊,我就不會累!”
燕雨辰淡淡的道:“這裡是風迎國,不是花左國,新嫁娘不需要在這裡主持一切,回去吧!”說罷,輕輕拉開被阿麗娜扣着的手,面無表情看了身邊的僕婦一眼,那些僕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躬身對阿麗娜道:“王妃,您還是先回房休息吧!”
阿麗娜的心裡一時間說不上來是何種滋味,只得依言而行,卻見他真的再次去招待那些大臣,她的心裡又微微一寬,便隨着那些僕婦朝裡間走去,只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心裡終究有些不太放心,又回過頭來看了燕雨辰一眼,卻見他似無意的朝大門口望了一眼,她的心裡頓時覺得堵得慌,想要發作,卻又無從發作,咬了咬牙,便狠狠的扭過頭往裡走去。
她一邊走一邊在心裡道:“終有一日我會讓你正眼看我的!終有一日你會愛上我的!終有一日你的心裡只有我一人!”
因爲夜之初這一翻鬧騰,大臣們的酒都喝的有點多,人一喝多了酒話就多了,話一多氣氛也就好了,氣氛一好,平日裡不敢說的話也便由着那張不把風的嘴給漏了出來。
“戰王當真是威風的緊,放眼天下無人能敵,沒料到今日卻被仁王妃砸了三次!你們說奇不奇怪?”
“當然奇怪了,可是你們沒有看到戰王身上穿的那件甲嗎?”
“戰王穿甲了嗎?”
“那層黑乎乎的東西擺明了就是前朝不敗將軍的戰甲!那戰甲遇熱能縮,遇冷能避,否則仁王妃那一罈滾燙的雞湯燙下去,戰王就算練有金鐘罩鐵布衫也會給燙掉一層皮!”
“我聽說那戰鎧卻輕盈如毛,尋常時候穿在身上也看不出來。傳說那種甲只有遇到油腥類的東西纔會露出本來的顏色,聽說自從那個不敗將軍被人打倒後就失蹤了,今日怎麼可能會穿在戰王的身上?你是不是看錯呢?”
“我怎麼可能會看錯,那件甲是上古奇兵,我身爲兵部侍郎如果連那樣的鎧甲都認不出來,豈不是對不起皇上給我的官職!”
“說的也有道理,可是那件衣裳戰王是從哪裡得來的?”
“我也很好奇,聽說鎮北將軍未發跡前是個盜墓的,聽說那件戰鎧曾有人見他穿過!”
“……”
燕雨辰冷冷的聽着朝中衆臣的八卦,扭頭看了一眼滿臉沉重的皇帝,他幽幽的嘆了口氣,在心裡低低的道:“我和你之間原本已經隔了萬水千山了,這一生一世只怕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你又何必爲我做這麼多的事情?你難道不知道你今日的胡鬧會讓你身陷險境嗎?你難道不知道三哥會因爲這件事情恨你入骨嗎?”
“你今日裡這樣的胡鬧,看起來是了無章法,已在不動聲色間將三哥推向了風口浪尖,其實卻早已將所有的事情算好,夜之初,我不配讓你如此費盡心思!”
“你明明應該恨我的,恨我負了你,可是爲何要如此用心的爲我謀劃?”
“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已經讓我埋葬了親情,難道還要連同你一起埋葬嗎?”
“今日是我欠你的,日後我會還給你,只是這一生一世的情,卻是再也沒有辦法守下去了!你若是能聽得到我的心聲,那麼就徹底的將我忘了,九弟纔是那個能與你相守一生的人!”
他只覺得心口傳來一抹淡淡的痛意,他伸手輕輕撫了撫胸口,白雲端扶着他道:“王爺,你沒事吧?”
燕雨辰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本王沒事。”斜眼間見到王府門前有人影掠過,他的眸子裡閃上一抹寒意道:“你派二十個鐵血衛去保護九弟,他路上只怕有麻煩。”
白雲端輕輕點了點頭,見他面色凝重,臉色看起來也不是太好,有些擔心的道:“王爺,要不我先送你回房吧!”
燕雨辰回過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後道:“沒有事情比九弟的安全更重要,你跟在本王的身邊已經這麼多年了,難道還不明白嗎?本王今日的身份不適宜外出,否則早就自己去了!”
他是真的想去的,而且依他往日裡獨斷獨行的性子,就算他去了也沒有人敢攔他。只是他心裡很清楚的知道,今日裡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去的,夜之初在席上說的話,在席上做的事情,已經引起皇帝的猜疑,也引起了朝臣的關心,更牽動戰王的心事,他若是去的話,既會讓九弟感到尷尬,也會讓夜之初似斷未斷的心再生出牽絆,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所以,他不去是最好的方法。
所以,有些事情到了該斷的時候就斷了吧!
白雲端聽出他語氣裡沉重,知道自己誤會了燕雨辰的意思,當下忙道:“我這便去處理,定不會讓九皇子受到任何傷害!”
燕雨辰站在那裡不語,一雙冷冽的眸子望向窗外,北風吹過紅袖,白雪舞過紅梅,整個世界既張揚又滿是痛楚,風是張揚的發,雪是飛舞的淚,心卻是那漫天的血紅……
夜之初閉着眼睛躺在馬車上,長長的睫毛輕輕覆在上面,巴掌大的小臉上有一抹淡淡的倔強,她看起來似昏迷不醒,眼角邊卻掛着兩行淚水,淚水清澈,卻如一汪小泉般流個不停。
燕雪辰知道她根本就沒有昏睡過去,只是在裝而已。只是他的心理也難受的緊,心理對她又憐又愛又恨,便拿着一塊絲帕替她拭淚,沒料到那淚水卻是越拭越多,她沒有抽泣,甚至連鼻子都沒有吸一下,可是淚水卻已決堤。
燕雪辰惱了,乾脆不再替她擦拭淚水,在旁冷着聲道:“夜之初,我有時候真的弄不清楚你是怎麼想的,你若是要尋死的話,也該換個地方!父皇今日已對你百般忍耐,你可知你今日的舉動能讓整個夜家被滅九族了!”
夜之初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燕雪辰又道:“在這個世上,失戀的人又不是隻有你一個,又不是誰沒有了誰就活不下去!五哥當年市區婉若,曾一度認爲自己的心已死,可是你見他的心死了嗎?”
夜之初依舊不語,燕雪辰一把將她拎起來道:“別在這裡給老子裝死,真要死的話就給我死出去!老子討厭看到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夜之初的眼睛終於睜開了,燕雪辰看到她的眸光嚇了一大跳,只見她的眼睛紅的似兔子,那雙眸子裡的傷痛竟是那麼的深重,和五年前他無意中走到南王府時看到燕雨辰的目光幾乎一樣,那裡面藏着痛如刀一般刻在了他的心上。那樣真切的痛,也刻在了他的心窩上,在這一刻,他完完全全的能感受到她內心深處傷和痛。
他原本還夾雜了一大堆想要罵她的話,在看到她那眩然欲死的目光時,竟是再也罵不出來了,他的嘴脣微微張了張,想安慰她卻發現根本就沒有辦法安慰得了她。
他沒有說話,夜之初卻低低的道:“燕雪辰,我的愛情沒了!”
燕雪辰將她摟進懷裡道:“傻子,你還有我!”
“我原以爲我什麼都不在乎,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可是我發現我根本就做不到!”夜之初的頭伏在他的肩膀上低泣道,她這般一抽泣,整個身體都在發抖,消瘦的身體如同紙一般單薄,被馬車輕輕顛着,似要被吹出去。
夜之初這麼一哭,整個人便再也不受控制的大哭了起來,她已病了許多天,嗓子早已乾啞,這麼一哭便如沒有聲音的車輪,只有骨碌碌的聲音,乾澀的聲音聽起來難受至極。又如那悽然的北風,嗚咽裡卻透着無盡的悲痛和蒼涼。
夜之初往日裡不管是哭還是笑,都帶着幾分張揚的,她這副樣子,燕雪辰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生平裡最是怕女孩子哭泣,她現在這麼一哭,他頓時便六神無主,他縱然平日裡極爲聰明,這一刻也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他只有輕輕的摟着她,親吻着她散落在他眼前的秀髮。
他在她的耳畔輕輕的道:“其實你爲五哥已做的夠多了,你們之間或許是從一開始就差一點緣分吧……”他安慰到這裡,又覺得對他自己有些不公平,話便又咽了回去。
夜之初卻似並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依舊在他的懷裡抽泣着,他低低的道:“這一次就當你爲五哥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吧!從今往後,不要再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做那些讓人誤會百出的事情來了。其實,五哥能給你的,我也一樣能給你……夜之初,這個道理你明白嗎?”
夜之初沒有回答他,他輕輕的嘆了口氣,正在此時,馬車外響起了尖銳的哨聲,他的眸子裡有了一抹寒氣,他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他們倒還真的是迫不及待啊!
他一把將夜之初負在身上,偉岸的身體陡然間從馬車裡衝了出來,就在他衝出來的那一刻,馬車被劈成碎片。
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雪白的長劍,長劍的光芒在白雪和北風中透出層層殺氣,他今日穿了一件墨色的棉襖,此時往雪地裡一站,便如同威風凜凜的戰神一般,他的眸子冷如寒冰,比起燕雨辰滿是殺氣的目光更多了一分寒意。
四周散落了十來個殺手,那些殺手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平日裡也算是見過大陣仗的,可是此時見到他這副樣子,還是沒來由的嚇了一大跳。他們一時間實在是弄不明白,那個傳聞中癡癡傻傻的皇子,何時變得如同出鞘的劍了!
夜之初的眼睛裡微微有些迷濛,那突如其來的寒意將她原本有七分醉意的腦袋吹的清醒了三分,卻一時間還是不明白,她怎麼就伏在了燕雪辰的背上,又是怎麼躍出車窗。她在他的耳畔輕聲問道:“是我惹來的禍事嗎?”
“你覺得呢?”燕雪辰淡淡的反問。
夜之初把淚水抹淨後道:“我哪裡知道,只是這裡風好大,吹的我的眼睛又幹又澀,好難受!”
燕雪辰淺淺的道:“嗯,是有點冷,我們打完之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裡又暖和又舒服,你說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他們人多,你打得過他們嗎?”夜之初睜着有些迷濛的眼睛問,她眼前的人影已成了雙影,在她的眼前晃動着,那些人似乎多出了一倍。
燕雪辰一手將她負在身後,一手拿着寒光四溢的寶劍,身上盪出千般豪氣,用眼睛的餘光看了那些殺手一眼後滿是不屑的道:“只是區區幾人而已,今日只夠我做個熱身。”
“吹牛!”夜之初輕輕的道,她的頭卻越來越沉重,眼皮子也越來越沉重,那些淚水流出來之後,她只覺得心裡也舒坦了許多。
“是不是吹牛你很快就知道了!”燕雪辰淡淡的說,他的話才一說完,圍在四周的黑衣人便極快的圍了過來,長刀如虹般直取他身上的要害,這些殺手是得了死命令,是以下狠厲異常,竟全然不顧這裡是京城。
由於天氣太冷,大街上沒有幾個行人,此時天氣已近傍晚,寒風吹過,殺氣騰騰,就連街邊走街販賣的小販,也察覺到了異樣,忙挑着擔子繞道而行。
燕雪辰的嘴角泛起一抹詭異的笑容,腳步微移,手中的寶劍在寒風中挽起朵朵劍光,緊接着鮮血便如紅梅一般散落在雪地上。
那些殺手甚至連回過神來的機會都沒有,甚至都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在一招之內將八人同割破喉管就已死在了地上!
這些殺手在暗殺門裡也算是排得上字號的,原本以爲殺一個傻子用這麼多的人有些浪費,卻沒料到竟只打了一個照面便全部死在他的手下!
夜之初伏在他的肩上,只覺的眼前有寒芒閃過,緊接着便見地上多了幾具屍體,她忍不住道:“燕雪辰,你是西門吹雪嗎?”
“不是!”燕雪辰伸手打了個呵欠道:“我不吹血,只吹命!”
夜之初賞了他一記白眼,身體卻再也支撐不住,終於暈倒在燕雪辰的肩膀上。
白雲端帶着鐵血衛趕到的時候,只看到滿地的屍體,以及已經凝固成冰的血,他雖然早就知道燕雪辰武功極高,卻沒有料到竟高到如此!這樣詭異的武功,就算是他們的王爺,也未必能做到!
燕雪辰斜着眼睛看了白雲端一眼後,極爲利落的將劍插回了劍鞘,然後淡淡的道:“回去告訴五哥,從今往後,我已能照顧得了自己,讓他無須再爲我擔心。那些是生還是死的掛念,就到此了結吧!”說罷,將夜之初往他的背上再負了負,便已施展輕功遠去。
雪一片素白,雪地上竟連個腳印都沒有。
踏雪無痕。
白雲端的眸子微微一凝,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看來王爺真的是白爲九皇子擔心了,九皇子不但聰明無比,還有極爲高明的武功。
只是這些發現卻沒有讓他的心裡有半點開心,反而有一種濃到極致的擔心朝他涌來。九皇子的實力比起太子和戰王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還具備他們所不具備的忍耐,這樣的人是朋友還好,若是敵人的話,當真是這世上最爲可怕的敵人。
鐵血衛站在白雲端的身後,站成了一排,個個目光凝重的看着白雲端,過了良久,白雲端終於低低的道:“回去!”
“今日的事情該如何向王爺稟告?”其中一個鐵血衛忍不住低聲問道。
白雲端的眸光微凝道:“如實稟報!”說罷已踏着風雪往回走去。
夜之初再次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全身上下一片溫暖,似乎一下子從寒冷的冬季回到了溫暖的春天,她環顧四周,只見四處都是綠草和遍地盛開的野花,她摸了摸還有點暈眩的頭,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又穿越了,結果才這麼一搖,只覺得頭痛的要死,像要裂開一樣,猛然回想之前的事情,心裡便又有些七上八下。
正在此時,卻見燕雪辰笑眯眯的拿着一盆紅紅的果子走到她的面前道:“夜二小姐,你可算是醒了!”
夜之初一見到他心裡先是一定,緊接着又問道:“這是哪裡?怎麼這麼暖和?現在不是冬天嗎?”
“這是我的秘密花園!”燕雪辰將紅果子放在她的面前道:“十年前我被人追殺的時候掉下了山崖,然後就到了這裡,原以爲是必死無疑,沒料到這裡卻是別有洞天,你看看這果子,一到冬天就長滿了山坡,酸酸甜甜的極爲好吃!”他怕她不信,拿起一粒果子塞進了她的嘴裡。
夜之初見那果子居然是草莓,草莓曾是她最喜歡吃的水果之一,穿越到這裡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吃過,沒料到卻在這裡吃到了,她自己也挑揀了一顆大的塞進了嘴裡,然後讚道:“沒有用化肥,沒有污染的果子當真是好吃的緊!”
“化肥?”燕雪辰的眉頭微皺,似是聽不懂她的話。
她眨了眨眼道:“一種肥料而已!”她早就餓了,拿起那盆子果子頓時就吃了個七七八八,吃完之後眨着眼睛問道:“還有嗎?”
“滿地都是!”燕雪辰指了指離她身邊一丈多遠的地方。
夜之初扭頭一看,見地上果然到處都是草莓,她爬起來道:“真的好多啊!”說罷,爬起來就欲去採,結果沒走上兩步,腳下一軟,她的身體便如皮球一般滾到了旁邊的小溪裡。
她正欲尖叫,卻發現那根本就不是小溪,而是溫泉,她頓時大喜道:“哇,燕雪辰,這裡有溫泉啊!”
燕雪辰見她滿臉狼狽,一雙晶亮的眼睛裡卻滿是欣喜,那雙眼睛美的如天上的星星,她臉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早替她洗淨,看着她一塵不染的素容,他只覺得那是全天下最美的風景。當下半蹲在岸邊,嘴角含笑的看着她。
他喜歡看着她這副樣子,就如同初見她時,單純中又透着絲絲狡黠,她那張臉上帶着的淺淺淡淡卻滿是真心的笑意,曾是他最喜歡看的景色。
他低低的道:“溫泉嗎?也好,這個名字聽起來不錯!”說罷,他開始解腰帶,夜之初睜大眼睛道:“你要做什麼?”
燕雪辰微微一笑道:“當然是洗澡啊!我照顧你那麼多天都沒有好好洗過澡,你這一次又睡了一天一夜,這次看起來終於好了,我當然要好好的放鬆放鬆啊!”
夜之初扁了扁嘴道:“臭男人洗乾淨了還是個臭男人!”
“臭男人也沒什麼不好,反正都是你的男人,臭的也好,香的也罷,你就認了吧!”燕雪辰一邊說着話,一邊壞笑着朝她走了過來。
夜之初聽到他的話卻微微一怔,她忍不住問道:“你方纔說我又睡了一整天?”
“是醉酒醉了一整天。”燕雪辰替她糾正。
夜之初咬了咬脣道:“你說你是我的男人?”
“早就是了。”燕雪辰衝她眨了眨眼睛道:“如果不是你的男人,又怎麼能給你這樣的溫暖?”說罷,他有些痞痞的跳到她的身側,將泉水濺了夜之初一身一臉,然後再有些誇張的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在她的臉上大大的親了一口道:“娘子,你可真香啊!”
夜之初終於回過神來,看着燕雪辰道:“嗯,是很香!”說罷,反身一撲就往他的身上撲去,結果她全身無力,沒撲到他的身上,卻摔倒在他的懷裡。
燕雪辰微微一笑道:“投懷送抱的感覺真的很棒!”說罷,一手抵在她後背的大穴上,她頓時只覺得身上又充滿力氣,她剛要說話,他卻低低的道:“噓,別說話!”
她知道他是在替她治身上的寒氣,頓時明白這一次醒來的時候身體沒有太過難受,是因爲他是在這溫泉裡替她治病,約莫過了一個小週天之後,她只覺得全身一片舒坦,她扭過頭去看着他,卻見他的一雙眸子黑的如同墨玉,滿頭的墨發隨意披散在胸前,有些懶散,卻充滿了魅惑。
他的臉上早已沒有兩人初見時稚氣,臉上沒有燕雨辰的寒意,卻已有了燕雨辰的凌厲,只是此時他的目光裡卻透着一抹淡淡的溫柔,還有一抹淺淺的關切。
夜之初突然發現那個她曾當他是個小屁孩的男子,早已在不經間長大,她依稀記得他殺舒縣令時的狠厲,也記得他將她擋在身後時偉岸,還記得她暈倒前他如同天神一般將那些殺手殺死的威猛。
她朝他淺淺一笑,他和燕雨辰有三分相似,卻又是完全不同的人,此時這般近距離的看着他,心裡升起了一抹淡淡的痛。
四目相對,裡面各有乾坤,卻也有一些東西在微妙的改變,那自心裡緩緩滋生的各種情愫,已如這漫天的花草一般成長。或許正是由於這份景緻太美,以至於夜之初很多年後回想起兩人在谷底度過的日子,還恍然覺得是在夢中。
他伸手輕輕撫上她的臉,柔聲問道:“有沒有覺得好一些?”
“我沒事了!”夜之初的頭微微一低道:“讓你擔心了。”
燕雪辰的嘴角微揚道:“真難聽到夜二小姐的嘴裡說出這麼動情的話,是不是想謝我啊?”
“是啊!”夜之初把頭擡起來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謝你!”
“那我來教你吧!”燕雪辰一雙眸子灼灼的看着她道:“若是真的想謝我的話,日後便不要再讓我爲你去操心,不要再去惹上一堆亂七八糟的禍事,日後安安分分的跟在我的身邊,不準再看其他的男人一眼……”
夜之初賞了他一記白眼道:“燕大少爺,我真是懷疑你的腦子是不是燒壞了!本大小姐我端莊賢雅,又豈是那招惹禍事之人?”
燕雪辰揚眉,夜之初卻從溫泉裡站起來道:“不過,日後若是讓我安安分分的呆在你的身邊,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只要你把我當寶寵着就好,我就能保證以後都乖乖的呆在你的身邊,再不看其他的男人一眼!”
“我還沒有把你當寶寵着嗎?”燕雪辰站起來反問道。
“還不夠!”夜之初微微一笑道:“我真想呆在這裡永遠都不要再出去了!”說罷,她的眸子微微閉上,張開雙臂似要擁着這一山的風景。有的情或許該放下了,而這裡或許是最好的避風港。
燕雪辰見她的衣裳盡溼,滿頭的秀髮隨意的散落,秀髮的末端還滾動着晶瑩的水珠,玲瓏有致的身材盡顯,微微眯着的眸子一如墜入人間的精靈,美的讓他心動,一股異樣的感覺自他的心間升起。他身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脣準確無誤的落在她粉嫩嬌美的脣上。
溫軟的觸感傳來,她的身體微微一顫,旋即將眼睛睜開,而他的眸子已經閉上,託着她腰間的手力道又大了幾分,她心裡微微一驚,伸手欲將他推開,而他卻反而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夜之初的鼻子裡問道了他獨有的淡淡的木葉香,脣畔的溫度如同溫柔的帶着質感的泉水,甘冽清香,她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在輕輕的顫抖,兩人曾經接過幾次吻,可是那些吻要麼是權宜之計,要麼是脫身之計,還有一些根本就是在胡鬧,又或者完全就是彼此的捉弄。
像這般只有兩人相擁而吻的情景卻還是第一次,他的吻技相當的拙劣,沒有任何章法可言,卻由着人類原始本能朝她一點一滴的靠近。她被他吻的有些透不過起來,張嘴欲呼,他的大舌卻已笨拙的遊進了她的嘴裡。
她兩世爲人,前世也曾和人熱吻過,卻從來都沒有體會到這樣生澀而又滿是誘惑的吻,她還是第一次品嚐到。她的心不禁砰砰的跳了起來,欲再次將他推開,手上卻沒有半點力氣,而他的手,卻早已不規矩的游到了她的胸前,輕輕的揉搓着,異樣的感覺讓她陡然間清醒了幾分,擡腳便欲朝他踢去。
而他卻早在她的腳擡起來之前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腳下微點,已落在那片綠草青青的草地上,極快的將她放在地上,她還沒有回過神來,他的身體已經朝她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