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夢?”
清兒搖頭,她對馬車中的顛簸已毫無知覺,幾天來頭完全沒有清醒的時候,全部都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
“接應我們的人就在前面,到時候你可以先好好休息一下。”
“你真的能找到宮子瑜?”
施晉天笑,從懷中掏出一包藥粉,“他身上戴的東西普天之下獨一無二,只要告召天下,懸賞黃金,偷孩子的人不會傻到放着朝廷賞賜不要去賺些零碎銀子。”
清兒遲疑了片刻,“那你要怎麼收場。”
施晉天似乎沒能聽懂她的意思,微微挑眉,“倒是候,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和宮子瑜還活着,你又要怎樣送我們母子離開。”
施晉天朝後倚去,“你考慮的還真是周全,本王說過的話一定會兌現,尋找世子無果,太子妃悲痛欲絕,死心自縊,這種理由有誰能夠推翻?”
清兒不再言語,前方一隊官兵整齊列隊,施晉天喝住車馬,領隊人立刻上前行禮,“怎麼樣,還算順利?”
“回稟王爺,現在只差皇帝的手諭,手諭一出,在山下待命的禁衛軍便能衝進寺內,將太子捉拿回朝。”
施晉天看了眼清兒,清兒垂着眼眸摳弄着衣服上的繡圖,“傅丞相人在哪裡?”
“傅丞相現在寺中,只有一小批禁衛軍護衛,王爺,請儘快……”
“本王知道了,先退下吧。”
那人驚異地擡起臉來,迎上施晉天陰鬱的目光,“可王爺,叛賊同黨就在附近,事不宜遲,還是……”
“難道要你來教訓本王該如何做事?”
清兒擡眼,細細打量車外人的相貌,目光陡然一顫。
“卑職不敢!”慌忙跪地,施晉天揮了揮手,那人低着頭退了下去。
施晉天擡頭看了看天,“差不多了。”
清兒潤了潤乾澀的嗓子,聲音不高也不低,“恐怕王爺不是要捉拿宮決崖回朝,而是另有打算吧。”
施晉天斜眼看她,目光裡帶着些許不屑,“有時候聰明未必是一件好事。”
“我要下車。”
“幹什麼。”
清兒朝着車門移了移,“穢事罷了。”
施晉天不語,清兒冷哼一聲,“你可以讓剛纔那人跟着我,如果王爺實在放心不下的話。”
“說的不錯。”施晉天一笑,揮手招來剛剛稟報的官兵,“保護好太妃子安全,不要離開太子妃十步以外。”
“是!”
清兒下了車,扭頭深深看了施晉天一眼,擡腳走到後面馬車前,掀開轎簾,只見言盈呆坐着,見了她也並無表情,只是眼色黯了黯,“下來陪我走走。”
隱約有流水聲,清兒踩着亂石徑自走在前面,言盈跟在身後,那官兵走在最後邊,一步不敢落下,馬車被遠遠落在了身後。
“你恨我嗎。”
清兒突然出聲,言盈低着頭,半天不回話。
走到河邊,清兒彎腰,水面上自己的影子一清二楚,她甚至能看清自己眼中的錯雜。
“不要恨我,我真的沒想對不起宮決崖。”
施晉天坐在車裡,煩躁地敲打着扶手,門簾被人撩開,清兒重新上了車,施晉天回頭向車外看了一眼,“不用看了,已經解決了。
”
聽她微微顫抖的聲音,施晉天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你做事還真是乾脆利落。”說着看着了一眼站在車外的官兵,那人點頭示意,施晉天滿意地拉上了車簾,“吃點東西,或者你可以先睡一會。”
清兒看着自己鞋頭沾染的血漬,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你做的沒有錯,能成大事的人,本就不應該拘泥於兒女情長。”
兩名官兵拖着一個滿身血跡的禁衛軍遠遠地跑來,被拖着的人身上鐵甲破敗,“啓稟王爺!傅丞相已被逆賊所擒!”
施晉天原本倚在座位上假寐,聞言緩緩張開眼睛,“是時候了。”
院內滿地狼藉,屍體縱橫,血路一直沿着寺門延伸進後院,僧人們早已躲閃的不知蹤影。
“太子,那人已經被放下山去。”莫葉拭了拭臉上的血,宮決崖坐在堂上揮了揮手,“把他帶進後房。”
兩邊有人立即上前拖起地上的傅瑜,山水輪流轉,傅瑜被人五花大綁,手腳毫無反擊之力,只能拼命扭動着身子反抗,“傅丞相,不要白費力氣了,你難道現在還沒明白?”
“明白什麼!”傅瑜慘白着臉色,顯然對於宮決崖的話瞭然於心,可嘴上偏偏不肯承認。
“到頭來,你也只是被人利用而已,何必還要死撐這一口氣?”
傅瑜渾身僵直着被人拖到後堂,軒離用布擦拭着劍刃,“施晉天的算計還真是深,沒想到竟然把傅瑜也算計了進去。”
“他的野心,怎麼能容得下第二個人分割。”宮決崖陰冷一笑,滿屋寂靜,莫柯小心地捅了捅莫葉,不料想正巧碰到了他受傷的地方,疼的莫葉猛地吸氣,“對不住!對不住!太子說的什麼意思,我怎麼沒聽懂?”
莫葉捂着肋骨,一臉無奈,“施晉天是想借太子之手,除掉傅瑜這根眼中釘。”
“可他們……”
莫柯看着宮決崖愈來陰沉的臉色,噤聲不語。
腳下土石坎坷,異常難走,北風搖曳着枯枝,發出陰森可怖的聲響。
“柳公子!柳公子!”
柳蕭梧聽見喊聲,立即調轉馬頭回過身,看清眼前人的容貌,不禁有些詫異,“言盈?你怎麼來了,清兒呢?”
言盈咬了咬脣,“小姐要我來,她把事情原委告訴了我,世子爺呢?”
柳蕭梧握了握拳頭,“她不來了?”
“她要我轉告公子,承蒙公子擡愛,她……不能離開。”
柳蕭梧一時有些失神,言盈急切地喚他,他卻好似充耳不聞一般,“看來我還是沒有那個福分。”
“柳公子……”
柳蕭梧翻身下馬,一拍馬肚,反手從背後抽出彎刀,把馬肚子周圍小心翼翼地劃開,言盈目瞪口呆,原來是一層假皮。
宮子瑜安安穩穩地睡着,對於外界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柳蕭梧將他從皮囊中抱出,“那也請轉告清兒,恕柳某失禮,強人所難了。”
言盈擡手接過宮子瑜,柳蕭梧沉浸在失落中,沒有注意她的異樣,“多謝柳公子救命之恩!”
柳蕭梧上馬,兩腿一夾,馬輕叫一聲,一人一馬,緩慢幽幽地走遠,言盈看着他的背影,不知爲何覺出一絲落寞。
“好孩子……好孩子……”言盈看着懷
中的宮子瑜,深深吸了口氣,目光中,充盈着掩飾不去的憐愛。
北風呼嘯,一時間塵沙飛揚,列隊而立的官兵不禁捂住雙眼,艱難的立住腳。施晉天看着車窗外的情形,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王爺,突然起了風沙,恐怕一時無法上山。”
“傳本王口諭,皇上手諭在此,命禁衛軍立即衝進寺中,將太子捉拿歸朝!”
“是!皇上手諭在此,命禁衛軍立即衝進寺中,將太子捉拿歸朝!--”
衆官軍立即頂風而上,全副武裝,清兒淡淡地開口,“山上的風沙必定更大。”
“對我們不利的條件,對敵方自然不會有益。”
清兒撩開轎簾,一股狂風夾雜着塵土石子撲面而來,清兒眯起眼,擡起頭向空中張望着,突然瞭然一笑。
施晉天看着她的動作,輕輕叩了叩扶手。
“太子!寺外靜候的禁衛軍突然衝進來了!”
軒寂揚起劍,與軒離對視一眼,“來了。”
人聲由遠而近,聚集此地的屠門弟子從早早守候的暗處一閃而出,喊殺聲一片,宮決崖等人待在屋內,氣定神閒地聽着門外的聲響。
門突然被人撞擊,倏然一道血痕在窗紙上映然而出,而後屋子周圍又沒有了動靜,衆人的打鬥幾乎相隔着別院的圍牆,能夠進到院裡的只有寥寥。
“他們沒有勝算。”莫柯笑道,其餘衆人並沒有表示出同意的表情,只是衝着他搖了搖頭,“不可疏忽。”
“啊--”
話音剛落,一人飛進門裡,定睛一看,原來是守門的弟子,軒寂看了眼宮決崖,後者微微點頭,軒寂軒離立即飛身出門,疾步衝出了別院外。
時間漸漸流逝,可喊殺聲絲毫沒有減弱,宮決崖自始至終保持着相同的姿勢,終於,他稍稍轉了轉身子,“他們究竟來了多少人。”
莫葉臉色不佳,“應該不到一千。”
“應該?”
莫葉住口,莫柯擡腳就要出門,“我去看看。”
“回來!”
宮決崖深吸一口氣,“山下可能還有援兵,只憑我們這些人,不可能撐得住。”
“本王奉勸太子,還是早些認罪爲妙。”
一道渾厚的男聲自門外響起,莫葉有些愣神,宮決崖冷眼看着來人,“施王爺好本事,竟然能找到這裡。”
“如果不是有人帶路,又怎麼會如此順利。”施晉天笑着將側了側身,宮決崖眼中所有情愫頓時凝結,莫柯失聲叫出來,“太子妃!”
“似乎太子的人對於娘娘各位敬重,一路走來,竟無人膽敢上前阻攔。”
施晉天拉過清兒,清兒始終低着頭,宮決崖閉了閉眼,衝着莫葉擡手,莫葉走到後面喝了一聲,傅瑜被人拖着出來。
她看見了,他的怒意。
清兒不自覺地咬住牙,手腕被施晉天攥的生疼,她一聲不吭。
“一人換一人,王爺覺得這筆交易如何?”
施晉天笑,“太子以爲,您現在是以什麼條件在和本王談生意?”
他拉過清兒,將她推倒自己身前,手卻在她肩頭狠狠一掐,清兒緩緩擡起頭來,眼中一片冰冷,“太子,本宮勸您還是早些依了王爺,起碼能少吃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