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雖然是新酒,但味兒絕對是夠醇正。”二掌櫃的把酒罈擺在櫃檯上,卻沒等到拍在櫃檯上的銅板。
雨停了,街上灑滿了黃昏時分燦金色的陽光。
番旗酒館纔剛開門,而這個時辰街上的不少店鋪都差不多打烊了。
桌子板凳差不多都換完了,昨晚飛濺四壁的血跡也被收拾乾淨。二掌櫃的索性就開一會兒門,能有一個客人是一個。
不成想來的是這個縣倉大使,身後還跟着他那幾個狐朋狗友,縣倉大使三十多歲,一身像模像樣的官服官帽,一對眼睛金魚一樣向外突着,走起路來都是邁四方步,總是一副牛氣哄哄朝天看的樣子。
可他明明是個沒有品級的官。
“二掌櫃的,你看我們幾個常來你這,不說是讓你蓬蓽生輝好歹也叫你沾了點光,你是不是也該表示表示?”倉吏瞪着他那雙魚眼看着二掌櫃的那張黑臉。
二掌櫃的也正看着他那雙突出來的魚眼,沒有說話。
這當小吏的就這麼差這壇酒錢嗎?
想必不差。
但他偏要耍一下他那芝麻大小的官威,放縱他那當守財奴的慾望。
“好啊!”二掌櫃的突然大笑起來,“不用您說,大使確實給小店增光不少,略表感激自然是應該的。”
倉吏哼了一聲,正要拿酒卻看到櫃檯上那幾個刀口。
“二掌櫃的,你這店裡之前是不是有客人鬥毆啊?”
二掌櫃的搖頭,“怎麼可能,這刀口是昨晚切骨頭時候菜刀崩了砸出來的。周圍街坊鄰居也都和諧,沒鬧過矛盾。”
他解釋着,餘光一掃,卻看到房樑上還掛着昨天被炸上去的那截斷手。
二掌櫃的心裡頓時一驚,還以爲已經收拾的夠仔細了,沒想到居然把竹竿大俠的手忘了。
“發生什麼事兒要上報,不上報到時候出了問題有你好果子吃。”
二掌櫃的點點頭,說了幾句敷衍奉承的話,只希望這個太把自己當回事的小官趕緊從店裡出去。
倉吏捧起了酒罈,朝着背後那幾個人一揮手。
“去我家,今晚我請客。”
倉吏眉飛色舞,好像白拿了一罈酒是他多大的功勞一樣。掌櫃的認識這個他,一個特喜歡拿着雞毛當令箭,辦成個小事都要跟上級搖半天尾巴的人。無論多大點事都喜歡到處炫耀一番,就好像他這輩子之前一件事都沒辦成過一樣。
一衆人聒噪地出了店門,酒館裡又只剩下二掌櫃的一人。
他並不生氣。
生氣又有什麼用呢?這種欺壓在這個世界上是常態,如果有一天沒人喜歡仗着自己怎麼怎麼樣去欺壓別人那反倒不正常了
和氣生財,向來是買賣人的信條。
但是真的能和和氣氣嗎?
他開店至今已經十年有餘,本以爲找個地方躲起來就算是退出了江湖,自己做老闆就能隨心所欲。可這世上無處不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恩怨,有是非恩怨的地方便是江湖,他又能退到何處?
一個小小的倉吏就能壓他一頭,又何談隨心所欲。
無非是自己麻醉自己罷了。
他看着那羣人走向街道遠方,眼神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