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昊以爲他這輩子,有可能就會象謝明博一樣,孤孤單單的過一生。
位居九五之尊,卻享受不到愛人的幸福和被愛的甜蜜,更不敢奢望還能有個一兒半女。
但就在這麼一瞬間,他死去八年的妻子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還告訴他有了一個孩子。
日月倒轉,滄海突變桑田,也不及這一刻的震撼。他瞠目結舌、目瞪口呆、驚訝、愕然,但是心卻忍不住歡躍起來。
“少楓,”他拼命地眨眼,小心翼翼地把懷中的身子一再地貼緊,“你能不能講慢一點,我突然變得很笨,什麼也聽不懂,什麼也想不通,這孩子是怎麼一回事?”
柳少楓幽幽一笑,“昊,那是個極尊貴極驕傲的孩子,就連初來這個世上,他都不肯隨意。我們從閩南到洛陽的八個月,我想他極可能只在空中觀望,也不肯遷就,直到東宮的那一夜,他才欣然入住。”
“東宮?那個你最乖最溫柔的一夜,有了孩子?”慕容昊情緒激動得手指都在顫動。
柳少楓臉一下躁熱無比,嬌嗔地拍了慕容昊一下,她在講正事,他卻提什麼最乖最溫柔。
“他還是個最最堅強、有責任感的孩子,我被拓跋小白橫放在馬上,顛簸了一百多裡,他都沒礙事,我被狼嘶咬,只餘一口遊絲,他也都好好的。我昏迷十多日,服了那麼多藥,他在我的腹中也是安然的。生他的時候,痛了好幾日,連穩婆都以爲我沒救了時,他出生了。很乖很俏的寶寶,奶媽說沒見過這麼好帶的孩子。他自小就很會照顧我,是那種疼到骨髓裡的呵護,讓你備感溫暖。呵,老爹曾勸我重新找個人一起過日,他抓着我的手說,孃親有我呢,我陪她到老。昊……”說了半天的人發現大男人一點反應都沒有,遲疑地擡起頭。
慕容昊這個威儀天下、令羣臣膽顫心驚的皇上,此時卻哭得象個孩子,淚水縱橫,雙脣哆嗦,抱着她的手一直在抖。
“昊!”她不捨地爲他拭淚,“現在不是都好了嗎?不要難過,開心好不好?”
“我憑什麼讓你愛我?我有哪一點好呢?”慕容昊痛苦地仰天大吼,“在你做翰林時,我一再的讓你深陷意外。當我們到達洛陽時,我就應該帶你去見先皇,告訴他我愛你。但是我總是顧着皇家的臉面,想這想那,才讓你不安,讓你一個人獨自面對先皇的壓力,才讓你被拓跋暉擄走,讓拓跋小白對你下毒手,讓你一次一次在和生死邊緣徘徊。而少楓,你卻給了我那麼多。你在我是太子時,就帶給我快樂和溫情,你纖弱的肩總設法爲我這樣一個大男人擋風擋雨。就是在你最無助時,你還爲我生下了孩子。這樣的慕容昊,還值得你愛嗎?”
他自責的心如撕裂一般。就連兒時他都沒這麼痛哭過,而今日,他好象把一生的淚水都流出來了。
面對這樣的慕容昊,柳少楓有點不適應。他總是板着臉,冷冷的說些令人不可違背的話。他們之間的感情,從開始也是他一直主導,她都是被動的愛着他,直到深愛上他。但此刻,他無助、惶恐、惴惴不安的樣子,讓她真的是好心疼。
“昊,爲什麼要說這樣見外的話?我愛你呀,爲你做什麼,都讓我快樂。你不知道吧,認識昊以後,我才體會到被呵護、被疼愛是怎麼一種滋味。我和你吵架、耍小性子時,我都是開心的,我只對你,也只有你纔會讓我那樣。你有時象爹爹,有時象大哥,更多時你就是那個讓我魂牽夢縈的男子,讓我愛慕,讓我癡戀,讓我迷失。”真的是爲寬慰他,她一臉徘紅,柔柔的傾訴着藏在心底的不敢啓口的話語。
這一番話,真的是一貼良藥。立即讓慕容昊止住了淚水,也讓他的瞳孔一縮,滿足地長嘆一聲。“少楓,你真的在我懷中嗎?”渴盼了八年,在如此綿綿私語中,情潮又悄然上漲。
“嗯!”柳少楓嬌柔地閉上眼,偎着他的胸膛。
“我的少楓!”他喃喃地絮叼,溫柔地一側身,把她放平在牀上,將臉埋入她溫暖的胸懷,汲取她甜美的氣息,親吻並折磨她可愛的渾圓,他滿足得想死掉,又興奮得想即刻進入她。
但是不能,這一刻是如此的神聖,他要一點一滴,不漏過任何細節,讓他失而復得的妻知道他是多麼的珍惜她。
柳少楓頭暈目眩,毫無準備的被這突來的親熱震撼了。“昊,侍衛們都在門外呢!”而且陽光正豔。她睜眸,喘息着移開臉,有些惶恐地逃避他熱情的嘴。
他不給她喘息的機會,當她後退,他順勢壓住她柔軟的身體。“少楓,你對一個禁慾八年的男人說這些,會不會太殘忍?”他懲罰地輕咬她的脣瓣一口一口,怎麼也不能滿足。
“昊,你不是有妃嬪嗎?”她無助而恍惚地對上他因慾望深邃黝黑的眼睛,空氣中瀰漫着情動的芬芳。
他一怔,放開她的櫻脣,惡惡地對着她,“我當然很正常,可是當我某時想屈服於慾望時,就看到你站在牀邊,我還敢嗎?她們從一開始就是擺設。你這個小東西,對我下了什麼蠱?”
柳少楓顫慄不止,心跳飛馳,她又是鹹動又是意外,“我……我也沒有?”她也想表明一下自已的忠貞,但一說出口,發現好象不太好。慕容昊臉都冒火了,“你敢有,我殺了你!”
他低頭,舌頭探入她清香的深處,聽見她呻吟,他縮回,再住裡頭刺入,他的嘴開始變得蠻橫,他們的接吻變得更加野蠻親暱。
他拉起她雙手,摟住他頸子。“老天……我想你都快瘋了……”他真誠嘆息,“也只有你了,能讓我體會做一個男子是多麼的自豪。少楓,給我,好嗎?”
唉,都爲他生了孩子,還問這個問題?柳少楓俏然一笑,不再矜持,學着他親吻着他的脣、他的頸,他健壯雄偉的胸膛。
這就是一種無聲的鼓勵。慕容昊飛快地除去身上的衣衫,滾燙的身子貼上她的柔軟,兩人都一驚,訝異地發覺他們是如此契合,一點也不陌生。
慾望如狂潮一般,洶涌襲來。
柳少楓無助地探入他稍凌亂的發,他的掌心是貼着那溫熱的小腹,盡情摩挲她柔軟光溫情脈脈的肌膚。她閉上眼睛無助地嬌喘,緊咬脣瓣,如此銷魂,這樣的骨騰肉飛。他親吻她每一寸肌膚,像在寵愛他最親愛的禮物,她感覺熱得要死又空虛得想死。
“少楓,冰兒,你……有沒有這樣想過我?”他迷醉地追問。
“我……不敢……怕……想的太多,就過不下去。”她渾身發麻繃緊了每根神經,感覺自己在他強悍的身體下成了一團雲霧。
“我總是這樣……夢到你……第二天,我就會傻笑一天。現在,不要再做夢了,你是真的了……”他擁緊她,向上一衝,有力而堅定地進入她,她輕呼一聲。
“冰兒,對不起,我等了八年,太久……”他溫柔地道歉。
她戰慄地抱緊他,輕輕一笑,“昊,我……好開心。”她毫不保留地用她的全部接納了他。
生疏了太久,他和她都有點無措,但愛讓他們很快就取得了默契。
他緩慢有力地在她體內移動,他的汗濡溼了她光潔的身子,那熱情地撫觸,甜蜜的低語,最最私密的歡愛,她再沒其他想法,歡愉他熱情的佔有,他們的身體緊密糾纏,這是世上最溫柔的行爲,多麼美妙。
傍晚的餘暉攀上慕容昊光裸的背,熨暖牀上激情相擁的身軀。
“少楓,他什麼樣?”慕容昊斜依在牀上,俯耳問懷中累得睜不開眼的妻子。
“誰?”歡愛猶如小死,她覺得今日不知死了幾次,有點不知今夕何夕。
“孩子呀!”他輕柔地撫摸着她平坦的小腹,好可惜,他沒看到她懷孕的樣子。
“嘿,面容象我,氣質、舉止象你,我們兩個的結合。”她疲倦地打了個呵欠。
“這樣的小王子長大後,要迷死多少天下女子呀!”他驕傲地一笑,心癢癢的,恨不能馬上見到,但又有點情怯。
“小王子?”柳少楓突地睜開了眼。
“皇上的兒子不是小王子嗎?”他瞪了她一眼,“等他再大點,我就立他爲儲君。”
柳少楓嘴角蕩起一抹神秘的笑意,“悲兒是極有主見的人,你見到他時,問他自己吧!”
“悲兒?”
“嗯,莫悲!”她慵懶的用手指在他胸膛上一筆一筆的寫着,“莫公子的孩子,自然姓莫啦,莫悲,也就是不要悲傷。”
“亂彈琴,這什麼名,我要重起一個。”
“別忙,見了面再想不遲。”她詭異地眨了下眼,“昊,你想見他嗎?唉,他現在天堂島上一定急瘋了,我一夜一天沒回。”
慕容昊第一次體會到“膽怯”是什麼一種感覺,他有點不安地說:“我怎麼不想見呢?可是我怕孩子恨我,我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他要是不肯認我,我怎麼辦?”
天下父母拿孩子最沒辦法,皇帝也一樣。
柳少楓笑笑,“你以爲我死了呀,不知道我們在這世上。悲兒最講道理了,你不要擔心。但是他可能有點不習慣。一直以來,我白天是爹,晚上是娘,他習慣這樣的生活。你要給他一個適應的過程。”
“一定,一定,我不逼他的。等你們回到洛陽,我會好好的做一個父親,讓他慢慢接受我。少楓,你會和我回洛陽,對不對?”
柳少楓只遲疑了一會,慕容昊就不耐地重新覆上她的身子,軟硬兼施,“你不能拒絕,說不定此刻,又有一個孩子在你腹中誕生了,你不要害我又象個罪人。少楓,你愛我,對不對?我現在又嚐到了情愛的美妙,你不跟我回去,說不定我就會寵幸其他妃嬪,你不看住我嗎?”
她莞爾一笑,撫摸着他的臉,“我也離不開昊了。我要做一個強悍的妻子,不讓別的女人窺探你一點點。”
“謝天謝地。”他欣慰地鬆了口氣,“其實窺探你的人更多。”他嘀咕道。白少楠、拓跋暉,還有那個趙芸娘,對她可是都懷有好感的,他得提防着。
“那我不回……”
“不,誰敢冒犯皇后,那不是殺頭之罪嗎?”慕容昊冷然地說。
柳少楓嬌睨他一眼,“一定要做皇后嗎?”
“要,我是村夫,你就做個拙荊;我是商人,你就做個太太;我是高官,你就是夫人;我是太子,你就是太子妃;我是皇上,你只能是皇后。少楓,這一輩子,下輩子,再下輩子,不管我成了什麼,醜也罷,窮也罷,你都要跟着我,不離不棄。”
“嗯,我做皇后。”柳少楓哽咽地點點頭。皇后對於他們不是一個驕寵的象徵,而只是爲了讓彼此匹配。他是皇上,她就是皇上的妻子——皇后,她懂他的意思。“富貴同享,貧窮共擔。”
“少楓!”他撫摸着她一頭柔軟的髮絲,“我自小就不快樂,但從現在起,我想那種日子快結束了。你帶我見見悲兒好嗎?”
她坐起身,看到窗外天微黑,點了點頭,“讓老爹也同船回去,好嗎?不然天堂島的人會炸開鍋的。”
“好,我正要見見這位傳奇的匪首。”
傳奇?胡沐泉搖頭,他不算是個傳奇呢!柳少楓纔是真正的一個傳奇,閨閣千金到翰林,翰林到海匪,海匪到皇后,寫個戲本,足夠唱上幾天幾夜,一定能讓戲社被人踩破了門檻。
他一開始就覺着她很神秘,覺得悲兒的血脈有點與常人不同,原來是皇室子弟,看那個皇上溫柔地牽着柳少楓的手,他一個老頭子,經過了那麼多大風大浪,也激動得嘴直扁,唉,破鏡重圓呀,皆大歡喜啦!
福州府堂中,慕容昊身着便裝,擁着一身淺粉裙衫的柳少楓,鄭重地向胡沐泉擡手施禮,嚇得胡沐泉“咚”一下跪倒在地,連連叩首,“草民,不,罪民不敢,不敢。”那是皇上呀,天子啊,向他施禮,他還能活嗎?
慕容昊親和地扶起老人,“若不是老爹當初救下內子一命,我至今還孤苦過日。這些年,多蒙老爹照顧內子、稚兒,此恩此德,我當涌泉相報。”他沒有以皇上自許,而只是以一個尋常人的口吻,真誠地表示自己的謝意。
“皇上,”胡沐泉惶恐地直搖頭,“其實是皇后照顧罪民,她以前就對罪民有恩,現在又讓天堂島過上幸福的日子,咱們都把她當菩薩一般敬呢!”
唉,他的翰林,給一羣海匪做了軍師,自然要敬了。慕容昊輕笑,“皇后做得再多,也不及老爹的救命之恩。朕已命蘇知府把你們從前的小漁港還給你們,再附贈百畝良田,幾十口大船,永不徵賦稅。”他又悄悄湊到胡沐泉耳邊,“朕還向蘇知府說情,就說所有的海匪都已葬身大海,你們即刻就可以迴天堂島了。”
胡沐泉都不知該笑還是該哭了,歡喜得直叩頭,“多謝皇上,多謝皇上!”
“老爹,”柳少楓輕盈地上前,笑着說,“你可願隨我回洛陽?”
“啊?”
“皇上想把你接到洛陽養老,好嗎?”
胡沐泉感動得嘴一扁,“多謝皇上了!罪民是捨不得皇后回洛陽,也會想念的,畢竟一起住了八年,皇后就象罪民的主心骨一樣,可是,罪民是個賤命,喜歡在大海里飄來飄去,罪民還是呆在閩南吧!”
“嗯!那不勉強老爹了,但如果想去,隨時通知蘇知府就可以了。”柳少楓柔聲說,“現在讓衆弟兄們準備迴天堂島吧!”
“好!”胡沐泉忙不迭地跑出官衙。
府堂外,一個站成泥雕般的人還沒有回過神,嘴半張,眼直直地看着。
“蘇知府,朕吩咐的事,你記下了嗎?”慕容昊又恢復了帝王本色,威嚴不容侵犯地看着他。
佳話!這個福州城專出佳話。八年前茉莉小姐與皇上一見鍾情,八年後,皇上與海匪軍師相互傾心。福州到底是個什麼地方,讓當今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春心蕩漾。
蘇知府真是有點想不透,爲什麼他爲官多年,一直沒遇到心動如水的女子呢?
海匪軍師,不,現在已是皇后了,真的象仙子一般清麗、秀雅,這樣的女子在福州,他怎麼沒發覺?
哦,上天,你爲什麼要這樣捉弄人呢?蘇知府扼心長哭。
“蘇知府?”慕容昊皺皺眉頭。
“臣……臣在。”蘇知府恍然驚醒,跌跌撞撞進跑進來。
“朕說的事都記下了嗎?”
“臣記下了,釋放海匪,永不追究,歸還漁港,欽賞封地、錢物,照顧好胡老爹。”那羣海匪猖獗了那麼多年,真是好命,最後還讓皇上大賞了一把,海匪頭子還成了皇上恩人。他這官也不要當了,做海匪去好了。
“蘇知府,天堂島的居民如朕的朋友一般,麻煩你好生照應。”柳少楓不放心的叮囑。
蘇知府溫柔一笑,“這是臣份內之事。請問皇后,天堂島上可有未出閣的女子?”
“呃?”柳少楓愣了。
慕容昊是男人,自然明白蘇知府那一點的貪心,“知府挑個日子上去巡查便是。”
“哦!”蘇知府耷拉着腦袋,問一下也不行,不如皇后沒關係,有點相似也行呀。
“皇后,咱們該去天堂島了。”慕容昊牽住嬌妻的手,不悅地走出府堂,留下獨自鬱悶的蘇知府。
“朕真想找個面罩幫你遮住,不然朕真的會吃醋吃到死。”慕容昊恨恨地說。
柳少楓依着夜色天黑,柔媚地把身子依向他,“吃醋的人應該是我吧,你是妃嬪如雲的皇上,我可是獨對長夜漫漫的皇后。”
“你還敢編?”知道她出口成章,沒想到還會編故事,他氣得無人處,俯身狠吻了她一下,才解了心中的一口悶氣。
失而復得的妻呀,他真是疼不夠愛不夠,現在牽在掌心,還是那麼不真實,時不時要碰一下,親一下,纔有真實感。
還有,還有馬上要見到的那位悲兒,他的骨肉呀,他怎能不激動?
夜色深沉,海平如鏡,幾艘小船徐徐地向天堂島駛去。
“少楓,我覺得心象被幸福漲得滿滿的,都不敢搖,怕一搖,會潑出來。”
“昊,現在想想我是有點自私。總站在自己的角度都猜想你,要是我早點告知你,我們的痛可能就會少一點。”
“我不敢那樣去想。多少次,我們擦肩而過,但老天還是起了憐憫之意,讓我們相見了,還能這樣擁着你,足夠了,少楓。”
“昊!”她伏在他的胸膛,輕輕點了點頭,“我以後也不逞能,就做個小女人,依着你。”
“委屈朕的翰林了。”他說笑。
“皇上!“她拉下他的肩,低聲說,“不委屈,臣妾想爲皇上再生個小王子,爲你擔些責任,象你當初爲先皇一般。”
“朕不是有了王子了嗎?”慕容昊納悶,“不過,再生幾個也好呀,朕更喜歡公主,象皇后一樣的公主。朕沒見過皇后小時候的樣子,一定很可愛。”
“呵,我想你不會失望的。”柳少楓偷笑。
船慢慢靠近天堂島碼頭,夜色中,依稀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直直地站着。
“悲兒!”柳少楓從那站立的姿態,一眼就看出了是莫悲,忙站到船頭高呼。慕容昊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手心都是汗。他都這麼高了?
“爹爹,你回來了。”莫悲嫩嫩的童聲有一絲顫動。慕容昊差點嚇暈,小人兒是在喊他嗎?
柳少楓跳下船,一把摟過小小人兒,感到細小的身子一直在抖,“悲兒,你在這兒站多久了?”
“不久,兩夜一日。”孩子象在抑制什麼,肩一聳一聳的。
“悲兒,不是講好了,就在屋中溫書等孃的嗎?”柳少楓不捨地問。
“我不放心,覺得站在這邊離孃親近點。”莫悲小大人似的拍拍她的肩,看到她穿的不是走時的衣衫,又發覺下船的還有一個高大的男人。他一怔,但馬上禮貌地嚮慕容昊施了個擡手禮,乖巧地站在一邊。
“你……你好,我叫慕容昊!”他也在抑制着激動,盡力平和地衝莫悲點了下頭。夜色裡,看不清小人兒的模樣,但擡頭舉足真的似曾相識,不,不是似曾相識,根本就是他的幼年版。
他再一次的感謝上蒼,讓他的人生如此完整。今日這樣的團聚,那樣經歷的痛苦都不算什麼了。
“你好,我是莫悲。”莫悲覺得這個男人很親切,羞澀一笑。
“不要站在碼頭上,我們回屋吧!悲兒站了兩天一夜了。”柳少楓把手伸向莫悲。
“我……抱你。”慕容昊胸中涌起一股自然的慈愛,他伸出雙臂。
莫悲一愣,淡淡搖頭,“我已經可以雙腳走路了。”那語氣充滿了堅強和獨立。“孃親,注意石子。”他還不忘提醒柳少楓。
慕容昊呆在那裡,心裡一酸,不要想,也知這些年,母子是如何度過的。
天堂島上,家家都亮着燭火,等着出去的人回來。
“悲兒一週以前,是奶媽抱的,他不太記得清。以後,他都是一直自己走。我在牀上三年,沒辦法抱他。等我能下地了,我已經抱不動他了。”柳少楓輕聲嚮慕容昊解釋。
莫悲不是排斥他,而是不習慣被人抱。慕容昊的心疼得碎碎的,他再次起了殺害拓跋暉的念頭,若不是他擄走少楓,何至於有今日。
“孃親,老爹他們好嗎?”莫悲忽然插言。
“老爹他們也好,馬上也應該到碼頭了。”
“那是不是可以住到落霞山莊了?”
慕容昊不解地擡頭。
“是,孃親最喜歡落霞山莊,這次老爹一定能爲孃親買下落霞山莊了。悲兒,你開心嗎?”
“娘開心,悲兒就開心。”莫悲輕嘆一聲。
慕容昊感到心中象壓着千斤的重擔,一點都沒辦法舒氣。這孩子一言一行都象在無聲指責他這八年的罪過。
三人行到一處庭院前,一位健壯的婦人從屋內走出來,“柳先生,啊……你忘了喬裝?”她訝異地看着柳少楓飄逸的女裝。
“奶媽,你先休息吧,老爹明天會向大家說明的。”柳少楓柔聲安慰嚇壞的奶媽。
奶媽孤疑地看了慕容昊一眼,不安地退下了。
廳堂中燭火點得通明,慕容昊無心看四周的一切,他的注意力全在莫悲身上,孩子也在悄然打量着他。
莫悲是這個樣子呀,秀眉櫻脣,活脫脫和少楓一樣的俏,但眉宇間卻有一股英氣,不似少楓那般柔,大了後,應是一個俏王子。他看得滿心的歡欣,莫悲身上流着他的血,是他的王子呀!莫悲象他也象少楓,父親的感覺一下真實而又逼真起來。
眸光不知覺放柔,連笑意也是溫和的。
柳少楓砌了杯茶給慕容昊,拉過莫悲,輕輕蹲下身,“悲兒,在你的心中,娘一直是你的責任,你自小就盡力地想爲孃親擋風擋雨,你看到同歲的孩子有爹有娘,而你的娘又做娘又做爹,你捨不得,就想分擔一點。孃親知道你很累,現在把擔子卸下吧!”
莫悲警覺地看了慕容昊一眼,認真地說:“我不累,我可以陪孃親到老。”
柳少楓噙淚輕笑,“娘有你爹爹陪着到老。悲兒應該輕鬆些、快樂些。”她緩緩地指着慕容昊,“悲兒,爹爹他找到孃親了,走了很遠很遠的路。”
慕容昊忐忑地站起身,接下來他該怎麼做,跑過去抱下他,還是親親他……誰教教呀!
莫悲沒有看慕容昊,眼眨都不眨的看着柳少楓,“娘,你不委屈嗎?”他知道這些年娘有多艱辛,在他長大了,快要住到落霞山莊時,那個男人的出現好象沒什麼作用了。
“娘不委屈,爹爹他過得很苦,因爲找不到娘和悲兒。現在,他過來接娘和悲兒回家了。”
“家?”莫悲對這個詞很陌生。
“是的,悲兒的家在很遠的北方,和這裡完全不同。”柳少楓疼愛的撫摸着莫悲。
“娘,你想這樣做嗎?”
柳少楓認真點頭,“娘想,因爲孃親想和爹爹一起生活,給悲兒一個完整的家。但是孃親會尊重悲兒的意見,你願意去嗎?”
秀氣的眉頭擰得緊緊的。
慕容昊眼都直了,“悲兒,跟父皇回宮好嗎?”他再也等不及答案,也蹲了下來。
“父皇?”莫悲小臉浮出不安,縮進柳少楓的懷中。
“悲兒,爹爹……他也就是當今皇上。”柳少楓攬着他。
看到孩子生疏,慕容昊無力地直嘆氣,“悲兒,爹爹和孃親被壞人使亂,分開了許多年,現在爹爹找到了你們,回家吧!爹爹會請最好的太傅來教授你的課業,你會成爲最傑出的王子、儲君。”
莫悲突地看着柳少楓,神態很愕然。
“昊,”柳少楓淺淺一笑,“悲兒不是王子,而是公主。她太過俏麗,我怕不能保護好她,自小就把他扮成男孩子。”
慕容昊一個沒蹲穩,猛地往後一跌。老天,他到底娶了個什麼樣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