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正午,城門依然緊閉!
天空中,烈日灼熱,城門前的衆人,則早已被汗溼了官袍,遠遠望去難免憑添幾分狼狽。
不多時,汀蘭和一衆宮人,便將精緻美味的午膳端了上來,並呈於桌上,開始伺候袁修月進膳。
遠遠的,看着衆人滿頭大汗,卻仍舊堅持的樣子,坐於華蓋下的袁修月,不禁輕勾了勾脣角。微擡眸華,她看向自己的兄長,淡笑着輕聲喚道:“大將軍,外面天熱,本宮這裡有上好的涼茶,還有剛做好的酸梅湯和諸多美味,清涼爽口,你趕緊過來先嚐嘗!”
聞她此言,衆臣心中莫不叫苦不迭!
此刻的他們,又渴又餓,袁修月這時讓袁文德過去又吃又喝的,根本就是在狠狠的刺激他們啊!
不僅是刺激他們的胃,還刺激他們的心!
最要命的是,袁文德在聽到她的話後,便大聲應了一聲,隨即駕馬回返,也坐於華蓋下,開始喝茶吃點心,見他吃的暢快,在場衆臣之中,不禁有人艱澀的嚥了咽口水。
見他們如此,閆雲濤不禁怒罵出聲:“沒出息!”
被他如此一罵,衆人連忙神情一肅,隨即再次高唱起方纔停歇了不長時間的那句話:“袁成海叛亂謀逆,臣等恭請皇后娘娘,自裁以謝天下百姓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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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聲,袁修月輕笑了笑,隨即問着汀蘭:“膳車上的酸梅湯還有多少?”
“今兒個做的多些,還有半鍋的樣子!”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袁修月,汀蘭恭身問道:“娘娘問這個作甚?”
輕輕一笑,袁修月輕道:“閆閣老和諸位大人也該口渴了,你此刻便命人將酸梅湯盛到碗裡,送到各位大人面前,讓他們解解渴!”
聞言,顏妃眸色微閃了閃,卻是不語,只低頭繼續喝着碗裡的酸梅湯。
而汀蘭則娥眉微蹙,一副極不情願的樣子:“皇后娘娘,他們要逼您自裁,你這會兒怎還去管他們的死活?”
“他們對本宮不仁,本宮卻不能對他們不宜,不管怎麼說,本宮是皇后,這離國的臣民,也都算是本宮的子民,本宮對他們好,合着也是應該的!”
輕嘆着對汀蘭搖着臻首如是說道,袁修月又對她勾了勾手指。
見狀,汀蘭忙附耳上前。
在汀蘭耳邊低語幾聲,見汀蘭含笑點頭,袁修月不禁輕笑着擺了擺手,待汀蘭一走,她轉頭問着不遠處的閆雲濤:“閆閣老,你說本宮方纔這話,說的對不對?”
忽然見她如此問着自己,閆雲濤面色一怔!
想着她此刻竟還有如此氣度,他心思稍軟,卻仍是倔強的伏下身來,不依不饒道:“若皇后娘娘心疼臣等,還請皇后娘娘自裁,也省的我等如此受罪!”
聞言,袁文德溫和文雅的面龐終是閃過一絲不耐煩!
霍然起身,他唰的一聲抽出寶劍,大步朝着閆雲濤直逼而去:“閆雲濤,你休要欺人太甚!就你今日所爲,就算死千萬回也不足爲惜!”
語落,他的寶劍,已然架在閆雲濤的脖子上。
而閆雲濤,則目光皺緊,面色凜然道:“袁文德,你乃叛臣之子,老夫懼天懼地,卻獨獨不懼於你,今日你若殺了老夫,老夫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你——”
瞳眸怒睜,袁文德手腕一轉,作勢便要揮落寶劍,卻忽聞袁修月輕喚道:“哥哥,若你此刻怒兒殺他,豈不是遂了他的心願,正好與你扣上一頂濫殺朝廷重臣的帽子?而他則是爲國捐軀啊!”
聞言,袁文德眸色一緩!
迎着閆雲濤的略顯渾濁的眸子,他冷哼一聲,而後轉腕將寶劍送回劍鞘,旋步重回袁修月身側。
大約過了半刻鐘的功夫,汀蘭帶着一衆宮人,將盛好的酸梅湯,一碗一碗的送到各位朝臣面前,她每每送上一碗,還不忘大聲吆喝着:“各位大人,一定渴了吧,這酸梅湯生津解渴,此刻用着最是爽口,皇后娘娘大人大量,對你們以德報怨,你們也莫要硬撐了,趕緊喝些吧!”
汀蘭的話,說的直叫衆人汗顏。
聽着她的話,袁修月不禁脣角輕勾着,一副想笑,卻又極力忍着不笑的樣子。
本來,她給的東西,人家就不會喝。
此刻經汀蘭如此宣揚,這些人只怕是渴死了,也不會去碰她送的那些酸梅湯!
不多時,汀蘭的酸梅湯發放完畢,已然在衆人面前分別擺放上一碗酸梅湯。
不過,那些酸梅湯,只是在那裡擺着,那些朝臣即便渴的脣角乾裂,卻也只是望湯止渴,誰都不曾,也不敢去喝一口!
看着衆人一副望酸梅湯解渴的悲苦模樣,顏如雪輕勾了勾誘人的脣瓣,不禁輕笑着看向袁修月,眸色微深道:“皇后娘娘是故意的!”
“哦?”
轉睛迎上顏如雪燦白命令的眸子,袁修月眉心微蹙道:“本宮好心好意的讓諸位大人解渴,怎地到了妹妹這裡,倒成了本宮是故意的?本宮故意什麼?難道出好心做好事,倒也成了不是了?”
聞言,顏如雪輕輕一笑,隨即輕垂臻首,低頭嘆道:“有的時候,有不一定就比沒有好,這些大人從一開始與皇后娘娘的便是對立的關係,他們自然不會喝皇后娘娘給的酸梅湯,不過此刻他們口渴難耐,娘娘卻大方的各賜了一碗酸梅湯,這俗語不是說的好麼?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今日若他們喝了這酸梅湯,便不能再繼續讓娘娘自裁,若一一堅持自己的意思,便要忍耐着口渴之苦,只看着眼前的酸梅湯,卻不能喝上一口……如此一來,娘娘的這碗酸梅湯,對這些大臣而言,便是常人難忍的折磨啊!”
聽到顏妃的分析,袁修月明亮的眸子,不禁微微眯起。
淺啜了口酸梅湯,她將湯碗放下,擰眉說道:“妹妹還真不是一般的聰明!”
聽到她的話,顏如雪心下暗驚!
眸光微斂,她微擡眸華,見袁修月含笑將視線轉向了一邊,她攥着帕子的左手,不禁輕顫了顫。
用過午膳,汀蘭便又與袁修月端來了保胎藥!
眉心微擰着,將保胎藥端起仰頭喝下,袁修月面色難看的咂了咂脣,剛要將藥碗遞迴給汀蘭,卻見緊閉了一上午的京城大門,吱呀一聲自裡面打開一道縫隙。
初時,她以爲是離灝凌來了。
隨即便跟着站起身來,但是很快她便發現,從城門走出的兩人,並非離灝凌,且正一前一後,快速朝着她們所在之處奔來。
這兩人,皆都身着太監服飾,但袁修月卻從不曾在宮中見過。
就在她凝眉深思之際,卻見走在前面的那人,一邊向前走着,一邊高擡着手中明黃色的卷軸,高聲喊道:“皇上有旨,袁成海謀篡叛國,皇后身其次女袁氏修月,失德失才,難逃罪責,着今日廢黜其後位,賜鳩酒一盞,勒令當下自行了斷——欽此!”
聞言,袁修月眉頭緊蹙,與她同行的所有人皆都神情劇變,就連顏如雪也是一臉怔然!
就在衆人一片怔仲之際,便見走在後面的那個小太監端着一壺鳩酒上前,直至袁修月,垂首輕道:“皇后娘娘,請吧!”
只他一語落,方纔還鴉雀無聲的城外,一時間嗡然作響!
城門下的那些朝臣,一個個交頭接耳,好似打了一場打勝仗一般,人人面露喜色,歡欣鼓舞!
“皇上怎麼可能……”
看着太監手中的聖旨,袁文德臉色黑沉,握着寶劍的手因太過用力而微微泛白。
而此刻,站在小太監身前,袁修月亦是怔怔半晌兒,一直不曾言語。
她的視線,自小太監手裡的鳩毒之酒掠過,又停落在另外那名太監手中的明黃色的聖旨上,終是苦笑着搖了搖頭,向後退了一步!
“娘娘!”
面色慘白一片,汀蘭既心疼,又心焦,生怕袁修月一個支持不住,連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
“皇后娘娘,請!”
見袁修月向後退了一步,小太監便立時向前逼近一步,並將手中端着的鳩酒送到她的面前。
見他如此,袁修月脣角輕勾着,顫抖着伸手,將托盤上的鳩酒緩緩端起。
“娘娘!”
“皇后娘娘!”
“丫頭!”
……
看着袁修月端起毒酒,袁文德、影子和汀蘭,幾乎同時出聲喝斥,而袁文德則一步上前,握住她端着毒酒的皓腕不停搖頭:“這酒……你不能喝!”
見他二人如此,沉寂許久的閆雲濤再次開口道:“袁文德,你難道想要抗旨麼?”微擡雙手,於空中拱擡,他不無得意的朗聲說道:“皇上聖旨有云,命袁氏修月以毒酒當下自行了斷!”
聞言,袁文德眸色一立,轉頭怒向閆雲濤:“雲濤老兒,你還真是咄咄逼人,本將軍現在要了你的狗命!”
“哥哥!”
轉拉着袁文德的手,袁修月眸色微暗的對她搖了搖頭。
今日,若閆雲濤一方動手倒也罷了,若她哥哥先行動手殺了閆雲濤,事情只怕更難收場!
“丫頭……”
痛心疾首的看着袁修月,袁文德面露急色,扯了扯她的手腕:“哥哥現在便帶你走,遠離這裡的一切,只要有我在,沒人傷得了你一根汗毛,也沒人可以擋住你我兄妹二人!”
聞言,袁修月心絃微顫了顫,終是莞爾一笑:“哥哥可是要與我一起過那執劍走天涯的好日子?”
見她此刻竟還在笑着,袁文德不禁蹙眉!
也就只有她,還能笑的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