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斕皇后雅達安氏宮中的女官前來傳話時,謝昭着實是有些驚訝了,她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麼快會引起這位西疆皇后的注意。
不應該吧?
她的手如今可還沒來得及伸出那麼長,去夠到皇宮裡去。
既然如此,這位雅達安氏皇后又是因何爲宣召於她?這倒有些值得玩味了。
伊闥羅黛梵這兩日去了附近州府的藥堂義診,最近幾日恐怕都不在麝敦城中坐鎮伊闥羅氏掌姓人府。
而伊闥羅氏的小公子修羅今日也湊巧去了郊區的山中採藥,府中兩位說話頂用的主人家都不在。
因此,皇宮中的女官傳旨時直接便送來了客院,只能是謝昭本人來接了。
薄熄皺眉輕聲道:“來者恐怕不善。”
謝昭以入宮前要換一套衣衫爲由,接過懿旨後藉故便帶着薄熄入了內室。
凌或和韓長生明顯對此也有話要講,但是男女畢竟有別,他們如今的身份可是謝昭的護衛。
男護衛麼,那自然是沒有理由跟進主人的房間,陪同女主人換衣衫的了。
謝昭聞言淡笑着偏過頭看着她。
“這是自然的,這隔出了一里地遠,我都能聞出皇宮中那位皇后娘娘的不懷好意。”
薄熄當即果決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去。就那幾個前來傳旨的女官和侍衛,又能拿咱們如何?”
謝昭卻搖着頭失笑着拒絕了薄熄的提議。
“這自然也是不行的了,若是我們一走了之,雖然沒人能奈何我們。但是我如今在此地姑且還有些事情沒有弄明白,只怕暫時還是走不成的。”
薄熄沉默了。
她知道謝昭指的是應該是現在他們還並未完全弄清楚,那個以舊式西疆皇室行文制式和斷句方式來行鬼魅之事的幕後之人的真實身份。
謝昭早就告訴了他們,她懷疑當年“韶光劍仙”之事的幕後之人,興許與西疆上一代的反王雍王斕未基有關——哦,就是西疆酆斕當今聖上的異母嫡弟。
若是不繼續推着查下去,那前面就都是白忙一場。
其實,謝昭也曾考慮過是否可以直接將寧婆捉拿,但是這樣做風險太大。
因爲他們目前爲止都還不能判斷寧婆在其中到底處於一個什麼位置,充當着什麼樣的角色。
若是那個繡娘寧婆是其中至關重要的參與者或者掌事之人,那麼他們拿下寧婆自然可以試圖套話逼問;哪怕她什麼都不肯說,只要寧婆地位夠高,那也足夠他們用來放長線釣大魚,等待她其他心急如焚的同夥來營救,再逐一一網打盡或是順藤摸瓜。
可是若是寧婆只是幕後之人掌下一枚無關緊要的小棋子,那麼他們冒然行事只會打草驚蛇。
屆時幕後之人,若是直接捨棄了寧婆這枚棋子,而寧婆也確實不瞭解自己的上線或主人的身份,那麼過後那幕後之人繼續龜縮避世幾年、甚至十幾二十年,難道他們也要繼續等下去嗎?
等他下一次放鬆警惕再次露出馬腳?
如斯沒輕沒重、暴虎馮河的行事風格,那就不是謝昭了。
所以,她還是決定再等等。
至少等到抓住對方的馬腳,趁機縷出一條清晰分明的線絡出來。
薄熄想了想,依舊覺得這樣很冒險。
她皺眉道:“可是,西疆皇后雅達安氏只讓你一人前往宮中,還不得帶着親隨,這明擺着是故意的。” 謝昭哈哈一笑,沒心沒肺道:
“雖然趕在伊闥羅氏兩位能做主的主人都不在府中來宣旨,時機上多多少少湊巧了一些。
但是作爲一國國母,宣召民間武人或是醫者入宮,的確不會讓人帶上護衛。畢竟我只是一介庶人嘛,入宮見駕時前呼後擁還帶着自己的人,那豈不是太過離譜了?”
別說她在西疆皇后眼中只是一介庶人,只怕就連九大高種姓的掌姓人或是諸位成年在外建府了的皇子皇女入宮時,身邊近身之人那也得在宮門口等着。
哪能讓隨扈呼呼啦啦、一呼百諾的入宮?
那豈不是將皇室威嚴不放在眼裡,到底誰纔是天下的主子?
薄熄思忖一瞬,倒是也不擔心了,她道:
“無妨,我和凌或會暗中跟在你後面,料想西疆酆斕的皇宮,總不至於像南朝天宸的不夜城那般擁有武道境界十分高強的內官坐鎮吧?”
薄熄雖然是北朝人,但是對南朝天宸皇宮不夜城中有兩位大高手坐鎮、負責拱衛天子安危之風聞,那也是有所耳聞的。
儘管不知道那兩位不夜城中的大高手究竟是什麼境界,不過據摩鈳耶大人當年推斷,只怕這兩位最低也在半步虛空境了。
可是西疆酆斕卻武道式微,他們閉關鎖國,不論是廟堂亦或是江湖,都鮮少會與中原和北地聯繫,以至於就連武道上也頗爲受困。
從最善武的毗諾門氏,巴拉來巴拉去,武道境界最高的掌姓人毗諾門佛年,不過也只是個大乘玄境。
雖然這麼說多少有點磕磣人了,但是薄熄如今入了這麝敦城月餘時間,越看越覺得這西疆武林八成要完,難免生出一股對西疆江湖中人的怒其不爭的嗤之以鼻。
薄熄這個建議謝昭倒是沒法拒絕,於是她含笑點頭,只好隨他們了。
她這衣服換的再慢,也總有換完的時候,緩兵之計也只能拖上一時半刻。
見去郊區尋找伊闥羅修羅的外院大管事遲遲未歸,便知道他十有八九是沒有找到外出採藥的主子的蹤跡。
於是謝昭聳了聳肩,也不再拖延,換上一套琴奢氏爲她裁製的西疆衣裙,大大方方打開了房門。
既然是覲見酆斕皇朝的一國國母,不妨入鄉隨俗一日,也好讓人在無關痛癢的地方跳不出什麼錯來。
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坐着宮裡的駱駝車抵達了酆斕皇室的宮門口,謝昭按照規矩下了駱駝車,跟隨前來傳旨的女官亦步亦趨的入了宮。
她看似乖覺老實、本本分分,實則一雙狐狸眼一直在不動聲色的暗自打量着周圍的建築和宮巷。
開玩笑,謝昭這個人慣愛扮豬吃虎,“老實本分”這四個字跟她半個銅板的關係都搭不上邊兒。
就這樣,彎彎繞繞走了許久,帶她入宮的那位女官終於在一座宮殿前站住了腳步。
“謝醫律在此稍後,奴婢進殿向皇后娘娘覆命。”
謝昭含笑頷首,脾氣很好的樣子。
她甚至在那位女官入殿內後,饒有興趣的打量起宮殿外院中澆花伺候草木的宮女們是如何打理西疆的花卉的。
不過女官去而復返的時間很快,倒是不曾讓她久等。
女官躬身一禮。
“謝醫律,皇后娘娘這會兒得空,請您隨奴婢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