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雅達安掌姓人笑容清甜,眼底嬌媚且狡黠,半點不見慌張。
皇后雅達安氏冷眼看着,倒是想要看看這個雅達安卓卓,要如何向自己解釋她的色令智昏和行跡怪誕。
只聽她道:“皇后娘娘,您不是早就想爲大皇子殿下拉攏西疆最負清名的醫律氏族伊闥羅氏了嗎?”
雅達安皇后冷笑一聲。
“嗤,所以呢?所以你明知道本宮心中的打算,卻還要刻意去得罪伊闥羅掌姓人伊闥羅黛梵?”
雅達安卓卓無辜的輕輕眨眼,她道:
“娘娘,您這就誤會了卓卓。伊闥羅氏一向不願與皇室聯姻,若是卓卓不接近伊闥羅黛梵,又如何能發現她的弱點,贈予娘娘來拿捏這位素來難啃的骨頭?”
雅達安皇后沉默一瞬,道:
“.說下去。”
雅達安卓卓嬌豔一笑。
“娘娘,沒有人能當真毫無弱點,她伊闥羅黛梵也不例外。您還沒聽說罷?
近日這位伊闥羅掌姓人在府中,居然收留了一位客居在麝敦城的南朝醫律。
這位醫律不僅被伊闥羅黛梵視作了座上賓,甚至十分信重推崇.”
雅達安皇后眉心微動,然後輕輕挑眉。
“那位醫律,莫非是位女子?”
雅達安卓卓笑得意味深長。
“皇后娘娘蘭質蕙心,那一位,可不正是一位女子嘛。”
雅達安皇后聞言瞠目結舌的看着她。
“.你是說,伊闥羅掌姓人待這位南朝來的女醫律不同尋常?”
伊闥羅黛梵這位來自於伊闥羅氏的清雅美人居然喜歡女子之事,在西疆九大高種姓氏族的掌權人們眼裡,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更何況,她也從未刻意隱瞞。
所以雅達安卓卓只那麼隨口一提,皇后雅達安氏便聞弦知雅意,當即猜到了她的意有所指。
雅達安卓卓笑道:“娘娘,那可還不是一般的不同尋常呢?
伊闥羅掌姓人在這一位謝醫律跟前,那可是半點清冷孤傲都沒有的,簡直噓寒問暖到了無微不至的程度。
不僅往來親自相迎,還爲這位體弱多病的謝醫律親自熬煮藥膳補身。”
“哦?”
這下皇后雅達安氏是真的有些吃驚了。
伊闥羅氏掌姓人的目下無塵、冷傲清高,那可是在西疆九大高種姓中首屈一指的。
而且她雖然不喜男子,可這些年來潔身自好,同樣不曾與哪家女子有過什麼過密的接觸。
能讓她做到如此地步,這位南朝來的女子莫不是姑射神仙不成?
皇后雅達安氏瞬間抓住了重點。
“你的意思是,讓本宮拿捏住那個南朝來的女子,便等同於抓住了伊闥羅氏掌姓人的脈門?”
雅達安卓卓輕輕頷首。
“娘娘,再沒有比這更簡單容易的方法了,不是嗎?”
皇后雅達安氏陷入了沉思。
她靜靜坐在上首正中的鳳座上沉吟良久,無意識的緊緊攥着掌下的月光杯。
半晌後,她踟躕道:“你這法子雖然別出心裁,是個奇招。
但是若是一個弄不好適得其反,只怕反而惹惱了伊闥羅氏掌姓人。
更何況,那南朝女子在伊闥羅氏客居,我們如何能拿捏的住她?”
雅達安卓卓嬌聲一笑,道:“娘娘,畏首畏尾可是成不了大事的。
您可知,當年父親爲何在衆多子嗣中,選擇了我來繼承雅達安氏的掌姓人之位?
正是因爲我雅達安卓卓智計詭譎、當斷則斷,做事最是雷厲風行出其不意,遠勝於族中其他固守陳規的兄弟姐妹。”
皇后雅達安氏靜默一瞬,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你有把握?”
雅達安卓卓失笑道:
“皇后娘娘,其實我早就找府中武人觀察過了,那位南朝來的病美人的武道境界不過只是金遙境。
她的幾位護衛雖然武道境界高的驚人,但是您只需下一道懿旨,將她獨自一人詔入宮中敘話,那她屆時還不任人拿捏?
娘娘將人拿下扣留,日後再與伊闥羅氏掌姓人洽談,請她許諾將族中一位貴女嫁給大皇子爲側妃,還怕她不答應麼?”
皇后雅達安氏皺眉。
這也未免太過草率且簡單粗暴了罷?
“本宮怎麼覺得這似乎有點倉促?況且你也說過,她的護衛武道境界極高.
只怕能隨身帶着如此厲害的侍衛,這位南朝醫律的身份必然顯貴。
她的護衛既然如此厲害,若是暗中跟入宮中了呢?此乃其一。
至於其二,即便本宮真在宮中扣留了她,若是伊闥羅氏掌姓人不肯服軟,那麼我們便真的走了一步將人得罪死的死棋了!
你別忘了,伊闥羅黛梵這個女子一向軟硬不吃,最是驕傲不過。
她又怎會因爲一個區區外族女子屈服,答應許婚伊闥羅氏的貴女給初兒?”
雅達安卓卓搖着頭笑了。
“皇后娘娘,您生來便被氏族當作未來的皇后培養,一生最守禮儀,也早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又不能做什麼,所以想必此生還是不曾爲什麼人孤注一擲過吧?” 皇后雅達安氏皺眉看着她。
這是自然,她自幼足不出戶,早知自己未來是西疆的國母,那又怎會對什麼男子暗生情愫?
即便是她曾經心有遐想,那也從來沒有這個機會。
於是,皇后皺眉問:“你的意思是,伊闥羅氏掌姓人如今已經意亂情迷,對於這個南朝女醫律之事,不能以常理看待?”
雅達安卓卓撫掌大笑道:
“娘娘,這是自然了,您看看我不就知道了?”
皇后雅達安氏聞言當即將眉頭蹙的更深了。
幾道深深的川字紋,登時紋刻在她的眉心,看起來十分鬧心的樣子。
“你?你居然還有臉提自己?
身爲雅達安氏掌姓人,你居然爲了一個竺珀這個伊闥羅氏的叛臣如此神魂顛倒、出盡洋相,你該不會以爲伊闥羅氏的掌姓人會跟你一樣犯蠢吧?”
雅達安卓卓聞言卻悵然一笑。
她嬌媚的臉龐閃過一抹落寞和小兒女的情思。
“犯蠢?皇后娘娘,您不懂愛。
任何智者在遇到讓自己一眼萬年的那個人時,恐怕都無法做到心如磐石、方寸不亂。
——我不能,伊闥羅黛梵自然也不能。”
她當年年少時對伊闥羅竺珀的一見心喜、再見難忘,日後不知驚豔了雅達安卓卓的多少年歲月。
當時得知竺珀心有所屬,準備與琴奢氏的貴女成婚時,她是真的恨透了那位名叫琴奢寶珠的女子,也曾經當真恨透了那個芝蘭玉樹的清雅男子。
後來,雅達安卓卓雖然也按部就班的招贅了自己母族的表親克爾瓦氏的子儀公子入府爲夫婿,但是心中對於曾經轟轟烈烈暗戀愛慕過的男人卻從未忘懷過。
是啊。
所有人都說她行事瘋魔。
爲了伊闥羅竺珀,她確實很瘋。
這十年來,也因此遭盡了西疆九大高種姓掌姓人們的輕視白眼。
但是那又如何呢?
她倒是想看看,等到伊闥羅黛梵這位清麗雅緻的西疆第一醫律大人也陷入情網難以自拔時,到底會不會爲了心中所愛,放棄自己的原則!
雅達安卓卓曼聲笑道:
“皇后娘娘,這麼多年了,您可曾聽聞伊闥羅黛梵心有所屬過?”
皇后雅達安氏沉默思忖片刻,緩緩搖了搖頭。
“確實.不曾。”
雅達安卓卓似笑非笑的呢喃着。
“是啊,她不曾。‘萬年鐵樹’今時今日終於開了頭一茬的心中花。
我就不信啊,她能做到漠不關心、冷眼旁觀,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涉險而不竭力相救。
再者說來,我們大皇子本就年輕氣盛、才智超羣,不過是許婚一位伊闥羅氏的女子罷了,他們不吃虧,不是嗎?
更何況,我今日入宮前已經聽府中門客回報,最近幾日伊闥羅黛梵都不在麝敦城中。
只要您的懿旨今日能入伊闥羅氏掌姓人府,那位南朝醫律無人維護便只能獨自前來。
如此千百難逢的機遇,娘娘可要好生把握,否則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皇后雅達安氏眉心微微放鬆。
這一回,她似乎真的被說動了。
是啊!不過就是想與他們伊闥羅氏結一段兩姓之好罷了。
她的皇兒如此優秀,她伊闥羅氏掌姓人有什麼好委屈的?
說不定他們此舉,正好也算是給了她一個臺階,讓她能繼續保護伊闥羅氏那不慕權勢的清名!
這不是兩好搭一好,一舉兩得的事情嗎?
於是,皇后雅達安氏再不遲疑,她正色道:
“來人。”
殿外的女官聞聲恭敬上前行禮。
“娘娘。”
雅達安雅雅淡淡道:“本宮聽聞伊闥羅氏府中來了一位南朝醫律。
本宮對南朝風物人文十分感興趣,你去伊闥羅氏府上一趟,宣召那位南朝女醫律入宮覲見,與本宮說說話。”
皇后輕輕“唔”了一聲,想到了雅達安卓卓的提醒,又謹慎補充了一句。
“對了,這位謝醫律和她的同行人畢竟是外族人……這樣吧,爲了宮中安定,就只宣她一人。”
女官畢恭畢敬的應道:“謹遵皇后娘娘懿旨。”
雅達安卓卓事不關己般笑吟吟的看着。
就讓她好好看一看罷。
看看伊闥羅黛梵,究竟能爲這位南朝千里而來的謝醫律做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