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達安氏掌姓人雅達安卓卓此時正斜斜半倚着那副妖嬈勾人的身子,風韻猶存的坐在西疆國母雅達安氏下首的白玉雕刻的祥雲紋圓椅上。
她的兩根手指輕輕捻着月光杯纖細的杯柱,還悠然自得的轉了轉杯子,緩緩晃動起瑩白酒盞中莓紅色的果酒。
酆斕皇后雅達安雅雅目光冷凝,看着她的視線沒什麼溫度,忽然冷聲道:
“卓卓,聽聞你日前在伊闥羅氏主辦的盧爾達宴中可是出盡了‘風頭’?
怎麼,本宮之前再三告誡你無事不要招惹伊闥羅氏,你都當做了耳旁風不成?”
其實,皇后雅達安雅雅比之她的庶妹雅達安卓卓不過也才年長兩歲而已,但是單看面相,卻要比自己的妹妹年老許多。
興許是身爲一朝國母、難免要操心的事情多些;又興許是她心中憂思甚密,於是更容易衰老。
皇后雅達安氏整個人顯得十分肅穆莊嚴,就連脣角和眼底的紋路,如今也已經分外明顯了。
相比於剛剛四十歲的中年婦人,這位西疆國母雅達安雅雅,看起來更像近乎五十歲的女子。
雅達安卓卓聽到姐姐的詰問,倒是不慌不忙的模樣。
她如今已經貴爲雅達安氏的掌姓人,雖說皇后雅達安氏乃是當朝國母,但是嚴格意義上說她也管不到她的頭上。
不過他們雅達安氏與皇后畢竟一榮俱榮,福禍相依,總是要彼此扶持,互相成全的。
於是她笑盈盈道:“皇后娘娘,您到底在慌什麼?
大皇子殿下如今在朝堂上早已任職多年,還得到了與毗諾門氏的子弟一同在軍中歷練的殊榮,這在陛下如今的諸多皇子皇女中,早已一騎絕塵,遙遙領先於人;
而七皇子殿下雖然尚且年幼,未能結業出學者院,但是他聰慧刻苦,也很得陛下的疼愛。娘娘您又何必如此小心謹慎,如履薄冰?”
這話說的沒錯,如今皇后雅達安氏所出的兩個孩兒大皇子斕素初和七皇子斕素申,那可是都立住了腳並未夭折的皇子。
不像圖爾嘉氏大妃圖爾嘉婆孤所誕的兩個孩兒,先前最立得住腳的那位二皇女殿下,居然在成年後不久驟然病逝。
這位那可是剛剛步入朝堂,即將要與圖爾嘉氏大婚聯姻的。
——想當年,二皇女殿下的病逝,不論是對圖爾嘉大妃而言,亦或還是對圖爾嘉氏而言,都算得上是天坍地陷、晴天霹靂般的噩耗了。
而今算來,也有八年了。
當年圖爾嘉大妃驟然失去愛女,大病數月險些一蹶不振。
好在膝下還有六皇子勤勉孝順,那時年僅八歲的六皇子斕素因連學者院都不去了,日日侍奉在母親病榻之前。
終於,圖爾嘉大妃爲了這個尚未成人的小兒子,重新打起了精神來,這才病體逐漸康復。
所以,與膝下僅有一條血脈的圖爾嘉大妃和克爾瓦大妃相比,皇后雅達安氏和大妃哈里嚳氏已經算是高枕無憂的了。
畢竟,如今她們兩位膝下,都有兩個孩兒無病無災的站住了腳。
甭管有沒有才幹,也甭管最終會不會拔得頭籌,兩個孩兒比起一個孩兒,總歸將來執掌西疆掌境人之位的希望,也能更大一些不是?
而皇后雅達安氏所出的大皇子斕素初如今已經二十八歲了,他是西疆皇帝膝下最早入朝的子嗣,還迎娶了毗諾門氏的貴女做了自己的側妃綿延子嗣。
雖然大皇子殿下的妻族毗諾門氏,這二三十年來稍微式微了一些,但是畢竟破船還有三千釘。
那也是整個西疆國境中武道和軍事的領軍氏族,爲大皇子也着實助力了不少。
更何況,從大皇子斕素初雖然迎娶了側妃,卻始終空懸正妃之位多年,便不難看出這位大皇子殿下的野心和意圖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這分明是在等。
等什麼呢?
——那自然是在等自己被封爲西疆掌境人的那天,便可風風光光迎娶一位母族雅達安氏的女子爲正妻儲妃。
什麼?若是問他如今的岳家毗諾門氏是否會在意?
那他們自然也是不在意的了。
畢竟,西疆酆斕皇朝的歷任國母,都必須出自於後族雅達安氏。
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傳統,九大高種姓氏族早已心裡門清,也並不介意。
而他們毗諾門氏的女兒,如今已經先一步嫁入大皇子府中,成爲大皇子的第一位妃子,爲他開枝散葉生下了長女、次子和次女!
這已經算得上是少年夫妻的難得情分了。
若是等到日後大皇子殿下如願以償的那一天,他們氏族所出的側妃毗諾門氏,必然就是未來西疆天子的第一位大妃,那是僅次於未來西疆國母的地位。
大皇子如今的三位子嗣皆出自毗諾門氏側妃膝下,他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更何況,將來若是大皇子真的問鼎西疆皇位,那麼將來他的皇位自然也是傳給自己最優秀的子嗣後代的,是不是正妃根本不重要。
未來鹿死誰手,如今誰又可知。
雅達安雅雅目光冷冽的看着自己的庶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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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年少時在家中,與自己的嫡出兄長同爲未來掌姓人的儲妃、或是駙馬的候選人。 ——之所以還有一位雅達安氏的嫡出公子做爲候選人,那自然是爲了未來若有可能是皇女登基爲帝的可能性做了兩手的準備。
雅達安氏代代如此,每一代都會選出氏族中血統最高貴的嫡出公子和小姐各一位,自幼單獨受到教引嬤嬤的教導,學習如何成爲一國之君的妻子或是丈夫。
因此,他們這對雅達安氏嫡出公子和小姐,自幼便與氏族中其他兄弟姐妹們交往不多。
即便是皇后雅達安氏,有時也不明白自己這個極其不可控的庶妹,每日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心中含氣帶怒,語氣難免冷硬了些。
“雅達安卓卓,這是本宮最後一次警告你——初兒苦心孤詣、披星戴月的發奮以恆,不是爲了讓你這個姨母四處爲他樹敵,無事生非的。
你只看到了初兒在諸多皇子皇女中的優勢,但是可曾看到他的夙興夜寐的日日勤勉?
等到再過幾年,陛下的老六老七老八都年滿十八成年入朝任職,他如今的優勢還會有多少?”
皇后眼底一片冰冷。
“而你,身爲他的姨母,只知道仗着他如今權勢逞自己的威風,你又爲他做過什麼?”
雅達安卓卓聞言當即失笑。
“皇后娘娘,您同樣身爲雅達安氏的女兒,自然不會不知我們雅達安氏在西疆廟堂上一向沒有什麼實權的。
雖然自古我們氏族都被西疆子民稱爲神裔一脈、貴爲後族,但是族中甚至連一項賺錢的買賣都沒有,您要我這位姨母爲大皇子殿下做些什麼呢?我們又能做些什麼呢?”
她望着皇后雅達安雅雅沉默的表情,媚笑着補充了一句。
“娘娘,您心裡何嘗不清楚,除了主持西疆祭祀事宜,爲酆斕皇朝挑選培養合格的儲妃駙馬,我們雅達安氏在朝堂之上別無他力可施。”
雅達安雅雅沉默片刻,忽而冷聲道:
“即便因爲西疆九大高種姓各自的分工職責,雅達安氏對大皇子奪儲使不上什麼力,那你至少也不該拖他的後腿!”
雅達安卓卓笑意盈盈的托腮看着自己的嫡姐。
雖然她如今已經三十有八了,但是眼神嬌俏猶如二八少女。
“皇后娘娘,冤枉啊,卓卓怎敢拖了大皇子殿下的後腿?”
雅達安雅雅冷豔看她矯揉造作的模樣,心裡怒火中燒。
“你還有臉說?你帶着你那贅婿去伊闥羅氏掌姓人眼前顯什麼眼?可顯得你能了?
本宮人未在場,都聽聞你雅達安掌姓人好大的名聲!
你自己不嫌整日圍着一個男人丟人現眼,本宮的大皇子和七皇子還要臉面的!”
雅達安卓卓臉上的笑意收斂了幾分。
她輕輕挑起眉梢,目不轉睛的盯住了皇后雅達安雅雅。
雅達安卓卓那雙如琉璃珠似的冷透的眸色一動不動的看着人時,有股令人恢詭譎怪的異樣感。
即便是雅達安雅雅這位西疆皇后,也被她那一眼盯得毛骨悚然。
她雖爲嫡女,又是氏族中可以培養的國母,但是卻從小看不透摸不清這位庶妹心中的彎彎道道。
雅達安雅雅下意識皺眉,色厲內荏道:
“你這是什麼眼神,難道本宮說錯你了?”
雅達安卓卓頓了頓,忽而展顏一笑,道:
“皇后娘娘自然不會有錯,不過,娘娘也確實誤會了卓卓的一片苦心。”
“哦?”
雅達安皇后眉心皺的死緊,已經面露難耐之色。
“雅達安卓卓,不用故弄玄虛跟本宮打什麼啞謎。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且痛快一點說清楚。本宮沒有那個閒情逸致,在此聽你扯七扯八。
你的年紀也不小了,若是覺得如今統管雅達安氏已經力有不逮、犯難了一些,那倒也不必如此爲難,不若多給後面的下一代年輕人留些機會,讓讓位置。”
皇后雅達安氏這分明是動了真怒,已經生出了儘早讓下一任雅達安氏掌姓人接班人繼位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