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雅室,一般子弟把酒言歡,雖是隻此五人卻也吵鬧無比。
"哎,你......你也太不夠意思了,說說都多久不曾見過了。"一臉頰微紅長相粗獷,年歲略大的男子緊緊拽着他旁邊那一身黑衣劍眉星目的少年。
"呵呵,阿澈可別動氣。你可是不知,自你一別從軍三年有餘,可是苦了我們這般兄弟,鴻哥更是天天唸叨,極爲想念。你倒是瀟灑,竟未跟我們透露一句。留下這般煞星,【天都】都快被他拆了大半,直到一年前情況纔有所好轉,喏,讓小昕給你詳細說說吧。"一面目含笑桃眼微眯得俊俏男子說完就只顧看好戲了。
"走後一日,【天都】將軍府失火,刑部出動,後看到放火之人,迅速撤離。"清冷聲音不帶一絲感情的吐出,黃綢錦衣倒比旁人多了一絲華貴,只專注喝酒,眼裡並無雜事。“走後五日,倚春院、香蘭院、紅閣皆被一張白紙所封,無一人敢阻,一月之內人去樓空,至今仍無人敢重新開張。”
“走後一月,御花園羣花不翼而飛,皇后驚詫,遣人查探無果,爲東皇所知,密語一番苦笑作罷。”說到這裡少年停了下來,靜靜等着精彩的大戲。
“黎睿,你倒是給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原本指望你能約束一下鴻濤。怎能讓他如此胡鬧?即便有着皇后胞弟的身份,也不能如此不守禮法,胡鬧惹事。明知他雖年長我們幾歲,卻小兒心性難去,憨厚蠻野。不說明白,明兒就讓你去獸營待待,前兒剛從西荒之地捉來一對大梟還未馴服,不如你去吧。”
如若連名帶姓的喚一個人,就說明歐澈是真的怒了,誰說黎公子心機巧妙,無人能敵,遇上戰神歐澈還不是得乖乖的繳械投降,倒是應了一句話——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這恐怕就是一物降一物了吧。
黎睿聽到喊他,緩慢的挪了挪矮凳,似是離他遠一分就多了一份安全可言。本來是想看好戲的,誰承想卻被拖下水來,唉!果然“好人”難爲啊,如果被他知道那件事,自己……咦!想想都覺得後背發涼。
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這件事說來也有些話長,那個,你看天氣挺好的哈!”難得看見滿腹機關的黎睿吃癟的樣子,奕畢昕嘴角有些抽動,眼觀鼻,鼻觀心的專心看着面前那個白瓷酒杯,彷彿要看出個窟窿般。
“那個吧,我只是給他提個醒而已,我說……”偷偷瞄了瞄他的臉色,安靜如常。嚥了咽口水,小心的開口:“將軍府有你的寶貝,如果損壞了,那你一定會回來。”
“繼續。”雖然兩個字卻有如泰山壓頂,無形的壓力讓人喘不過氣來。
“呃,後來他鬧着日子無聊,要我陪他去西郊屠龍,你也知道,我素來愛潔,最討厭滿身汗味兒,所以我就告訴他,只要隨便拿張紙封上妓院的大門,站在那就無人敢出,比封條都好使。”
瞥見他愈發冷峻的面容怎麼都覺得這次在劫難逃,豁出去了,直了直身子:“誰知道他玩了幾次後又膩了,我只好給他出了個主意。”
“恩,是啊,黎哥原話是這樣說的。‘鴻哥,你當真想念阿澈的話,那我告訴你一個捷徑,只要皇宮出點什麼事兒的話,東皇必會下旨召他回來。’舅舅聽後興高采烈的在御花園忙了一下午才把母后最喜歡的花一朵朵揪了下來。不過這不是最主要的是吧?”說完奕畢昕對着黎睿無辜的眨了眨大眼睛。好似在說,我說的對吧。黎睿不詳的預感愈發加劇,原來平時最爲安靜的小昕纔是名副其實的狐狸,真是沒想到啊這一次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罪證確鑿,不容翻身啊。
“倒也沒什麼,就是給小舅說了一門好親事,如今你也有了一位大嫂呢。”畢昕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黎睿猛對他作揖感謝,如今那飛到嗓子眼的心才穩穩地落了回去。
“呵,你倒是‘好心’”啊?故意咬重的字眼,讓黎睿越發心虛不敢與之直視,差一點就要全盤脫出了。
錚錚的兩聲琴音,及時解了黎睿的困境,歐澈全身心都被吸引了過去,沒餘力再追究了。輕紗之後,靈素正襟危坐,指下輕輕一挑,餘音猶自顫動,流水般的琴音傾瀉而出。撫平了人們略爲焦躁的心。
曲調安詳雅緻似空谷幽蘭,姿態高潔,但聞室內樂音悠揚,周遭似有琴音應合,竟叫人分不出是爲七絃所奏,四面八方忽而飄來琴音,聲勢漸大,似無止境。
隨着幾聲輕音,體態纖弱雲鬢巍峨的女子出現在展臺中央,她步步生姿,搖曳生香,金釵步搖微晃,廣袖飛舞,身着大紅舞衣豔豔生色,而後琴音漸低,低到不能再低,琴音驟然而起那人翩翩起舞,彷彿經歷了冰雪破土而出,曲調極爲精妙,無言之處自生縷縷暗香。臺上女子折腰漫步,仿若將飛而未翔,欲落而遲疑。卻已叫人稱作翩若驚鴻,宛若遊弋,嫵媚嬌俏令人心之往矣,而又那麼仙姿鍾靈,,孤冷輕傲,如月中仙子,讓人自慚形愧,不敢褻玩。
“這是……”都沒精力回頭,一直注視着看臺。
“也難怪你不知,這是半個月之內奪取花魁稱號,靈姬姑娘的首場宴會。”黎睿一改作風,熱心的介紹試圖讓他忘記剛纔那些不大愉快的問話。
琴聲漸起,當一紅衣舞者出現在看臺上的時候,全場靜謐,一雙眼睛牢牢鎖在她的身上,看她輕展腰身,媚眼如絲。
琴聲越發激越,一改風格,接連高速旋身,那輕披肩發的薄沙終於被甩飛而去,慢慢飄揚,落下展臺,臺下看客蜂涌而出,爭相搶奪,女子看到一展笑顏,極盡媚惑,而她此刻只餘抹胸,香肩盡露,因爲劇烈的舞動,胴體上滴滴可見晶瑩的香汗。
此刻男子們再無平日裡的溫文爾雅,謙謙君子的形象,脖子伸的長的不能再長,喉結上下滾動,全場一片吞嚥口水的咕咚聲,一雙雙充滿血色,亮的嚇人的眼睛盯着臺上美人。
琴音忽起,清越通澈,似一股清泉輕撫人心,慢慢的有些亢奮的人們恢復些許清明,四肢麻木,思維還有些呆滯。一曲終了,餘音繞樑,室內寂靜無聲,衆人都好似沉浸在這舞曲於琴音裡,回味無窮。
靈兒傲然立在臺上,不動聲色的打量衆人的神態,似有所感,偶一擡頭,便看到他望向這邊那冷冷的目光,穿過衆人直射心底,讓她心中乎而一緊,紗影飄渺,使他棱角分明的輪廓柔和了許多,好似夢裡相約。
下一刻,突然從樓上雅室內飛出一件黑袍緊緊的裹在了女子身上。衆人驚疑,也未尋到那人蹤影。
“都回吧!”剛纔還好好的,突然之間歐澈的臉色黑沉的怕人,瞭解他的人都知道此刻最好別惹他,不然肯定會死的很慘很慘……
“阿澈,那我和小昕先送鴻哥回去了。”急忙告辭還沒等他出了門去,歐澈就又發話了:“明日卯時,獸營報道,小風你負責監督他,都走吧。”
“是。”一直沒有說話的那名男子,應完就走了出去,路過黎睿只給了他一個自己保重的眼神,果然,怎麼可能搪塞過去,那人心如明鏡,怎能不知。
重紗之後的靈素,心神也搖曳不定。雖然知道他看不見自己,卻仍覺得那道視線似有熱力焦灼難耐,嘭嘭嘭嘭,原來平靜的心湖像被丟入了一顆小石子,旋起圈圈漣漪,內心有種奇異的感覺,彷彿隔着重紗相對的那一刻,早已在那片淨土上悄然綻放傾城絕色的曼珠沙華,一瞬的妖嬈過後,靜靜的湮氬於孕育中萌發。無人所覺,紗後一角明藍一閃而逝。
“主子,要去嗎?”青衣小僮目含詢問的待立在門口。
“你回吧,先將拜帖送去,我一會兒便回。”端起茶杯,細嘬一口,手似有規律的輕釦桌沿。
此刻,一般看客皆萬分緊張的等待着,因爲每次宴後皆有一人由宴主指定入閣相會,無一不手心出汗,四肢微顫,祈盼幸運之神的眷顧。
輕柔嫵媚的語調,伸手遙遙一指最邊緣的那個角落。那聲,“我選他!”讓衆多看客芳心碎了一地,互相攙扶着,推杯換盞,以慰心傷,大呼:“怎麼不是我啊?”
歐澈只覺得厭惡,厭惡她強顏微笑,厭惡她故作姿態,頭也沒回大步流行的走了。靈兒看在眼裡,也只得展顏微笑,滿嘴的苦澀也只有自己知道。
那一舞傾城絕色,那一曲清華無雙。很久很久以後仍有人一臉羨慕的描述。於風中飛舞的精靈呦和她那琴師彈奏飄渺的仙樂呦,甚至形象的取名爲“勾魂奪魄”,仿若看一場舞會就會失去魂魄般靈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