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進宮之後,直接去了皇上的寢殿。
當他看到跪在大殿門口的皇后娘娘,上前施了一禮之後才讓小太監通傳。
不一時,王德匆忙走了出來。當看到二皇子,連忙攔住他說道:“二皇子,您大婚將至,還是回去操勞婚禮的事情吧,這裡有奴才伺候着就是了。”
這是要將自己拒之門外。
看了一眼王德,二皇子輕輕一笑說道:“王總管,皇上龍體欠安,你在近前伺候我自然是放心的。以前東宮有太子,可現在太子不在宮中,我這當兒子的如果要是在父皇生病之時不聞不問豈不是大不孝?”
聽着帶着幾分威脅的話語,王德權衡了一下,馬上賠笑說道:“二皇子,瞧你說的。老奴是擔心府上因爲迎娶皇子妃忙不過來。二皇子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到皇上龍榻前盡孝,那當然是最好不過的。”說着帶着二皇子向着皇上的寢室走了進去。
龍榻上,蓋着繡着栩栩如生的蟠龍薄被的皇上正在昏昏欲睡。下朝之後,他就累的躺倒了。
皇陵門口倒塌一事,讓他又驚又怕,再加上體力不支,皇上現在的身體就像是一盞在風中掙扎燃着的燈火。如果要是風稍微一大,就有可能熄滅。
突然一陣藥草的味道飄了過來,強烈的求生意志讓他禁不住張開口。潛意識裡,皇上覺得自己決不能倒下。他只不過才五十來歲,才坐了十幾年的皇位,那怎麼能行呢。他最少要坐夠二十年纔不枉當年的那些辛苦拼搏。
可是,今日喂藥的宮女的動作有些生澀,怎麼連勺子都似乎抓不穩呢?
皇上一怒,睜開了眼睛。卻發現,正在喂藥的人竟然是二皇子。
雖然宣佈了對太子的處罰,但那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皇上在暴怒之後,心中怎麼會不疼呢?
此時看到二皇子給自己喂藥,他的眼中禁不住多了幾分光彩。
而見到皇上睜開眼睛,二皇子輕聲說道:“父皇,你先將這藥喝下去。”
皇上嚥下去了一口藥,然後起身坐起來,直接拿過藥碗,一仰脖子將藥汁喝了下去,然後看着二皇子的胳膊說道:“你的傷好了?”
“已經無妨了。”二皇子連忙站起來,從王德手中拿過擦拭的布巾遞給皇上,臉上帶着滿滿的喜悅說道:“父皇,近兩日兒子接到派出去的人的報信,說是找到神醫了。”
“神醫?!”一聽二皇子的話,皇上的目光頓時看向他,說道:“你在爲朕尋找神醫?”
“是,”二皇子目光真摯的說道:“父皇,上次你病倒了後,兒臣便將人派了出去。只不過沒有想到神醫那麼難找,直到這兩天才有消息送過來,說是在大廣府那邊發現了神醫的蹤跡。估計要是將他帶回京城,也要等到二月中旬左右吧。”
見皇上不說話,只是目光深深的看着自己,二皇子繼續說道:“父皇,神醫據說有起死人,肉白骨之神通。像你這樣的病症,肯定是手到病除的。”
看着兩片嘴脣一翕一合正在說話的二皇子,皇上突然感覺面前這個看似乖巧、聽話的兒子,自己並不是多麼的瞭解。
難道他真的老了嗎?
如果不是年前裝病那段時間的明察暗訪,皇上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一貫在所有人跟前以風流不羈形象所示人的兒子,竟然是大華國讓許多人聞之喪膽的無心樓的主人。
無心樓啊,那可是跟一柄利劍一樣的地下勢力。
到現在,皇上不知道自己該爲二皇子擁有這樣的勢力高興還是擔心。
“你不怪朕要將皇位傳給太子?”在二皇子講神醫診治的具體事例的時候,皇上突然問道:“其實你的各種能力比太子更優秀。”這句話是他的心裡話,以前交給二皇子的事情,大都順利、圓滿完成。
“父皇,你怎麼說這樣的話?兒子惶恐!”二皇子馬上低頭說道:“太子是父皇的長子,更是皇后所出,繼承皇位天經地義。”
說了這些,他又補充了一句:“去年兒子娶側妃進門那日,了塵大師在顏府曾經親口告訴太子,這大華國我們這一輩,只會有他一位太子。”
聽了這話,王德禁不住偷偷看了二皇子一眼。此時二皇子說的話,可不只是提醒皇上說了塵大師預言的問題了。他的側妃顏明玉可是死在前一段時間的刺殺中,太子還跟此事扯不清關係。
想想如果不是今天皇上提起,他還真不知道無心樓跟這個平時看上去非常不靠譜的二皇子有關係。
這麼說來,眼前這個二皇子的水可真是夠深的。
而聽了這話,皇上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這件事,他還真沒有聽說過。只不過,看來太子之後的張揚跋扈,也是因爲了塵大師的這句話吧?
了塵大師,畢竟是一位有通天本事的人。
皇上想着,禁不住看向王德。
而多年的相伴,王德自然明白皇上在想什麼,也就點點頭。
皇上和王德兩個人之間的互動,二皇子瞭然在心。他禁不住暗自苦笑,父皇現在是愈加多疑了,這麼一句話還要驗證。
“可是你擁有無心樓。”見王德明白自己的意思,皇上的輕咳了一聲,看似風輕雲淡的轉向二皇子,說道:“這件事你並沒有跟朕說過。”這要是剛纔二皇子在說起那句話來的時候,他不多疑的原因。要是二皇子有心皇位,就不會這麼說話了。有無心樓,這個兒子真要是想着爭奪皇位,有足夠的實力。
見皇上說起無心樓,二皇子眉眼都沒有動一下,直接說道:“父皇,如果沒有無心樓,兒子或許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輕嘆了一聲,皇上不在言語了。他當然清楚那些年因爲自己一心撲在勤政之上,後宮發生的許多事情。只不過,那都是在過了很久之後才知道的。
這個兒子,他確實虧欠!
等過了一會後,皇上突然疲憊的揮揮手,說道:“好了,朕累了,你下去吧。”
“父皇,”二皇子並沒有因爲皇上放過不提無心樓那件事而慶幸。皺了皺眉,他突然撲通一聲跪下,說道:“兒子有事相求。”
“說,”皇上在王德的服侍下,慢慢躺倒。他雖然答應了,但似乎並不想聽到什麼真正的事情。
“父皇,”二皇子擡頭看着皇上,說道:“神醫找到了,這是天佑父皇長命百歲,也是兒子等的福分。”
“說重點。”這件事之前已經說過了,皇上閉上眼睛,說道:“要麼朕可要睡着了。”
“是,”二皇子咬咬嘴脣,大有一股豁出去的模樣,說道:“兒子覺得無論如何,太子畢竟是一國之儲君,在皇陵守着總不是事。再說了,請欽天監看天象、選日子重新修建皇陵大門口,也需要日子。不如請太子先回來,其中萬一有其他隱情,也好跟父皇商量。”
聽了二皇子的話,皇上驟然睜開了眼睛,直視着二皇子,說道:“你是求着朕讓太子回京?”
二皇子一個頭磕在地上,低着頭說道:“正是!”
如果皇上之前在這件事上對二皇子有懷疑的話,那現在心中的疑慮去了四五分。畢竟如果要真是二皇子從中做了手腳,他現在對太子應該是落井下石,而不是爲他求情。求着讓太子回京。
因爲太子的勢力和智囊團可都在京城,太子回來後,對於二皇子可是弊大於利。
皇上就那麼看着二皇子,而二皇子毫不退縮。但他的目光中多得是一個兒子對父親的依賴,和信任。
過了一會,皇上重新閉上了眼睛,慢慢說道:“你退下吧。”
“父皇,那太子,”
見二皇子還想追着皇上說話,王德連忙走過來,扶住二皇子,低聲說道:“皇上累了,二皇子還是早些下去吧。”
送二皇子離開之後,王德回到寢殿,當看到皇上已經坐起了身,連忙上前說道:“皇上,你怎麼起來了,趕緊躺下。”
“不用!”皇上不僅沒有躺倒,反而一把掀起了黃色的錦被,說道:“你這就去上書房,傳朕的旨意,讓太子接到聖旨即時返京。”
“皇上?!”一聽這話,王德不禁睜大了眼睛。
皇上一瞪眼睛,說道:“還不快去!”
“是,”王德見此,連忙奔出去,找了一個小太監,讓他趕往上書房。
而皇上見王德又一溜煙的奔了回來,禁不住微微一笑。這個老貨,跑得這麼慌張,也不怕摔倒。
突然,他又想起來了,王德是自己從小伺候在身邊的人。這一轉眼竟然已經過了五十多年了。
以前不怎麼注意王德的年歲,現在看着他也帶了幾分老態龍鍾了。這個陪伴着自己大半生的奴才竟然也老了。
想着,皇上輕輕一笑,說道:“王德,你跑什麼?也不怕跌了你老胳膊老腿?”
“皇上,你在取笑奴才了。”王德趕緊走到龍榻前,繼續說道:“怎麼起身了,不是要小睡嗎?”
“行了,朕要是真睡下了,你還不在一旁來回走動的將朕給吵醒。”皇上掃了王德一眼,繼續說道:“知道你想問朕爲什麼準了二皇子的請求,正好朕也睡不着,那就說說。”其實,除了王德,他還真不知道還可以跟誰這麼隨心所欲的說話。
“皇上聖明,奴才怎麼敢對皇上所做的事情置喙呢。”王德用眼神暗示門口的人不許進來,並且帶上殿門之後,一邊爲皇上更衣,一邊繼續說道:“只不過二皇子竟然跟無心樓有關聯,老奴實在沒有想到。”
這件事皇上一直沒有跟任何人說,看來對二皇子起了保護之心。
“朕也沒有想到啊!”皇上輕嘆了一聲,說道:“只不過,難道你不覺得有的時候太子太過跋扈?”
一聽這話,王德哪裡敢接口呢。就是他一心爲着皇上,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也明白那個界限。
而皇上顯然也沒有想着讓他插嘴,也就繼續說道:“看來朕當初早早的讓罡兒登上太子之位是錯誤的。”
一聽這話,王德更覺得心驚膽戰了。皇上以前也曾經對太子表示過不滿意,但像這麼明確的說話還是第一次。
見皇上看向自己,王德知道是在等着自己說話,也就強做鎮靜,說道:“那皇上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朕的打算麼,”皇上皺了皺眉,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說道:“以前朕太過自信了,竟然沒有看出淳兒的手段。那朕是不是該給他一個機會呢。”
見皇上的目光又看向自己,王德在心中禁不住想哭。他可是真心不想參與到這裡面來。可偏偏現在皇上在自己跟前提起。總不能在皇上需要自己搭話的時候充愣裝啞巴吧。
想着,他小心翼翼的說道:“二皇子能控制了無心樓,還真是不可小覷。”
”那是自然,是朕的兒子嘛!”之前他甚至猜度無心樓有可能是其他大國設在這裡的地下組織。當知道是二皇子的私人力量,他的心頓時就放下了不少。
“這次淳兒爲朕尋找神醫也算是一份功勞。”皇上輕笑了一聲,說道:“那朕也不能沒有表示。等讓神醫爲朕瞧過後,那就給他個機會。大華國不能再折騰了,如果要是等以後太子坐不住皇位再起征戰,那朕的這些子民們可就受苦了。”
雖然皇上沒有明確說出給二皇子什麼樣的機會,但王德卻明白,皇上此時心中有了廢黜太子之心。如果要是二皇子以後表現出色,說不定就會取代了太子成爲下一任國主。
不說皇宮裡如何,卻說二皇子府。
當皇上下旨讓太子從皇陵返京之後,正在書房的二皇子便得到了消息。
“好,”二皇子讓人將報信的人打發離開之後,頓時對着一旁伺候的小廝說道:“馬上準備筆墨,給天華修書一封。”
“二皇子,”小廝一聽,不禁帶着幾分疑問說道:“前兩日不是已經寫了信告訴沐公子你要大婚的事情嗎?”難道要將太子回京的事情也要告訴沐天華,二皇子至於跟沐天華交代的這麼詳細嗎?
“多話,”二皇子掃了小廝一眼,只不過今天他心情好,懶得跟小廝計較,也就說道:“問那麼多做什麼,去準備東西就是了。”
此時,小廝也知道自己多嘴了,也就暗自一吐舌頭,趕緊去準備筆墨紙張了。
看着小廝來回走動的身影,二皇子輕輕一笑。很好,一起都在掌控之中。只不過等給沐天華寫了信之後,還要將趙尚書等人招過來,一些事情的詳細情況還要好好的確定一下才好。
同時,在威遠侯府的書房內,一羣人也正坐在一起說話。
什麼,讓太子回京竟然是二皇子親自到皇上那裡求來的?乍一聽到這個消息,這些人都有些吃驚。只不過,二皇子覬覦太子的位置又不是一天半天了,他們首先想到了二皇子在醞釀什麼陰謀。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京城沉陷在黑暗之中。只不過,不知道有多少人註定要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