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習走到楚思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楚思嘴角含笑,任他瞅個不停。
打量了好一會,崔習又上前一步,盯着楚思小心的問道:“楚巾幗?”
楚思嘴角微揚,衝着他深深一揖,輕聲說道:“正是。”
崔習不敢置信的瞪着她,又衝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半天,才搖頭嘆息道:“當真,當真是判若兩人!”他低聲說道:“直到現在,我才相信你真是王家雲娘。”
楚思淡淡一笑,看向他身後那長長的一隊,疑惑的問道:“你正準備出門?”
崔習笑道:“你不是衝此事而來麼?我一聽到家奴的傳話,馬上便令人準備妥當,可隨時出發了。怎麼樣,速度夠快吧?”
這是一個聰明人啊。他知道自己在建康停留得越久,便越是不安全。因此他以最快的速度,準備連夜出城。
楚思垂眸笑道:“速度很快。”她走向崔習,在與他擦肩而過時,回眸笑道:“怎地馬車只有一輛?”
饒是戴了一個普通之極的面具,這一笑的眼波流蕩中的風情,也令得崔習完全肯定下來,她,確實就是楚思本人迴轉身,他上前一步,大大方方的把楚思的手牽上,一臉坦然的說道:“配兩輛馬車幹嘛?長途行駛要是沒有個人說說話,可不悶死去了?”
楚思看了一眼兩人相握的手,猶豫一下,還是沒有甩掉。。剛坐好,崔習便命令道:“駛動!”
“是。公子。”
車隊輕鬆的出了城門,向揚州方向駛去。夜色越來越深,前方的官道上已濛濛的一片。馬車兩旁都被侍衛們插上了火把。馬蹄聲聲,火焰閃動,在空闊寂寞地官道上,增加了一份熱鬧。
楚思垂手坐在崔習的對面,搖晃的燈籠光掩映下,她雖然戴上面具,卻難掩倦色。
崔習盯着她,輕聲問道:“這一天,你被誰家所禁?”
楚思擡眼看了他一下,微微一笑。說道:“沒有被人所禁,只是昨晚喝酒太厲害,迷糊中跑到一處偏角樹林中睡了一覺。沒有想到,一覺睡醒後才知道差點翻了天。”
見崔習不信,楚思不管不顧地繼續說道:“我與慕容恪素識,易妝後,馬上用特殊的方式告訴慕容恪,要他在鄴城等我。而我自己則利用這段空閒找到崔公子你,想快點恢復功夫。”她隱瞞了司馬嶽的行爲,這是一種下意識的隱瞞。等她說完。崔習擡眼定定的盯着她半晌,忽然一笑說道:“不盡不實。”
他把摺扇在指間玩耍着,修長白淨的手指,白玉做成的扇柄。都是一般的顏色。一時之間,楚思有點恍惚。有點分不清哪個是手指,哪個是玉扇。
玩了兩下,他把扇子刷地一下打開,望着扇面上的山水畫,擡眼衝着楚思笑道:“那巾幗功夫恢復後,意欲何往?”
燈籠明暗不定的光芒中,他眼光閃了閃,又說道:“還是直往那蠻子處,做他地侍婢小妾?”
楚思無聲的一笑。:“不去又能如何?”
崔習輕聲道:“宮宴時。巾幗一時鎮定自若,想是早就想好了應對之法。卻不知難告訴習否?”
楚思低嘆一聲,看着車簾外模糊的景物說道:“也沒有多想,只是準備功夫一恢復,便去見慕容恪。”她神思有點恍惚的說道:“他,不會虧待我的。”
崔習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忽然問道:“那謝安石呢?”
楚思沒有回答。
崔習一曬,淡淡的說道:“巾幗現在很茫然吧?”楚思迅速的轉頭看向他,搖頭道:“不,我不是說過麼?世間風景無限,不一定非要嫁人生子。”
崔習嘴角一揚,似笑非笑的住了嘴。
馬車中變得安靜之極。楚思轉頭看着外面匆忙變幻地景色不說話,崔習也懶洋洋的沒有說話。
官道上沒有行人,他們的馬蹄聲,在暗夜中聽起來是那麼的響亮。楚思地心神恍恍惚惚,一直呆呆的看着黑漆漆地外面,臉上盡是疲憊,一點也沒有與崔習說話的心思。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間,“噓哨”一道箭矢破空的聲音衝破寂靜,響亮的傳來。轉眼間,兩人便聽到前方的馬傳來一聲慘嘶,緊接着,便是一個侍衛急急的吶喊聲:“有土匪!公子,有土匪!”
那侍衛的叫喊聲撕破夜幕,遠遠的傳出。崔習臉一白,迅速的揭開車簾向外看去。就在這時,只見黑暗中,兩旁地樹林中飛躍而出一隊黑衣人。這些人手持火把,身形悍勇,冷冷地擋在他們的去路上。
不等崔習下命令,護衛們自行急急地喝住馬。一陣兵荒馬亂中,車隊終於安靜下來。
這過程中,攔路擋截的人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並沒有趁勢攻擊。黑暗中,他們身形沉穩,給人一種肅殺之氣。
等車隊停下來了,衆黑夜人一分而開,讓出中間的路來。一個高大俊偉的身影出現在火光中。
慕容恪?
火光中的慕容恪,俊臉陰沉冰冷,墨黑的眼眸中沒有一絲感情。他冷冷的,面無表情的盯着他們。在燈光的搖曳中,他右手一舉,示意身後的人退後一步後,大步向馬車走來。
崔習的蒼白的臉色,這時已恢復正常,他苦笑道:“巾幗,看來你的留言起了相反的作用,讓他守株待兔的盯在這裡了。”
不可能!楚思想道:我的留言不可能讓他察覺到異樣,把竹條給那小乞丐時,我可是躲在角落裡,並沒有顯出面容來的。出現這種情況,除非是慕容恪早就派人盯住了崔府,同時知道自己有易容之術。
慕容恪大步走到馬車旁,伸手把車簾拉開,他毫不遲疑的盯向男裝打扮的楚思,目光陰沉而冷漠。楚思在他的注視中,低眉斂目,面無表情。慕容恪一直盯了她半晌,才沙啞的開了口:“欲往何處去?”
不等楚思回答,他大手一撈,便把楚思整個人都摟到了懷中。把她頭朝下的橫抱住後,慕容恪轉頭盯向崔習,冷冷的說道:“崔公子一表人才,令得晉地女子無不傾倒。卻不知要是在下把公子的屍體送回建康,會全城空巷否?”
聽到這裡,楚思嚇了一跳,她急急的一掙,剛張開嘴,慕容恪一指伸來,定住了她的幾個穴道,令她動彈不得,做聲不得。楚思漲紅着臉,眼中含着淚水,急急的苦巴巴的望着慕容恪,可慕容恪頭也不低一下。
慕容恪一句話說出,刷刷刷幾下,崔習身邊的侍衛全部被制。而一個黑衣人搶到馬車中,一柄寒劍架在了崔習的頸子上。
慕容恪微一示意,那黑衣人便退了下去。
沒有了劍尖相對,崔習慢騰騰的跳下馬車,他定定的擡眼看向慕容恪,烏黑的眼睛明亮而安詳,一點也看不出害怕。俊美的臉上甚至微帶笑意。
崔習微笑的看着慕容恪,懶洋洋的說道:“習的屍體如送回建康,肯定是會滿城空巷的。同時,我也相信,慕容王子說得到做得到,對於取下在下的頭顱,只是一句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