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客上了二樓,“梅、蘭、竹……一、二、三、四、五、六,就是這兒了!”
室門沒有關緊,蕭客推門而入。撞見不雅的一幕。
只見藍羞月躺在一張類似沙發的長椅上睡覺,睡姿不雅,四仰八叉,一條腿搭在檀木桌上,櫻口半開露出一排剔透的玉齒,兩簾長長的睫毛下隱隱能看到明眸似乎在轉動。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右眼眼角好像有污物。
這時,藍羞月側了側身子,收回了搭在桌上的玉腿,兩隻胳膊也抱在了一起。似乎有些冷了。
可不是嗎,這麼冷的天!蕭客脫下袍子輕輕覆了上去。
可能是前世看的電視劇太少,蕭客竟然不知道這種行爲很容易擾醒對方。
於是,藍羞月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露出了鮮有的、天然的、可愛的憨態。
“不好意思,擾醒你了!”蕭客道。
藍羞月微笑,撐起身體,撿起滑落在腿上的長衫,想要還給蕭客。
“剛睡醒,彆着涼,先披着吧!”
藍羞月輕嗯了一聲,伸出玉指撇了撇耳畔滑落的一縷青絲。
“你找我——有什麼事麼?”
藍羞月就把賣畫的事與蕭客說了一遍,剛開始還是平鋪直敘,說着說着便又眉飛色舞起來。
蕭客不說話,只是笑着看着她,直到她感覺到不對勁,才壓制住心情,放緩了語速。然而,蕭客還是那樣看着她。
藍羞月感覺怪怪的,莫不是自己臉上有東西?於是雙手捧着臉揉了揉。
看着藍羞月眼角的污物,雖是瑕不掩瑜,但這種白璧微瑕的感覺,讓他心裡有點膈應。於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左眼。
藍羞月很難爲情,急忙轉過頭使勁揉眼睛,須臾轉過頭來,面色微赧。看到蕭客的反應,就知道還在,然後又轉過去使勁揉啊揉。許久才轉過頭來,用眼神問道,這次總沒了吧!
蕭客忍俊不禁,心道你不是自幼習武嗎,怎麼只有力道,沒一點準確度啊。眼睛都揉紅了,那東西紋絲未動。
起身,彎腰,伸出左手,給她一個眼神示意“別動”,然後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東西。
藍羞月就變得忸怩起來,這忸怩一直持續到談話結束。
按照之前約定的四六分成方式,蕭客應該拿四十二兩。一再推讓,說這都是她的功勞,自己拿一點就行。只是,藍羞月也是堅持,說她不缺錢。
真是個好人,小生感激涕零,卻無以爲報。你不缺錢,那麼該怎麼報答?
錢債肉償?蕭客賤賤地想!
當然,那隻能是意淫。蕭客最終收下四十兩,然後邀請藍羞月明晚去自己家做客,說要感謝她。
次日,蕭客偷了半天的懶,午飯墊了兩口就開始準備晚餐。
小米已經去買菜,知道她一向很摳,臨行前再三叮囑讓她多買點。
要不要把簡老頭也請過來?還是算了,家裡就這麼大點地兒,還是改日單請吧。
董守成兄妹還沒回來。他母親說天冷了要備些過冬的衣物,正呆在在屋裡縫衣納鞋。院子裡就剩下蕭客和沈小七二人。
沈小七也是滿臉喜悅,她自己從來沒有什麼喜事,只能儘量分享別人的喜悅。雖然那些喜不是發自心底,但起碼是喜,不是嗎。
一隻母雞飛上牆頭,咯咯叫着炫耀自己下了個蛋。
飛上枝頭才能變鳳凰,你飛上牆頭叫個什麼勁。
蕭客忽然來了興致,進屋拿塊饅頭,搓下些碎屑撒了過去,母雞欣然跳下牆頭來,還沒落到地上,就被蕭客一個箭步衝上去抓在手裡。
蕭客單手縛着雞,得意地哼了一聲,得意道:“不知道人心險惡啊!”
沈小七似乎認識這隻雞,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見這雞已經被抹了脖子。
天未晚時,藍羞月來了,紫玉自然也跟着來了。晚飯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十幾道菜,將近花了一貫錢,小米很心疼,於是心情便不太好。同樣,紫玉總覺得有婦之夫蕭客對自己小姐圖謀不軌,心裡也不爽。
紫玉跟小米年齡差不多,兩人不知怎的就拌起嘴來,一個比一個刻薄,最後紫玉甚至要拔劍相向。卻被藍羞月及時制止。
小米知道打不過她,卻也不肯服輸,不住地指責對方:“理屈詞窮就要動手,姑娘家家學人家舞刀弄劍,小屁孩一個!不跟你一般見識!”
於是,兩人又比起了年紀。
“你先說!”紫玉道。
“看你小,讓你先說!”小米道。
紫玉鼓着嘴道:“辛亥年!”
“我也是!月份——”小米道。
“六月!”紫玉怕輸,虛報了兩個月。
“哈哈,就說你小嘛,我是四月的!”小米得意道。
“你騙人!”
“騙——你是小狗!”小米跟少爺學的這套:“不信你問少爺!”
蕭客自然會幫着自己人,作思考狀,稍作沉吟,才道:“她說的沒錯!話說那天,天雷滾滾、大雨滂沱,忽然咔嚓一個閃電,小米就哇哇哇誕生了!”
“你撒謊,那時候你纔不過一兩歲,怎麼可能記得!”紫玉急道。
“所以嘛!”蕭客面不改色:“你想想,我才一兩歲就這麼記憶深刻,說明什麼?說明那天真的是天雷滾滾、大雨滂沱,小米以非凡的方式誕生!”
紫玉拍案欲起,又被藍羞月止住。之後紫玉一直氣憤難平,時不時摔杯子,掉筷子。被藍羞月訓斥一番,憤然離場。
飯後,藍羞月提出離開,蕭客便去送了送。
蕭客此時方纔發現氣走紫玉的好處,就是可以與她的小姐獨處,當然蕭客自然不會表露出來,只道:“之前真是不好意思,我本來也是開個玩笑,不知道紫玉姑娘會生那麼大氣!”
“沒事,小孩子脾氣,睡一覺就好了!”藍羞月說完,想想又道:“對了公子,你們家這麼多人啊!”
人多不是問題,問題是家小,蕭客當然明白她的意思,無奈地笑了笑道:“沒辦法,西城沒法待了,他們一家三口沒地方去!”
“可是,你們怎麼住的!”藍羞月略帶促狹道。
“還能怎麼住——我睡客廳,大成睡馬廄!”
藍羞月掩脣一笑,須臾收斂笑容,緩緩又道:“可是,就要到冬天了,不考慮換個地方?”
“我也想啊!”蕭客苦笑:“我們家小米當家,家裡沒什麼錢了,小米說等我自己掙夠了錢才能換個宅子。”
“這,要不要,我——”
“你借我?也行,只要你不怕我賴賬!”蕭客玩笑道,緊了緊額頭,稍作思索,又道:“不如這樣!你在這兒熟一點,能不能先幫我留意一下,若是有合適的——呃當然,最好別太貴!”
藍羞月離開,蕭客戀戀不捨地望着她漸逝於夜色的倩影,“餘味繞樑”。
這藍姑娘還真錯,美麗大方、善解人意,還沒什麼架子,當朋友是一流的!當女朋友就更好了——呃,還是不要癡心妄想了!
藍羞月走在月下小路上,步履輕盈。心情似乎不錯。
上次在西城,蕭客火場救妻的場景戳中了她的某根脆弱的神經,所以纔會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險,出手相救。本以爲他們很恩愛,卻得知他妻子仍是雲英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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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方見,他們並不像夫妻,反而像是親人或者朋友。那麼,會不會有什麼特殊原因,再或者,他們本就不是夫妻?
當然,藍羞月不會無聊到認爲蕭客是“無能”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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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發的冷了!冷到每晚打坐都要穿上棉襖,冷到每天一早上班都紅了鼻子。
這些天只賣出去一幅畫,收了幾十裡銀子。不是東西不好賣,是故事太難編造,既要感人,又要真實。從記憶力淘出來一些,卻還要各種加工潤色,讓故事融入現今的環境,讓情節符合大家小姐的胃口。
每個顧客都有不同於衆的成長環境和價值觀,所以還要花功夫去了解那些人的背景,最終決定將哪個作品推薦給哪個人。這工作繁瑣且艱難,但總算有用,也是目前唯一的可行之路。
這些天的日子並不好過,那些難過主要來自於紫玉。那丫頭的報復手段層出不窮,真有些後悔得罪這位小祖宗。
藍羞月依然客客氣氣,那態度感覺好彆扭,似乎在刻意撇清關係,但是,別人怎麼樣是她的自由,自己又能如何。
汪雯偶爾會去麪攤坐坐,偶爾遇上便會聊上幾句,她好像開朗多了。
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上午藍羞月說找到了宅子,又大又便宜。紫玉帶着去看了,三進兩院的宅子,五十兩,半賣半送的節奏。
紫玉今天心情很好,不住地炫耀着她的功勞,說這房子是她找到的,要讓蕭客請客云云。但蕭客心裡一點也不踏實,老感覺這丫頭蔫着壞呢,說不定啥時候就會整自己一番。
爲了防止被紫玉陰到,蕭客反覆看過這裡的每個房間,最後發現一點問題也沒有。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可能她是被自己的大度打動了,不好意思再惡搞了!應該是這樣!
付了錢,拿了房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按照這裡的房價,這樣的房子起碼超過一百兩,怎麼只售五十兩?
莫不是藍羞月暗中幫忙,給墊付了銀子,又怕自己不好意思,才說隱瞞不說?應該不是,她不是說這件事是紫玉一手操辦麼,有這小丫頭在,肯定不會這麼便宜自己!
“大草包,想什麼呢,這麼出神!”紫玉笑道。
怎麼天天換稱呼,罷了,今天你是老大,愛怎麼叫怎麼叫吧!
“我在想,怎麼感謝你?”
“想好了沒?”紫玉眯着眼睛道。
第一次感覺這丫頭如此順眼!但並不代表一定要對你慷慨,話說哥現在真的囊中羞澀。
“我已經想好了,請你吃午飯,你且說要吃餛飩還是要吃麪,哪怕兩樣都吃我蕭某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紫玉早就習慣了某人的吝嗇,切了一聲,便要離開。
“不是我小氣,真的沒錢了!待下次掙了錢一定補上!”蕭客訕訕道。
紫玉撇撇嘴表示不信,繼而又道:“你還回不回去?”
“這個,我就不去了,回頭跟你家小姐說一聲!”蕭客道。
紫玉轉身離去,走出不遠,嘴角揚起,泛着邪笑,自言自語:“敢得罪我,哼,有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