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勤本來要到宮門口接人的,但齊姑娘覺得太顯眼,遂候在南城門這邊,等師妹帶着齊姑娘過來。
半刻鐘後陸勤遠遠的看到齊姑娘來了,後頭師妹手裡還抱着個小匣子:“齊姑娘去問診了?”
“去看了個朋友。”戚相思上了馬車,小王爺不在,不等她問陸勤就先稟報了自家主子的行蹤,“尚書家的李公子被潯山書院請做了評教,所以他請了王爺先去指點他。”
“王爺以前做過評教?”
陸勤和陸璃一左一右在前面驅車:“過去王爺替書院設過一些選拔的項目,對這些比較熟悉。”
戚相思來了些興致:“什麼時候?”
陸勤想了想:“十幾年前吧,那還是潯山書院第一屆的比試,遇上延期的春狩,皇上就帶着王爺前去觀看。”
“......”戚相思不語,十幾年前,那得多小。
陸勤沒注意到戚相思的反應,驅車出了城,娓娓說起潯山書院這三年一度的選拔比試。
潯山書院的有名不在於收的學生有多好,而是裡面唸書的都是有錢人,因爲學費貴,對學生的自身要求沒別的學院高,有些勳貴會送家中的二世祖過去,還有許多做生意的會把孩子送到潯山書院去讀書。
所以尋山書院一度被稱作爲土財主書院。
不過饒是出名方式和別的書院不同,其中也有不少好學生,畢竟好的家世擺在那兒,比起普通人家還在愁溫飽時就能先一步學到許多,不至於太差。
十幾年前潯山書院設立了選拔比試,也是爲了從中挑選優秀的學生,因爲其獎勵優厚的緣故,學生們都很踊躍。
戚相思看着窗外經過的風景,快到潯山書院時,路邊的樹開始變得整齊,就是人爲栽種的,一路綿延到了潯山書院的山門前。
入過宮也算是見過大場面了,下了馬車後的戚相思看到這樣壯觀的山門後還是有些驚歎,聽陸勤說了一路潯山書院多有錢,這會兒可是真瞧見了。
山門下左側的空地上停滿了馬車,陸勤帶着戚相思進去,書院內的建築更是無處不彰顯一個“富”字,遠處最高的屋子飛檐上不知雕刻了何物,陽光下金光熠熠。
從兩側的廊內過去,走了不少路後纔到比試選拔的地方,那是位於潯山書院後的一個圍獵場,背靠着鬱鬱蔥蔥的山林,視野寬廣,景色宜人。
獵場被分了好幾個區塊,戚相思遠遠望去似是用顏□□分,獵場四周有看臺,區塊內也有搭建起來的棚子。
陸勤帶她到了其中一區的看臺,坐下之後還有人前來奉茶送點心,看着果盤內堆着的新鮮果子,戚相思放眼朝着附近的看去,坐下的都有人奉上,並不分例外,格外豪氣。
“齊姑娘,您在這兒先坐會兒,王爺他很快回來。”
戚相思點點頭,四下看着,發現了一些不同,這邊看臺上的似乎都不是官宦人家,場上的學生看起來年歲也不大,比起原處騎馬射箭的,這兒特別安靜。
不過這樣的安靜並沒有持續很久,很快的,入口處涌入了一大羣和齊彥戎年紀相仿的學生,穿着書院初級生的衣裳,戴着的抹額分了三種顏色,彼此之間也是按着抹額的顏色分了親疏,推推搡搡好不吵鬧。
戚相思笑了,其中一個藍色抹額的少年從人羣裡出來走到了看臺的其中一張桌前,那桌旁坐了個年輕的婦人,身後還跟着兩個侍奉的丫鬟,只見那婦人溫柔的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汗,少年隨手拿起果盤中的果子咬了口,未等咬幾下就呸的吐在了地上,好像那果子特別的難吃,臉色也很難看。
那婦人卻笑盈盈的替他擦手,讓丫鬟從食盒內拿了點心果子出來,柔聲說了些什麼,那少年的臉色這纔好了些,吃着帶來的點心,很快又回到了隊伍裡去。
戚相思低頭看了下桌上的果盤,嘴角微抽,耳畔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這邊是商賈學子的比試區域。”
戚相思扭頭看去,嚴從煜在她旁邊坐下,身子微微朝前福,雙手輕握着擱在雙膝上。
眉色如墨,一雙眼眸內似斂着些笑意,比平日裡冷若冰霜的樣子更吸引人。
靠的近了戚相思總是容易心跳加速,心中還泛着嘀咕,可不是擺着生人勿近的神情呢,要是像八皇子那樣的脾氣,那譽王府門外恐怕得排長龍來說親了。
那種感覺特別的奇妙,別人怕他,她還挺高興的。
戚相思很快回了神,視線落到那場上:“不是說潯山書院秉承的是有教無類的宗旨,那怎麼還把學生用官商來區分。”
“比試選拔的項目不一樣。”
聽他這麼一說戚相思忽然想起來之前陸勤說的話:“十幾年前你給比試定過項目?”
“六歲。”嚴從煜又補了一句,“當時正在學用兵之術。”
“官商區分開來,有什麼特別之處?”
“要看他們走仕途還是將來回家經商。”嚴從煜指了指剛剛上臺來吃東西過的少年,“家中做貢茶生意,來書院主要是爲了結交官家的人。”
“也就是說他今後不會走仕途。”戚相思看那少年與別人聊的這麼好,心下有些瞭解小王爺的意思,把他們和騎馬射箭的混在一起不妥,和想走仕途的混在一塊兒比試也比不過啊,左右項目這麼多,獎項設的也多,將來要做生意的,也許比的是算術類的。
可下一刻眼前的情形就顛覆了戚相思的想法,這羣商賈初級生的第一個項目,比摔跤。
“這......”
“這是院長定的項目。”嚴從煜解釋給她聽,“強健體魄,也可以鍛鍊他們的團隊合作能力。”
戚相思無語,可真是出乎預料的比試項目,說的那麼高尚,根據抹額的顏色來比摔跤,那不就是打羣架。
“這比試是不是爲了給朝廷選拔人才。”
嚴從煜搖了搖頭,細想了下回答她:“昭告他人,有人有財。”
戚相思張了張嘴,能創立這樣書院的人,必定也是個人才。
比試這時已經開始了,三隊人看似混亂卻是事商量決定好的,也不是真的要打對方,而是算在規定時間內,哪隊拿到的抹額最多既算贏。
可比試開始沒有多久,有些混亂的人羣裡忽然傳來了爭執喊叫聲,原本堆在一起的人也都散開來了,兩個同樣顏色抹額的少年打起來了,一個騎在另一個身上,揮着拳頭往下砸。
很快有人把他們拉開來,那個先前被壓制的少年不甘示弱的反撲過去,兩個人又扭打在了一塊兒,等到戚相思看清其中一個,兩個人已經打的雙雙翻下臺。
看臺上的年輕婦人坐不住了,打起來的其中一個可是她兒子,她忙催促丫鬟前去護人,其中還有人堆進去一塊兒打的。
看守在比賽場附近的人很快過來把他們分開,大人制服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容易多了,場面終於控制住,只是兩個人打不到了還在兇狠的互相瞪眼。
“張靖你瘋了吧,自己人打自己人。”先前被壓住的少年抹了一把臉衝着另一個大喊。
“打的就是你,誰讓你胡說八道的。”叫張靖的少年不服氣,手背抓住了還能用腳踹呢,還真讓他給踹到了。
“我說什麼了,明明是在比試你偏要無中生有害我們輸比賽。”另一個露出了無辜的神情,又有些憤憤然,“你到底想怎麼樣,是不是害的大家輸了比賽你才甘心,我可是你哥哥!”
帶着藍色抹額的一些學生臉上也有了不愉,只要是贏了這一小場他們都會有獎勵,張靖是什麼意思,明明要去摘別人抹額的,他倒好,和自己哥哥打起來了,這不是成心的麼。
“你也配。”張靖紅着臉怒瞪着他,“張延你敢做不敢當,算不算是個男人。”
“住口,延兒可是你哥哥,靖兒你是越來越沒規矩了,還打你哥哥!”這時那年輕婦人過來了,就近看寶貝兒子臉上掛彩這麼嚴重,臉都綠了,哪裡還有半分剛剛的溫婉,“回去就該讓你爹好好教訓你,上回跪佛堂跪的還不夠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張靖臉色越發憋紅,他敢當着大家的面這麼說他,他打他怎麼了!
“延兒要是真的說了什麼,你也不該打他,再說你們還在比試。”婦人心疼摸了摸自己兒子的臉,象徵性問,“延兒,你剛剛說了什麼惹的你弟弟這樣。”
張延瞥了張靖一眼:“沒說什麼啊,我就讓他等會兒小心些,別讓他們摘走我們的抹額,不醒您問大家。”
一眼掃過去,藍抹額的有些說不知道沒聽見,有些沉默不語,還有幾個過去時常跟着張延的忽然開口說是張靖忽然發難,張延的確只說了那麼一句話而已。
“你們騙人!”張靖兇狠的從拉着他的人手裡掙脫,擡手用力摘下抹額扔在了地上,“我不比了!”之後直接衝了出去。
戚相思看的有些愣,剛剛這麼吵書院裡的人也只是把他們拉開,那學生情緒這麼激動的跑出去,會不會出事。
那邊婦人已經開始安慰自己兒子了,嚴從煜起身:“去走走。”
“也好。”戚相思起身跟他下去,經過他們身旁時戚相思忽然聽到那婦人如此安慰自己兒子,“你跟他着什麼急,他發起狂來要咬人你也要先避着,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野孩子,竟然敢對你下這麼重的手,來讓娘好好看看,別比了,咱們回家去。”
戚相思可清楚記得他吐果子時是什麼神情,如今這麼無辜,剛剛爲什麼還撲上去想要反殺呢。
......
戚相思跟着小王爺走了還有幾處,比起剛剛那邊的“打羣架”,還有幾個區域內的顯然專業許多,比試騎射的,還有借兵器指點比武的,再過去,吟詩作對的人,操心國家大事的有,也有專門供給商賈子弟的比試,算賬和貨運模擬。
半圈下來之後,因爲戚相思不熟悉的緣故,等她緩過神來,他們已經走到了圍獵場的邊沿,那邊正好有路往下,底下臨着溪畔坐落着兩間亭子,而那溪水中還冒着個黑色的腦袋,好像是有人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