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如歌的行板

在此之後,和冷晗漸漸熟悉了起來。

她承認,在去醫院之前,她從來都只是把他當做見面之交的普通朋友,正因爲這樣,所以有些話她纔會那樣肆無忌憚的向他訴說,纔會那樣真實的在他面前展示她曾經的世界。

她以爲,他只會是個有一面之緣的過客,無論他知道了些什麼,今後也不會再遇見了。

從不曾想過像他這樣的人,有一天會走進自己的世界。

會時常通短信,更是因爲凌然和楚牧的關係,常常在談話中聽見他的名字。

就這樣,一切好像是順水推舟般自然而然的進行着。

冷晗。

這個人,好像漸漸明朗了起來。

不再像是個神話一般遙不可及。

“不行啦,”

凌然坐在她身邊,不知在和誰打電話,瞥了眼旁邊的筱曉,凌然繼續說道,“我等下有事,晚點好不好?”

口氣裡有絲對戀人的撒嬌。

筱曉瞭然,趁凌然沒注意的時候把手機搶了過來對着電話那頭的楚牧笑笑的說,“抱歉啦楚大少,這幾天凌然都陪我去打點滴去了,你看我也快好的差不多了,所以今天批准你把她領走。”

白了一眼筱曉,凌然接過電話,“就說是有事吧,服了你了。”

又道,“我不想筱曉一個人去打點滴,至少也要有個人陪着說話吧?”

“這樣啊,”電話裡依稀傳來楚牧的聲音,“啊,兄弟,幫個忙吧。”

再一次和冷晗坐在輸液室。

想起上次的情景,筱曉任然是有些不好意思,看看旁邊依舊冷冷淡淡的沒什麼表情的男生,“不好意思把你拉出來充數了。”

冷晗微微皺眉,不喜歡她這樣把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刻意拉開,“筱曉,我們之間需要客氣到這種地步麼?”

啊?

筱曉臉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呆愣,隨即微揚嘴角。

那是個卸去了漠然與疏遠的的笑容。

周圍人羣來往的聲音一下子淡退開來,醫院刺目的白色也柔和下來,她真實的笑容並不像開懷大笑那樣粲然,卻點亮了男生眼裡的光芒。

那樣的笑容,才讓冷晗真正的覺得,眼前的人,終於對自己卸下了最初的無動於衷與距離。

輸完液,筱曉從口袋裡拿出手鏈,想帶回左手。

看着女生笨拙的用一隻手斷斷續續的帶着手鍊,冷晗忍不住伸手,扣好手鍊,“這條鏈子似乎就沒見過你摘下來過呢,很喜歡嗎?”

聞言,筱曉撫上了左手手腕,笑容淡淡的,“恩,也說不上吧,是個朋友送的生日禮物。戴久了就習慣了。”

看來是個人重要的朋友了,男生微微點頭,“餓不餓,想吃點什麼嗎?”

“還不算太餓,”筱曉偏頭一笑,“但是突然好想吃新鮮的抹茶蛋糕啊。”

“那走吧,前面那家蛋糕店的味道還不錯。”指了指馬路對面的那家。

他什麼時候也關注起蛋糕的好壞了?

明快、簡介、自然,這間店的風格讓筱曉很是喜歡,有些欣賞的看了眼冷晗。在很多方面,兩個人的口味有着極高的相似度。

“不好意思,糕點師傅今天沒有來,所以抹茶蛋糕今天停止供應。”

有些掃興,連一向高標準的冷晗都說不錯的蛋糕,應該是很好吃的吧,“沒關係,我們下次再來就好了。”

走出蛋糕店,筱曉有些鬱悶,“我又不經常上醫院,也不知道以後什麼時候纔會到這裡來吃蛋糕了。”

看着女生帶着些小鬱悶耷拉下來的肩膀,身邊人開口,“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帶着女生在C城裡走走停停,兩人最終來到了一家不是很醒目的店門面前。

“這是什麼地方?”筱曉好奇地問。

“進去就知道了。”冷晗一笑,脣角掛着些魅惑。

她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卻從來沒有想過,冷晗會帶她到一家蛋糕DIY店。

望着眼前一堆蛋糕胚子,還有空氣中泛着的甜蜜氣息,筱曉驚訝的望着冷晗,“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我不會做蛋糕啊。”

“可是我會。”雙手插在口袋裡,男生笑笑的看着她,滿身閒散的氣質。“而且絕不比剛纔那家的師傅差。”

“你開玩笑的吧。”

不敢相信。這個有些傲然離塵的人,怎麼會像一個小姑娘般泡在廚房裡學這種玩意?

反差不要太大好不好。

把手抽出來,轉身走到流理臺,“很早以前學的。”

“你爲什麼會學這個啊,”筱曉好奇寶寶一般跟着冷晗,“你圍圍裙一定超級搞笑的。”

瞥了眼女生,無奈,是誰說要吃蛋糕的,不然他帶她來這裡幹什麼。

“有段時間我媽的身體不是太好,口味很刁,於是就跟糕點師傅學做了點。”

纔怪嘞,筱曉心裡暗想,以他這種嚴謹到死的性格,就只是學了一點?打死她都不相信。

她一直以爲,像冷晗這樣的男生會是從來沒有下過廚房的,想象不出他那樣氣質的人穿着圍裙拿着鍋鏟會是怎樣詭異的場景。

但是當他真正開始在打雞蛋,和麪粉的時候,卻並沒有想象中的彆扭,普通甚至有些女氣的圍裙被他穿出了從容和一絲別樣的風采。

看着他漂亮的手,專注的側臉,翹長的睫毛,和之下因爲投入而晶亮的眼睛,筱曉覺得自己的心跳正不受控制的快了起來。

這樣的冷晗,是她從沒有見過的,有着那樣溫暖又安恬的氣息,甚至有些,可愛。

想起第一次見面的生疏。

想起在A城一起看日光時的微風。

想起電話裡他醇厚的聲音。

想起他溫暖的懷抱。

在安靜的蛋糕房,在泛着奶油和糕點誘惑香氣的地方,筱曉腦裡不斷的閃過這樣的畫面。不禁微紅了臉。

完了,自己好像有點動心了。

這樣天神級的人物。

沒有要多久的時間,兩個精緻淡綠的抹茶蛋糕就擺在了筱曉面前。

“試試。”冷晗解下白色圍裙,微笑看着她。

收起自己紊亂的心跳,筱曉輕吹了下劉海,期待的看了他一眼,滿含笑意,“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我嚐嚐看。”

綠茶的清香伴着奶油的濃滑口感從舌尖劃過,剛出爐的蛋糕新鮮的就像清晨荷葉尖翻涌的朝露,鬆軟而香甜。牛奶質量很好,所以蛋糕和奶油都是甜而不膩的溫和,一如他一般恰到好處。

“舌頭要化掉了,”筱曉擡起頭,異常崇拜的望着男生,“好好吃。”

冷晗笑,眼裡有一絲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寵溺的光芒,“再吃幾口。”

點頭,再繼續品嚐美味。

漸漸,在奶油和蛋糕的清甜中有一絲淡淡的苦味,那絲綿長的口感讓筱曉極爲喜歡,“你在蛋糕裡面加了什麼?”

“你應該吃出來了。”望向女生有些不確定的眼,“對,就是核桃。”

把核桃打碎,在最初和雞蛋麪粉一起攪拌,核桃的醇厚擺着綠茶的清香,既不會互相干擾又能相互纏綿。

“有些咳嗽或者虛寒頭暈的時候,多吃點核桃。”他查過書,知道核桃能夠潤肺養神,說他小題大做也好,他就是不希望筱曉有一點不健康的樣子在他面前。

看着她健康的樣子,自己才能夠安心。

送蛋糕店走出來,天色已經不早了。

兩人走走停停,在鬧市街中穿過。

男生的腳步忽然停了,側過臉,“你等我一下。”

轉身就消失在人海中。

茫然的看向周圍陌生的面孔,似乎有種時光倒退的錯覺。

她又一次被一個人,丟棄在了完全陌生的世界,不知道前進的方向,也找不到回程的路。

是被人又一次沒有原因的拋棄了嗎?筱曉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只是呆呆的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羣,爲什麼,似乎光線在一點一點變暗。

她的世界,似乎又要沒有光芒了。

像是一具行屍走肉般,筱曉漫無目的的走着。

你又是一個人了呢,對不對?

那她這是在哪裡?她爲什麼會在這裡?

冷晗。

突然這個名字竄入她的大腦。

對了,筱曉的眼裡閃過一絲光彩,她剛剛是和冷晗走在一起,他用平穩的聲音告訴他要等一下。

等。

也就是說他還是會回來的對不對。

他會回來,這樣的聲音讓筱曉眼底恢復了一絲清明,終於從自己無望的世界中走了出來,定睛一看才發現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走出了很遠。

顧不得多想,筱曉轉身往回走。

只見茫茫人海中,冷晗提着一個白色塑料袋,靜靜地站在遠處等待,從容而不焦急,好像堅信只要他繼續這樣等下去,就能夠等到他想要的東西一般。

“冷晗。”筱曉剛要開口,男生的目光就轉到了她身上,看見她平平安安的回來,放心的微揚嘴角。

“去給你買了點藥,”筱曉走進,冷晗便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解釋,“估計你的藥差不多也吃完了。”

他並不問她剛剛去了哪裡。

她也不會多解釋什麼。

回到原地,他們都知道,在這裡能夠等到什麼。

神奇。

這次的感冒發燒比以往的還要嚴重,但是筱曉只花了3、4天就已經痊癒了。

不光凌然,她自己也很是驚訝。

在家還好,在C城每年都會感冒,而她又時常忘記按時吃藥,所以每次感冒都會反反覆覆拖沓好久纔會真正痊癒。

而這次感冒比以往還要嚴重,卻是這樣乾脆的好了。

現在回頭想想,每一天,她是真的都有認真去吃藥,會有凌然陪着去打點滴。

走在路上筱曉這樣想着,擡眸望了望四周。

一樣悠長的路,一樣鬱鬱蔥蔥的香樟,一樣沉默的建築,一樣淺淡的陽光。

就連空氣,都還是往常的味道。

一切,都如同記憶裡的一樣,沒有一點變化。

那麼是誰,那樣悄無聲息又輕而易舉的改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