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之外,看着回來的李嚴宗和李存智,李昂接過他們圖,皺了皺眉,雖說和他預想的一樣,那些宗祠黨的老人家根本沒有想過會有人敢對他們下手,雖說都是帶了心腹護衛前來,可是卻毫無防備,只是麻煩的是那些護衛都待在議事的大殿外,很難分而殲之。”這裡,這裡,還有這裡。”李昂指着地圖上的幾處地方,朝李嚴宗和李存智道,“這裡的人交給你們。”接着他看向了獨孤梟,“其他人跟我一起直接去大殿前。”
日已西斜,在殘紅的夕照裡,李昂帶着部曲踏過了宮門,走向了遠處的各大世家宗祠長老們的心腹及其護衛,這或許將是他們最後一次看長安的日落,曹安民和李昂並不想要他們的性命,可是到時那些取代老人家的人卻未必會放過他們,這世上始終沒有不流血的政變。
就在李昂帶着麾下部隊接近宮殿的時候,李存智和李嚴宗已經分別帶着人接近了那些並沒有待在大殿前的宗祠長老的心腹和護衛們,不過讓他們始料未及的是,這些護衛們絕非泛泛之輩,他們動手之時,竟被他們發覺了,於是偷襲變成了遭遇戰,傷亡也在所難免。
聽到忽地傳來的打鬥聲,大殿前宗祠長老的心腹和護衛們都是警覺了起來,這時他們看到了穿着羽林衛軍服的李昂一行人,都是露出了戒備的姿態。
見事已至此,李昂也只有打消了原先全部生擒地念頭。讓獨孤梟他們動起了手,他自己更是親自帶人殺進了人羣中。其實他早應該想到,那些宗祠長老都是些不可一世的人物,身邊地護衛又豈會是庸手,李存智和李嚴宗隱匿聲息,查探一下情形到不會讓他們發現,可是偷襲的話就未必了。
聽到殿外忽然響起的打鬥聲。正爲了宗室宗祠長老人選爭得面紅耳赤的各大世家的宗祠長老們都是面面相覷,接着他們看向了曹安民,可是他們看到的只是在打瞌睡地皇帝。
被內侍輕輕喚醒,曹安民看着那些盯着他的宗祠長老,故作不知地問道,“已經有結果了嗎?”其實他早就聽到了殿外的打鬥聲,就在所有的人看向似乎一無所知的皇帝時,李昂帶着人進殿了,儘管那些宗祠長老們帶來的護衛都是高手,不過可惜他們之間互不統屬。作戰之時一盤散沙,不過是讓他多費點功夫罷了。
看到李昂進殿。那些宗祠長老們立時便明白過來了,皇帝對他們下手了,很多人頓時面色變得煞白,大殿裡剎那間變得一片死寂。看着那些默不作聲的宗祠長老,曹安民站了起來,“朕只是打算請諸位在皇宮小住一些時日。絕無他意。”說完,曹安民也不管那些宗祠長老,徑直走入了身後的黑暗中。
李昂的部下們把守住了整座大殿,他們中有些人手裡提着的刀上面還淌着血,讓那些平時大權在握地宗祠長老們第一次感覺到死亡離自己是如此的近。他們看着一身黑衣地李昂,都是心中忐忑,可是他們中也沒人敢跟這個兇名昭着的新貴說話。
李昂見那些宗祠長老只是面面相覷地發愣,走向了殿中一處安靜的地方跪坐了下來,閉目養神,更是讓那些宗祠長老心裡驚懼莫名。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殿中的宗祠長老們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也和李昂一樣跪坐了下來。心裡盤算着皇帝真正的目地,此時他們也都明白,李昂不過是皇帝手裡的刀,決定他們命運的是握刀的人,而不是面前這柄兇刀,想通這一點之後,他們平靜了不少,想到的事情也更多,他們中很多人猜到了皇帝的用意,不過他們也已經無力去改變什麼。
就這樣,在一片奇詭的寂靜中,宗祠長老們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清晨的時候,有內侍送來了糕點和茶水,這些宗祠長老們在李昂部下的看管下,連從內侍那裡打聽的消息地機會都沒有。
早上過去之後,李昂仍舊靜坐,而那些宗祠長老們也只有坐着,互相之間小聲說着話。快近中午的時候,大殿外忽地響起了兵甲之聲,守在殿外地李嚴宗快步走了進來,在李昂耳邊一陣細語,卻是讓那些宗祠長老們把脖子伸長了去,可惜卻是什麼都聽不到。
李昂站了起來,這時大殿外已是有執金吾的士兵開進,他們是奉曹安民的旨意來請這些宗祠長老去幾座騰出來的內宮小住一段時日。
“李將軍,陛下請您去御書房。”隨執金吾一起來的曹安民內侍找到了李昂,傳達了皇帝的吩咐。
“嗯。”李昂點了點頭,隨着內侍一起出了大殿,而那些宗祠長老則是臉色慘白地在執金吾的士兵看管下,向着遠處的內宮而去。
安靜地行走在通往御書房的道路上,李昂想到了曹安民,對曹安民來講,昨天晚上也是一個不眠之夜吧,那些世家的少壯派人物也不是什麼易於之輩,非常地不好對付。
很快李昂到了御書房裡,曹安民正坐在書桌前的椅子裡,一臉的疲憊,整整一個晚上,他都在應付那些世家的少壯派,此時的他眼裡滿是血絲,不過看到李昂,他不由精神一振,等內侍退出御書房,關上殿門之後,他站了起來,朝李昂笑道,“這一局,朕贏了。”
曹安民一笑之後,臉又沉了下去,他看向李昂,沉吟了一下才道,表情有些猶豫,“他們要朕削去你的徵西將軍爵位,朕答應了他們,你不會怪朕吧?”
“這是臣早就預料到的事情,陛下不必介懷。”李昂笑着答道,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想到了這一點,一百五十年下來。長安的世家早就抱成了團,對於新崛起地世家。他們總是會抱有敵意,沒人會希望有人從自己身上分掉原本屬於自己的利益,更何況他這次做地事情也犯了他
諱,他本來就被不少人嫉妒,那些人怎麼會放過這個的機會。
見李昂一臉平靜,曹安民知道他怕是根本不會在意爵位的得失。不過他心中總是有些歉意,他打算補償一下李昂,“朕想讓你去將苑,你覺得如何?”
‘將苑。’李昂看着曹安民,不由有些意外,將苑裡多半是大秦軍團中沒有背景的中下級軍官,全是各大都護府裡選拔而出,在過去各大世家通常都會把觸角伸進將苑,替本家招攬人才,可是這三十年來。大秦刀兵不興,大部分世家對將苑也就不像過去那麼重視。而進入將苑的中下級軍官也不像以前,有不少是被各大都護府認爲是離經叛道地刺頭送到將苑的。
可以說,將苑雖不是三十年前那個人才雲集的將苑,可是裡面被埋沒的人才絕不會少,只要肯用心,總能得幾個有用的人才。對手裡缺人的李昂來講,曹安民的任命可是於他而言最好不過。
“臣謝陛下隆恩。”李昂接受了曹安民給他的新職務,有了將苑,再加上被他控制的西市碼頭,可以說他今後是要人有人,要錢有錢,三年累積之下,日後去海西歐洲的把握也大一點。
“什麼隆恩,你日後在海西替帝國開闢第二戰場,手裡沒人怎麼行。”曹安民看着李昂。心裡滿是感觸,死去地文皇帝肯讓李昂日後離開長安。源自於過去曾和好友夏侯棠的一個約定。
三十年前,夏侯棠還是讓羅馬最敬畏地大秦將軍,文皇帝也還是太子,刺殺事件也沒有發生。當時夏侯棠因爲風四孃的母親和家裡鬧得極僵,生出了離開夏侯家的念頭,他想在海西建立諸侯國,和龍城耶路撒冷的護陵軍團替大秦鉗制羅馬和波斯。那個時候,他死去的父親同意了好友的想法,說日後做了皇帝,就封他當個諸侯王,讓他在海西替大秦看着羅馬,要是羅馬不老實,就替大秦好好地教訓。
“清苑,日後朕也封你在海西當個諸侯王,替大秦好好看着羅馬,他要是不老實,就給朕好好地教訓一通。”曹安民看着李昂,想到父親文皇帝地往事,不由這樣說道。
“啊!”聽着曹安民的話,李昂愣住了,他沒想到曹安民會突然和他要封他當諸侯王,要說這諸侯王,大秦開國的時候,太祖皇帝曾問麾下諸將,誰願意在異邦裂土立國,便是大秦的諸侯,可得王爵,不過當時諸將沒有一個肯離開故土,在萬里之遙的異邦當個諸侯王,事情便不了了之。
見李昂疑惑,曹安民說出了父親的往事,他笑着道,“朕想效仿先帝,若是你日後真能在海西做到裂土立國,替大秦鎮守羅馬,朕封你爲王又有何妨,咱們此時立下這約定,日後說不得也是一段佳話。”
曹安民說着伸出了手,看向李昂。李昂猶豫了一下,最後也伸出了手,與曹安民擊掌立下了這個約定。誰也不知道此時這個看上去有些顯得隨意的約定,卻徹底改變了日後歐亞大陸的格局。
當李昂走出宮門的時候,他還是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與曹安民擊掌立誓的手,在海西爲大秦開闢第二戰場,建立國家,鉗制羅馬,這樣地誓言或許真是太胡來了,李昂笑了起來,不過男人有的時候不就是該爲了這樣地誓言而去奮戰嗎?無論最後是否能成功,只要盡全力去做過,那麼便不算有負誓言。
傍晚,當李昂將自己徵西將軍爵位被收回的消息說出之後,李嚴宗這個對他最忠誠的小個子跳了起來,主上替皇帝剪除了那麼大的障礙,可是他卻爲了安撫那些世家,就那麼把主上的爵位削了,實在是…
看着替自己憤怒的部曲們,李昂笑了起來,“總之咱們家現在又不是高門大戶了,我現在只是一個校尉而已,若是誰想離開的話,我不會攔他。”
“主上,嚴宗這輩子只有您這一個主上,您要是趕嚴宗走,嚴宗唯有自以謝主上過去的大恩。”李嚴宗第一個跪了下來。接着岑籍也跳了起來,大喊道,“哪個白眼狼要走,現在就走,不過下次要是被我遇見了,我非打得他連老孃都不認得。”
“爲人子者,豈能背父而去,如此的話,豈非豬狗不如。”李存孝和李存智也跪下了。
“要是沒有將軍,我現在還在兵部後勤司碌碌無爲,對着公文等死。”黃淵也單膝跪了下來,接着獨孤梟也和黃淵一樣,單膝跪在地上,朝李昂道,“沒有將軍,我說不定哪天就和別的鏢客一樣,死在一處不知名的山頭,連個囫圇屍體都沒有。”
“除了將軍,誰還肯要咱們。”滿堂衆人中,還站着的赫連勃勃,爾朱榮和薛安都大笑了起來,也一起單膝跪了下去,他們雖自認漢人,可是在長安那些講究血統的世家眼中,他們終究是些外人,又豈會像李昂一樣重用他們,從一開始他們的命運就和李昂綁在一起了。
“老爺,主母說可以開飯了。”從堂外進來的崔斯特看着滿堂跪着的人,愣了愣,看向了李昂,“老爺,這是?”
“全部起來,從今天起,你們都是我李昂的家人,我日後必定不會有負你們。”看着地上衆人,李昂大聲道,他並沒有想到他那樣一句話,就引得衆人如此這般,實在是讓他始料未及。
地上的人站了起來,他們跟着李昂一起走出了屋外,在落霞的餘輝裡,圍坐在滿是飯菜的圓桌旁,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樣。
李昂並不知道,他無意中的一句話,讓他擁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家族,而這個家族在很多年後,被海西的白人們稱爲黃金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