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前面又是一個拐彎的地段,馬路拐彎弧度較大,路邊的山坡突兀的出現連綿的巨石,包圍了半個山頭,巨石周圍寸草不生,整個山坡陡峭林立,不似這一路的風光,路邊是蔥綠的樹木,有的樹木枝椏茂盛,遮蓋了半個道路的上空,巨石棱角不平,上面不少碎石,看似與巨石並不是一體,整個巨石鋪就的山坡不一般的陡峭。
許海博順着何牧年的目光一望究竟的驚詫,倒不是這見怪不怪的石頭。而是石頭上走下來的人。與其說是走,倒不如說是飛。
準確的說是一個和尚。一身明黃的袈裟搭着左肩,迎風飄揚,那般的飄逸灑脫。腳擦着石面而過,並不佔地,快步如飛,偏偏那些懸楞楞鋪在巨石面上的碎石紋絲不動。他垂着眼,心無旁騖,從最初何牧年看到的山頂的一點身影,一晃神,那抹身影的腳步已經越過最後一段巨石。眼看着就要到眼前,一車人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紛紛大張着嘴,一動不動的盯着那從巨石上凌飛而下的明黃色影子。
何牧年突然停車,也是眼神一晃,以爲山上滾下什麼東西。
在車邊狂吐的付瑤琴,吐的渾身毫無力氣,擡起頭,聽得後面沒一絲聲音,心裡不禁埋怨,自己吐的一塌糊塗,竟然沒人下來看看。轉身,卻看到一行四人,立在車前的,窗戶探出頭的,趴在玻璃上的,紛紛一動不動的瞅着前面的山。
順着目光望去,那和尚早已下了巨石,腳步落在了馬路上,輕的像是沒有體重一般。那雙低垂的眼目終於擡起朝這邊微微一看。像是未曾想到到這裡竟會遇到人,而且用吃驚的眼神打量自己,當下想到,以後萬萬不可爲了省事,如此走路。
付瑤琴估計未曾看清和尚那般下山的情景,並不太在意,看大家一動不動,心下思量,本就是拜訪出家師父的,在路上碰到又有什麼奇怪,直起身子,探進車裡準備先拿水漱漱口。
何牧年先反應過來,立馬站直了身子,合掌,恭敬的向看過來的和尚師父彎腰問訊。許海博滿臉的赫然仍未消散,也是平常看佛書的人,心裡剎那想到,或許這就是所謂的飛檐走壁,難道是阿羅漢的功夫,天台宗智者大師曾雲:初果耕地,蟲離四寸。暗暗想到:這師父莫不是走路足離地四寸。
這一行五人都是學佛之人,見了出家師父,滿是虔誠恭敬,收起來一路上的那種嬉鬧之心。
卻見這師父除了袈裟十分完整,無有補丁,只是舊了點。斜披的袈裟下露出的那套褂子卻十分破舊,補了不少的補丁。補丁形狀顏色大小不一,好在衣服看起來並不污垢。右肩上掛着黃色的香袋,香袋裡圓圓的,大概是鉢。就這一身打扮,卻讓這和尚那裡一站,用倜儻兩個字也不爲過。
據說玄奘大師,就眉目疏朗、相貌端嚴。當年在經過嚴格考試才允出家的年代,年僅十三歲的他不夠年齡,徘徊於公門旁邊,被主考官大理寺卿鄭善果看見,當時就問他爲什麼要出家?他說:“我要遠紹如來、近光遺法。”聽得如此豪情壯志,被破格錄取,其中一半原因是主考官早就就相中欣賞其相貌端麗。後來果真是漢傳佛教史上最偉大的譯經師之一。看來貌也是可取的。面對這位師父,大家無端生出些許好感,只是看不出師父實際年齡。
這物慾橫流的年頭,真有師父穿百衲衣?許海博卻在心裡默默嘀咕師父的那一身補丁衣服。
和尚的鞋子是一雙棉鞋,看起來笨重,磨破了不少地方,看似有些年頭了。
“阿彌陀佛,師父。”大家口稱佛號,彎腰問訊。何牧年本想頂禮的,奈何道路窄,停了車,一行人再站着,突然就沒了地方。看着師父越發走近一點,突然手足無措起來,不知道是師父身上的那種氣質,還是因爲剛剛的大張着嘴驚詫的失態。
幾年之後,何牧年每當想起初見青燈師父,那種手足無措,確實是見到大人物的感覺,像是慚愧,又像是對方的氣場,深深讓自己感覺渺小。
“阿彌陀佛!你們是要到哪裡?”師父見大家恭敬的問訊,開口問道。
同樣中氣十足卻低低的不緩不急的聲音,讓何牧年等嘩的都擡起頭來。見和尚頭髮已長出半寸許,像是許久不曾剃頭,下巴冒出不少鬍鬚,在較爲白皙的臉上,顯得有點落魄,看一眼,像是從哪個山洞裡剛剛出來一般。鼻樑高挺,眼目雖然微垂,未曾注意周遭,卻看着眉目十分俊朗,有一股陽剛之氣,卻又在舉手投足間夾雜着祥和優雅。
單單是站在那裡,一句問話,像是周圍的一切都被攝入了其中,大家的目光,一瞬不瞬的關注。就像是一個不可忽略的存在。那句問話,音調平和,卻讓人不覺想要好好聊一聊搭話的衝動。
“阿彌陀佛,師父,弟子們是要到山上的碧雲寺寺。”何牧年合掌答道。因爲學佛,自然知道見着出家人,合掌,口稱阿彌陀佛聖號問訊,這是佛弟子的常禮。
許海博突然想起師父剛纔從山頂那種衣袂灑脫,飄然而下的情景,連忙問道,“師父,您也是要上山嗎,不如坐車吧!”許海博私心是想請教師父,如何飛下山的。
和尚謙卑的合掌,眼神略過五人,道,“我也是去碧雲寺寺,正是那裡的僧人。”
“好啊,好啊,師父,正好一道,可以坐車呢。”付瑤琴算是從暈吐中恢復了精神,莫名的見到這位出家師父,露出那份孩子氣的單純,眼神明亮,熱情的邀請。
和尚聽着付瑤琴熱情的招呼,向後略看了一眼,眼神微不覺察的突然一頓。
預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