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青燈師父還在思謀是否回去之事,是否回去,也是念頭一動,眼前境界忽地不復存在。
青燈歷經了一番聖境,心下明明朗朗,纔要動念是否回去,卻發現周遭聖境已不復存在,自己仍端坐於禪堂之上,這一切不過剎那之間而已。
緩緩搖動身體,搓熱了雙手,一番洗臉的姿勢,從頭部一直搓揉過面龐後腦勺、雙膝,倍覺身體輕安,心情悅愉。
明明記得燃了香同隨的幾人一起打坐,此時禪堂內卻一片漆黑,大雄寶殿燭火明亮,光亮透過窗戶,看清禪凳上哪有半個人影,禪堂中間毗盧遮那佛前,那盞油燈早已熄滅。
忽然想起開坐是在中午時分,此時天黑,莫不是到了晚上。心下才思量到,卻聽迴廊之上有腳步聲,緊接着遠處有人開門的嘎吱聲。
擡頭睜眼,欲凝神聽個究竟,卻看到大雄寶殿前,一小和尚拿了板,幾番擺弄,正要敲響,院子中還有兩人匆蠻忙忙向鐘鼓樓而去,包括那廊檐的風鈴,隨風叮噹搖晃,一切竟看的清清楚楚,近若眼前。收回目光,青燈心下當即詫異道:分明這禪堂之中隔了牆,看向院落,外面更是隔了迴廊等等,自己竟能看得如此明朗,心內自知是何情況,也不說破。
如此一番計較思量,再朝外看去,卻又不似先前,一切有了阻隔。忽然聽得打板聲悠悠敲響。那板聲正是早板。
下午坐,難道是第二天?也不知一同來的那幾人可曾下山了。青燈邊想,邊緩緩晃動身體,輕輕擡起雙手,搓熱了雙手洗臉,挪動雙腿下座,搓揉,待氣血流暢,站起撩開幕簾向外走去。
這次分外覺得身體舒泰輕安,似乎更勝以前,不覺想起方纔禪坐聖境當中池水沐浴,聞香飽足,嘆了一聲,什麼時候這頭皮囊才能徹底脫去。如此想來,不覺穿過迴廊,行至大殿前面。殿堂之內有很多人拜佛,殿兩邊也有不少人已排班整齊。
僧值看禪坐的師父青燈漫步而來,神情忽露少有的驚喜,周遭師父也紛紛側目,只因早殿至早齋之前,大家從不講話,便都各自忙碌,未曾開口。
第三遍鐘聲敲響,清心緩步前來,手裡提着一個香袋,徑直朝青燈走來,遞上香袋,一笑,算是招呼,便緊接着去轉身排班。
青燈接過,纔想要回禪堂找回,卻不想在這裡。也不多想,從香袋內取鉢搭衣,隨了衆人上殿,下殿,打板敲鐘過堂,誦經。從丑時半開始,此時已快近辰時。豪不知情者,總覺和尚好吃懶做,豈不知和和尚也不好當,起牀一忙活就是近四個小時。
誦完經,出了佛堂。清心排班出來的早,已在殿堂前等候,看着青燈踏出佛殿,便迎上前去。一衆人紛紛向前,看向青燈。
“師兄,你可知,你一坐就是個把月啊。”清心既興奮,又隱隱似帶着責備之意,這師兄一年見不到一次,見到了,卻佔着禪堂,一坐就是一個月過。寺內衆人,進禪堂怕是打攪了他,便改變了大衆平日修行計劃,不進禪堂。還派人時時看着禪堂,算是護關吧。卻又興奮,師兄終究是有功夫的,這寺內百號人,少有人如他這般。這不,今天一早大雄寶殿打板的香燈跑來告訴,青燈師父出禪堂了。便順便攜了他放於禪堂門口的香袋來上殿。
青燈聽這話,大驚,自己只覺片刻而已,心想是第二天罷了,此時沒想到卻過了如此之久。一聽爲大衆帶來如此麻煩,感覺甚是慚愧。
周圍立着的一衆人等,見着了難得一見的青燈師父,紛紛合掌,靜靜聽着清心和青燈對話。心下都暗自恭敬不已,即便耽擱了大家一個月時間,無人不滿,反而對青燈師越發恭敬。都想到,至少青燈師父禪坐是有功夫的,請教一點佛法也好。
“那一起上山的那幾位居士呢?”青燈問道。
“他們在此等你出來,近十天,你卻全然沒有動靜,又不好打擾,在家人總是忙的,也耽擱不得,後來都下山了,說是等師父出禪堂了,緣分再好了,一定再來請教師父。”
青燈瞭然,一衆人等便紛紛散去。
確實如此,自從付瑤琴悄悄開禪堂門驚擾的鉢嘩啦啦的掉落下來,又被何牧年在背後一喝,心有餘悸,自己也覺得這樣偷窺師父禪坐,終究不好,儘管十分好奇,師父爲何一坐就這麼久,這都第九天了。但是卻再也不敢前去看。只是每日少不了在禪堂外面徘徊觀望。
等第十天,付瑤琴的母親竟打電話過來,說是她爸爸回來了,要見見她,一個在事業上很有成就的人,但是也非常忙碌,最近出差回來,卻不見女兒。
付瑤琴自是沒有向母親彙報自己大老遠來到了山上,母親也很放心,因知道女兒和一羣學佛的什麼道友混在一起,心想這樣也好,總比那些社會上一起混的人省心。似乎孩子學佛,很有禮貌,性格也變得很是溫和孝順。家裡自然不反對,唯一欠缺的竟是女兒有時間就跑寺院。孩子父親回來,見不到,自然問問,母親就打了電話。
付瑤琴,向何牧年提起自己母親讓回去的話,大家只好向寺內的師父告別,一起上山,只能又一起下去了。
臨走,何牧年向客堂的師父交了一萬塊錢,說是供養三寶。知客師接待的人來來往往,一看這幾人謙恭有禮,這幾天經常見,知道是虔誠的佛弟子,說了句隨喜功德,便也不用客套。一行人臨走要了客堂的電話號碼。向師父交代了幾句打電話的事情,就匆匆下山了。自此青燈師父仍在禪坐,寺院一切照舊。這不,近一月有餘,這師父纔出了禪堂。
“向師父告假。”仍在客堂,青燈笑着向知客師說道。這已經是出禪堂第三天了。青燈向方丈清心師父招呼之後,就背了那來時的香袋準備繼續上山住洞。一寺僧衆都深知青燈師父的情況。自是來去不定。
不料剛到客堂門口,一臉笑容的知客師竟看着自己。遂走上前打招呼。
“你是大自在啊!”知客是個隨和的人,爽朗的笑道。“對了,前段時間和你一起上山的那幾位居士,其中有一個走的時候,留了電話,說你出禪堂了打給他呢。你不出現,這事差點給忘記了。”知客師突然說道
“不用了,有緣自會見到。”青燈忙擺擺手,遂向寺外走去。
知客師摸摸頭,也對,他住了山洞,儉樸的哪裡用過什麼電話,更是討厭外緣的一個人。只是那人走時如此叮囑一番,如今人又走了,哎怎麼向那幾位居士交代。
這番思量,卻遠遠的看到個小和尚朝客堂奔來,急匆匆的像是有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