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到來雪茫茫,
郎君受苦妾斷腸,
情真意切郎可知,
再爲郎君添一房。”
唱機一曲唱罷,用蒸汽把洪瑩燙的通紅:“賤人,爲什麼不隨我一塊兒唱?”
洪瑩怒道:“伺候了他一晚上,一會上來,一會下去,現在還得唱曲給他聽,我欠他什麼了?”
“賤人,伺候自家男人,還委屈你了麼!跟我一塊兒唱,唱大聲些,不唱就一百軍棍,打死你個賤人!”
……
在兩人爭吵聲中,李伴峰沉沉睡去,一睡就是三天。
三天之後,李伴峰醒了過來,看了看月份牌,問夢德:“現在幾點了?”
“先生,現在晚上十二點一刻。”
十二點一刻,逍遙塢最熱鬧的時候。
鑰匙還在逍遙塢裡,要是換做以前,李伴峰會避免在這個時間現身。
但現在不是以前。
李伴峰已經是八層的宅修,就算直接出現在逍遙塢的大舞池,尋常人也留意不到他。
穩妥起見,李伴峰沒有在舞池現身,在出門之前,他回憶了一下大舞池後臺的場景,後臺有個大衣櫥,從衣櫥裡現身,更不容易被人察覺。
出門之後,李伴峰發現事情有點偏差,他確實出現在了衣櫥,但不是後臺的大衣櫥,是姜夢婷專屬更衣室的衣櫥。
姜夢婷正在更衣室換衣服,剛纔在臺上演出,連唱了五首曲子,出了一身汗,這下換的徹底,身上什麼都沒剩。
李伴峰沒有作聲,壓低帽檐,準備直接穿牆出去,姜夢婷突然喊了一聲:“七爺!”
她居然看到我了?
據李伴峰所知,姜夢婷應該沒有修爲,她居然能留意到我?
其實姜夢婷沒有留意到李伴峰,她最近精神恍惚,看誰都像李七,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嘴裡經常唸叨七爺。
可李伴峰不知內情,既然被發現了,就大大方方承認了。
“是我。”李伴峰點了點頭。
聽到李七的聲音,姜夢婷一哆嗦,盯着李七上下打量了許久。
“七爺,真是你……”
李伴峰豎起一根手指在嘴脣邊,示意姜夢婷不要作聲。
姜夢婷捂住了自己的嘴,用力的點頭,淚珠順着眼圈流了出來。
李伴峰有些詫異,他和姜夢婷算相熟,但他是老闆,姜夢婷是歌手,除此之外,好像並沒有其他的來往。
她這份感情從哪來的?
從哪來?從同生共死中來的。
別說什麼風花雪月海誓山盟,這種東西姜夢婷見得太多了,跪地發誓非她不娶的男人都數不過來。
生死一線,七爺沒捨下她,這份情誼她真忘不了。
姜夢婷擦擦眼淚,一把摟住了李伴峰:“七爺,算我僭越了,讓我抱一會。”
李伴峰眉頭微蹙:“抱一會行,伱先把衣服穿上。”
趁着姜夢婷穿衣服,李伴峰出了更衣室,趕緊去了後臺出口。
шшш✿ttκā n✿C〇 後臺出口在側門,姜夢婷從更衣室裡探出頭,壓低聲音道:“七爺,你可千萬小心些,不知是怎麼了,最近這側門出去之後,就走不回來。”
出去之後,就走不回來……
壞了!
李伴峰趕緊離開了後臺,舞池裡,客人正在跳舞。
他先從地板縫裡摳出了鑰匙,隨即聽到了一聲堅定的低吟:“縱使舞臺落幕,可藝術還在堅守。”
李伴峰睡了三天,放映機在這堅守了三天。
“兄弟,是我不對了。”李伴峰把放映機收進了口袋。
姜夢婷換好了衣服,穿了一件白色風衣,戴一頂掛着頭紗的白色禮帽,站在後臺門口,衝着李伴峰招手。
李伴峰帶着姜夢婷去了包廂,問道:“馬五呢?”
“五爺到處在找你,何家大小姐也在找你,關防使、三英門都在找你,整個綠水城都在說你的事情。”
“他們怎麼說?”
“有人說你把三英門大當家給殺了,也有人說你被他們大當家給殺了,
張秀玲說,你可能和三英門大當家鮑應臣兩相投契,結爲異姓兄弟,雙雙退隱江湖,以避紛爭。”
“她怎麼想的……”李伴峰很是無奈,他理解不了這位才女的思路。
“三英門狀況怎麼樣?發什麼呆呀,問你話呢?”
姜夢婷一直盯着李伴峰,有些出神:“啊,三英門,三英門現在是二當家沈進忠主事,可他也就是個主事的,還做不了大當家。”
李伴峰一皺眉:“三英門三當家楊興波呢?”
“楊興波被何玉秀殺了,聽說死的很慘,何玉秀爲了找你,叫人拷打了他一整天。”
三英門一共三個金印,兩個都不在了,爲什麼二當家沈進忠還上不了位?
李伴峰不理解。
姜夢婷倒是對三英門的紛爭知曉一二:“楚懷俊推舉三英門一位長老接替了三當家。”
“三英門還有長老?”
“其實就是資歷很老的銀章,這些銀章升不上去金印,就成了長老,
這位長老名叫董開彬,修爲和資歷都很高,據說入門比二當家還早。”
楚家還在跳,楚懷俊推上來一個董開彬,這是還想把三英門攥在自己手裡。
如果能找回鮑應臣,楚懷俊盼着鮑應臣繼續當家,如果找不回來,就讓董開彬和二當家沈進忠開撕。
鮑應臣的人頭還在,李伴峰故意讓紅蓮留下的,雖然血肉模糊,但修整一下,還能用。
現在把鮑應臣的人頭交給沈進忠,能幫他上位麼?
不行,千萬不能這麼做。
這麼做非但不能讓他上位,還會讓他背上殘害大金印的重罪,對沈進忠而言,不僅會失去競爭大金印的資格,甚至還會成爲三英門的死敵。
現在該怎麼做?鮑應臣這顆人頭一點用都沒有了?
李伴峰沉思良久,對姜夢婷道:“張秀玲編的我和鮑應臣結拜那個故事,你是從哪看到的?”
“秀玲夜話,這是張秀玲出的雜誌,七爺,你要想看,我這都有。”
姜夢婷給李伴峰拿來了幾本雜誌,李伴峰大致翻閱了一下。
別說,張秀玲這故事編的有鼻子有眼的,江湖上的腥風血雨躍然紙上。
這要流傳出去,李伴峰和鮑應臣,還真就成了一段不打不相識的佳話。
李伴峰把雜誌都收下了,對姜夢婷道:“我有事先走,不要把我回來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姜夢婷眨着忽閃忽閃的大眼睛,驚訝的問道:“連五爺都不告訴?”
“不告訴。”
姜夢婷的心,跳得很快。
七爺回來了,他連五爺都不告訴,只告訴我。
他跑去逍遙塢後臺,跑進我的更衣室裡,就是爲了給我報一聲平安?
是不是我想多了……
姜夢婷還在胡思亂想,李伴峰站起身子,壓低帽檐,走了。
看着李伴峰的背影,姜夢婷的臉頰一陣陣發燙。
回到更衣室,前臺管事的都快急瘋了:“姜小姐,該你上場了。”
“什麼歌來着?”
“《玫瑰玫瑰我愛你》呀,幾十位客人一起點的曲子。”
“跟樂隊說一聲,這曲子往後放一放,下一首曲子,唱《月圓花好》。”
“現在換?”管事的一怔。
“快去呀!”
姜夢婷換了一身旗袍,拿着一把團扇,在伴舞的簇擁下,上了舞臺,隨着琴聲,唱起了月圓花好。
“浮雲散~明月照人來,團圓美滿今朝最,清淺池塘鴛鴦戲水,紅裳翠蓋並蒂蓮開。”
下邊聽歌的客人們,眼睛都直了。
今天的姜夢婷怎麼這麼甜?
笑得甜,歌唱的更甜。
……
李伴峰去了東平茶樓。
看到李伴峰那一刻,秦小胖在雅間裡,直接跪在了地上:“七哥,你活着,我就知道你活着,
我害了你,七哥,我手下出了個內鬼,那人是大當家派來的,你要是有什麼閃失,我就不想活了。”
李伴峰拉起秦小胖道:“我再說一次,不準給別人下跪,你去把你們二當家約出來,我有事和他商量,記得,地點一定要隱秘。”
……
李伴峰進了自己一座外宅,這座外宅沒人打理,平時一直空置着。
藏好鑰匙,李伴峰進了隨身居,鐘擺還在修理鮑應臣的人頭,李伴峰摸了摸鐘擺的臉蛋:“不用修了。”
鐘擺紅着臉道:“主人,是不是嫌我做的太慢?”
李伴峰搖頭道:“不是嫌你做的慢,是事情有變數。”
他從袋子裡掏出一粒種子,取了鮑應臣一點血液,灑在了種子上。
把種子埋在院子裡,滴了兩滴藥水,不多時,地裡長出一棵白菜。
白菜裂開,裡邊鑽出來一個白菜人,身上穿着白裡透綠的褂子和褲子,神情呆滯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吃了兩片白菜幫子,甜脆之下,帶着獨有的澀味,讓李伴峰出了一身汗,自內向外,身上散發出白菜獨有的腥氣。
“走。”李伴峰下了命令。
白菜版鮑應臣跟着李伴峰,進了隨身居。
這棵白菜人能頂替真正的鮑應臣麼?
顯然不能,這都不用太熟悉的人,只要見過鮑應臣的人,就能看出破綻。
李伴峰打開了放映機,把和鮑應臣廝殺的畫面放了出來。
鮑應臣的衣着,長相都完整的呈現了出來。
唱機對着影像,幫着鐘擺一起給白菜人裝扮,裝扮過程中,她盯着影像中的光暈看了片刻,總覺得這形狀不太好理解。
“相公呀,八層技是和宅子一起打磨出來的,咱們家宅子特殊,我也說不清修行的要領,相公以後還要多和老爺子請教。”
李伴峰點點頭,從身後摟住娘子,親暱了好一會。
娘子哼一聲道:“身上有脂粉味,也不知是哪個賤人留下的,家裡這麼多姐妹一起伺候相公,相公還不知足麼?”
脂粉味,是姜夢婷留下的。
洪瑩冷哼一聲道:“沒門又沒戶,你們拿什麼伺候,也就耍耍嘴罷了!”
唱機看着袋子裡的種子,哼哼笑道:“賤人,不用張狂,門戶就快有了,每個姐妹都有!”
李伴峰沒在意門戶的事情,他現在更在意的是鮑應臣。
“能讓他說話麼?”
娘子有聲修技,讓白菜人說話自然不是難事,可娘子沒聽過鮑應臣說話,送進來的時候,鮑應臣已經不會說話了。
“喂呀相公,這放映機得改一改,以後得讓他會錄聲音。”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咱們先解決眼前的事情,娘子,你讓他說句話試試。”
唱機用唱針插在了白菜人身上,白菜版鮑應臣開口了:“李七兄弟,我都聽你的。”
是個老者的聲音,但和鮑應臣不像。
“聲音再清亮一些,這老東西中氣很足。”
娘子調整了蒸汽的用量,李伴峰聽過之後,還是差點意思。
放映機雖然沒把聲音錄下來,但他對聲音很敏感。
“聲線的低音部分,要加一點啞音,高音部分,要多加一些氣聲,語速還要再稍微慢一點……”
唱機用唱針敲了一下放映機:“別拿這洋鬼子的腔調跟我說話!”
雖然腔調不妥,但放映機沒有說錯,按照他的描述慢慢調整,鮑應臣的聲音和語氣被逐漸還原了出來。
現在這鮑應臣能用了麼?
還不行,這白菜人沒靈性。
李伴峰在白菜人身上灑了一滴血,用了金屋藏嬌之技。
這回白菜人有靈性了。
“喂呀相公,這東西走個過場還行,要真想把三英門的人都騙過去,怕是成不了事。”
李伴峰把一本雜誌交給了唱機:“不需要都騙過去,只需要讓聽話的,把不聽話的嘴給堵上。”
唱機看完了雜誌上的故事,思索片刻道:“這事小奴倒是熟悉,咱們先寫好戲本,再找那聽話的,好好對對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