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場前，有個工作人員站在臺上教觀衆如何鼓掌，他引導了一個節奏，讓觀衆練習了好幾遍。他告訴大家，直播開始後，他會站在臺下領掌，請大家配合一下。
整臺節目錄了兩個小時，堅持到一個小時的時候，金惜早直打哈欠，在座位上不住磨屁股，找到一個相對舒服的姿勢，把腦袋枕在椅子靠背上打開了瞌睡，任臺上又唱又跳，場下歡活沸騰，她自淡定不動。
十分鐘後，桑仲夏悄悄推金惜早，示意她可以清醒一下，起來幹活了。
金惜早剛睡出點感覺，驟然被弄醒，生理和心理上都不舒服。她猛一睜眼，看見舞臺大屏幕上在放VCR，一個穿橙黃色消防搶險服的選手站在舞臺中央，醒目的服裝讓他比任何人都好認。VCR的內容是對範家禎曾經的消防隊員經歷的回顧，其中有不少模擬搶險的鏡頭，還有一個訓練鏡頭，是腰繫安全繩從六樓高度垂落，拍得他飛檐走壁無所不能，看着確實比初賽時精神，觀衆席裡當場有把持不住的小姑娘尖叫起來。初賽時候他只向大衆披露了兩個身份，地鐵安保員和送餐員，是草根勵志的代表人物，現在開始往平民英雄方向塑造形象了，甚至走訪了他從火海和車禍現場搶救出來的人，讓他們談談對他的看法。
一段VCR結束後，主持人又問了他幾個問題，把話題引到到他爲什麼要參加這次比賽上來。他說：“爲了鼓勵妹妹戰勝病魔。”
於是大屏幕上開始放另一端VCR。範家禎提着保溫飯盒去醫院照料病牀上的妹妹，而讓金惜早霍然站起的是，她看見大屏幕上範家禎的妹妹居然是桑仲夏扮演的。
桑仲夏拉金惜早的衣服，用懇求的眼光讓她坐下，有話回去再說。怪不得她今天特意喬裝改扮，怕有人認出重病臥牀的妹妹又生龍活虎坐在觀衆席上了。
金惜早憋不住，咬着桑仲夏的耳朵說：“你怎麼能幫他撒謊？”
“現在很流行這樣說，特別是對有希望的選手，節目製作方默許的。”桑仲夏咬金惜早的耳朵。
“你傻呀！要撒謊，也要由別人來扮演他的妹妹。沒見過這麼咒自己的。萬一他真紅了，你就去做整容手術換臉？”金惜早覺得桑仲夏又是腦子潮了，纔會唯男友命是從。
“這件事知道內情的人越少越不容易穿幫，他只相信我。況且以後也可以說誤診或醫生很厲害，把我的病治好了……”聽口氣，扮演他妹妹還是份榮幸，一般人求而不得的。
“你在公衆面前的身份是他的妹妹，你以後再也沒有成爲他公開的女友了！”金惜早又開始恨鐵不成鋼了。
“我想不了這麼遠的事。如果他紅不了，這些都不是問題。如果他紅，到時候再說吧……”桑仲夏寄希望於公衆的健忘。
“是，到時候還可以編故事。妹妹不治身亡，哥哥找了個長得與妹妹一模一樣的女友以緬懷妹妹，到時候也許女粉絲會同情理解吧？”金惜早氣呼呼地收拾相機，“你們苦心設計，他不紅都對不起你們。”
金惜早把相機調成閃光燈關閉模式，盯着範家禎拍了幾張。範家禎開始唱一首英文歌，居然也還不錯。天知道他這段日子都學了什麼，練了什麼，習慣了什麼。回看他的幾張特寫，站在舞臺上也有了光環，當初見到的怯怯的連拉一下喜歡的人的手都不敢的小安保一去不復返，取而代之的是緩緩散發的明星調調的王八之氣。回首初賽的時候，他還緊張得唱軍歌都跑調。
回頭看桑仲夏，她孤零零地坐在角落裡，盯着臺上人物的一顰一笑，顯得好可憐。
金惜早拍完照片，經過桑仲夏身邊。桑仲夏拽住她衣服：“你能不能陪我看到最後？”看她又可恨又可憐的樣子，金惜早心軟了，在她身邊坐下來。
桑仲夏從包裡掏出一本書，遞給金惜早：“本來想今天給他的。不過他說一會兒還要接受幾家媒體採訪
，沒有時間見面。反正他那邊，我連自己都不是了，還是送給你吧。”
這還算男朋友和女朋友嗎？預約都見不了一面。
書是桑仲夏的第一部繪本，紙張很好，印刷精緻，一看便知下了本錢用了心思的。也就是說，出版社很看好桑仲夏。金惜早說：“給我的？簽名了沒有？附送紅脣了沒有？”
桑仲夏從包裡掏出一支筆簽名，又拿嘴脣在上面蓋了一下，留下個玫紅色的脣印。她小聲說：“這是我第一次給人簽名贈書呢。”
“祝賀你。你應該更多地爲自己努力了。”金惜早把收進採訪包裡。
“說起來，我這幾天忙他的事，落了好幾天的趕稿進度了。”桑仲夏不無擔憂地說。
“那還磨蹭什麼？走了走了，回去畫畫。”金惜早逮住理由，立刻動手拖桑仲夏離開，“行了，他這段快錄完了。你現在走也對得起他了。”
桑仲夏給拽着，在光線昏暗的觀衆席過道上不斷磕絆，還不住回頭，堅持看到他下場。
“他要是讓我評價他今天的表現，我怎麼說？”桑仲夏走到演播廳外頭，還沒把這件事扔到腦後。
“拜託，你只是談個戀愛，不是被核輻射了大腦，這點問題都不會處理了麼？我覺得他沒空來問你。如果問了，你就說很好就完了。反正他沒空理你，你也沒空理他。他敷衍你，你也敷衍他。”
“感情是要經營的。”桑仲夏不喜歡金惜早的消極。
“開店才需要經營，感情是需要互動的。”金惜早不耐煩地丟一句。
“我們都在努力爲未來奮鬥，爲什麼要斤斤計較付出多少呢？”
“那你倒是讓他多付出一個給你看看！你已經付出夠多了，整個人都癡癡呆呆了。”金惜早把她拉到一扇玻璃櫥窗前，讓她好好看看玻璃上倒映的自己。桑仲夏雙眼無神，面目全非。
冬天的風遠不如一個冰冷的念頭讓人寒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