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察覺到了她的眸光,側首看向了她。
脣瓣輕輕開啓,無聲道:“對不起。”
容嵐腦海中一片空白,耳朵嗡嗡嗡得響着,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一審判決下來,戰予丞被判處有期徒刑七年。
法院宣判之後,容嵐去見戰予丞。
“爲什麼?”她的臉色雪白,就像是被判刑的人是她。
坐在她對面的男人,已經脫掉了西裝,他尚未換上囚服,簡單的白色襯衫,漆黑髮絲下的雙眸,眸光清澈,一如遊輪那一晚,她見到的那般俊美。
只是,那清澈的雙眸裡,沒有遊輪那一晚的懵懂和好奇,看向她的眼神,盡是漠然,像是看向陌生人一般的漠然。
明明幾天前,他還和她瘋狂纏綿。
“對不起,我騙了你。”戰予丞開口,“那一晚,我的確是和景寧上牀了。”
容嵐怔怔得看着他,聲音沙啞:“你忘記我說過的嗎?哪怕你真得和景寧怎麼樣,那也不是你的錯。更何況,我也曾經被席耀爵……”
她的話沒有說完被他打斷。
“阿嵐,我比你想象當中,更爲了解你。即便你說過,我和景寧上牀,不是我的錯。可是,你心中依舊會在意。就如同你沒有辦法不去在意,你和席耀爵曾經上過牀的事情。遲早有一天,我會失去你。所以,在李楚淮通知你過來的時候,我本能的騙了你。”戰予丞看向她。
此時已經將近傍晚。
最後一縷陽光,透過小窗,灑落進來。
她漆黑的眸,滲着水汽,怔怔得看着他,“就算如此,你也沒有必要在庭上承認,你**了景寧。所有人都知道,景寧對你有多迷戀,只要你咬死不承認沒有強迫她,是她引誘你,你不會被判刑。”
“阿嵐,我受夠了。”戰予丞俊美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疲倦,那疲倦帶着冰冷,“她之所以告我的目的,就是想要以此作爲威脅,逼我和她在一起。想要讓她肚子裡面的孩子,有着名正言順可以出生的機會。就如同當年的你那般。”
容嵐眸子瞪大,看着他薄脣開啓,說出的每個字眼,都像是利刃:“我已經明白,跟自己不愛的人在一起有多痛苦。”
“你什麼意思?”跟自己不愛的人在一起?他是說,她不是他愛的人嗎?
“阿嵐,你很聰明。怎麼現在裝傻?”他挑起了眉峰,“徹底得到你之後,我才發現,我不愛你。這五年裡,之所以把你放在心上,可能是源於男人的劣根xing。”
“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可是,得到之後,就棄若敝帚。對於你,我已經膩了。我也不想勉強自己,跟景寧在一起。所以,就這樣吧。”他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我不信。你說的話,一個字我都不信。”容嵐抓住了他的手腕,她依舊坐在椅子上,擡起了下頜,漆黑的眸,執拗得看着他。
他俯首,不同於懷洛洛的時候,她現在的懷孕反應很大,每天都吐得厲害。
不過一個多月,原本被他嬌養出來的豐盈臉蛋,變得尖尖的,越發顯得那雙水潤大眼,楚楚可憐。
“你不信?”他抿脣,抿緊的薄脣,就像是鋒利的薄刀,他再度開口:“看來你真得很愛我。”
“是,我很愛你。”她沒有錯過他眸底的厭惡,可他卻依舊沒有放開他的手。
漆黑的眸,認真得看着他,“比你想象當中的還要愛。愛到哪怕你對我說這樣的話,我卻還是不信你捨得傷害我。”
“既然你這麼愛我,那答應我一件事。”他彎下腰,沒有被她握住的手,扣住了她的下頜。
“席耀爵依舊沒有放下你。曾經,他爲了救我,遭受過那樣的屈辱。我這個人生平最恨的就是欠別人人情。你再去陪他睡一晚……”
啪。
戰予丞的臉一歪。
容嵐哆嗦着手,手指木木的疼。
她剛知道,原來他最明白說什麼話,讓她疼。
“看來你不肯。”戰予丞站直了身子,“容嵐,你對我的愛不過如此。離婚協議,我已經簽了。放在家裡。我希望在我出獄之前,你已經簽下了那份離婚協議。至於你肚子裡面的孩子,我想你也不會樂意讓他有一個**犯的父親是嗎?”
“戰予丞,你真狠。”她看着他的背影,聲音哽咽。
他沒有回頭,直到踏出房間,他都沒有回頭。
容嵐呆呆得坐在椅子上,直到臉上的淚痕風乾,皮膚髮緊,她才站起身來。
可是,眼前一黑。
如果不是她及時扶住了桌子,會摔在地上。
“阿嵐,你怎麼了?”焦急的女音,從頭頂上方響起。
容嵐眼前的黑霧散去,蘇綸的臉,映入眸中。
向來恣意囂張的女人,此時眼角眉梢都帶着疲倦。
“媽,我沒事。”她輕聲道。
沒事?
看着容嵐通紅的眼眶,眸內蜿蜒着的紅絲,分明是哭泣過後纔會有的樣子,怎麼會沒事?
兩個女人相對無言,直到蘇綸和容嵐一起離開看守所,蘇綸上車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終於開口:“阿嵐,你問過予丞了嗎?他爲什麼會改變供詞?爲什麼會承認**了景寧?他不可能去動景寧的。爲什麼要承認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他什麼時候申請二審?”
面對蘇綸連珠炮般的提問,容嵐神色木然:“媽,沒有二審了。”
“什麼意思?”蘇綸臉色發白。
容嵐黑漆漆的眸看向了蘇綸:“予丞說,他騙了我。他的確是和景寧上牀了。但是,他不可能接受景寧的威脅,跟景寧在一起。跟不愛的人在一起,他寧可去坐牢。”
景寧是他不愛的,她同樣也是他不愛的。
“予丞絕對不可以去坐牢!”蘇綸聲音尖利,帶着慌張和絕望:“如果予丞坐牢的話,他會……”
死在監獄裡面的。
這句話被蘇綸死死的咽回嗓子眼裡。
季菱說過,她會讓予丞被判刑,在監獄裡面安排予丞詐死,予丞會做整容手術,變成席耀爵。
從此以後,戰予丞會在錦城內徹底消失。
這對於她來說,相當於讓她再次看着兒子死一次。
“會怎麼樣?”蘇綸的絕望,如同一盆冷水一般,兜頭澆在容嵐的頭上。
她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予丞會被毀掉的。”蘇綸改口,“法院剛宣判,報紙和網絡上的消息已經傳揚出來,現在幾乎錦城內所有人都知道,予丞被判刑。”
“予丞現在名譽全毀。如果不去上訴的話,他的一輩子都完了。錦城會雖然是他父親創辦的,可是錦城會又怎麼可能接受得了一個**犯做會長?更何況,他尚未查到他父親真正的死因,他又怎麼可以去坐牢?”
蘇綸的話,猶如棒喝,驚醒了容嵐。
如果戰予丞真得不愛她,同樣也不想跟景寧在一起,爲什麼要用坐牢,自毀名譽這樣的方式,擺脫她和景寧?
她跟戰予丞在一起這麼多年,沒有人比她更瞭解戰予丞多想着將lee後面的那個神秘人揪出來,查清楚父親當年出事的真正原因。
如果他坐牢的話,他還怎麼去查?
手一疼,她回神。
發現手被蘇綸緊緊握住,蘇綸聲音露出了祈求:“阿嵐,算我求求你。現在唯一可以救予丞的人,只有你。我不知道予丞爲什麼會突然改變供詞,但是我確定,一定和你有關。只有你可以讓予丞再度改變主意,讓他申請上訴。”
“媽,予丞已經簽好了離婚協議。”戰予丞沒有給她和他之間,留下一點後路。
甚至還說,讓她去陪席耀爵一晚這樣的話來傷她。
蘇綸美眸瞠大,“怎麼會?予丞那麼愛你,哪怕失去一切,他都要和你在一起。他爲什麼要和你離婚?”
“也許他根本不愛我。”不管到底爲什麼,她也已經沒有勇氣再和戰予丞見面,任由他說那樣的話傷她。
“那該怎麼辦?予丞不能坐牢……”蘇綸已經徹底亂了。
“除非能夠找到證據,證實予丞的確是沒有和景寧上牀。”容嵐抿緊了脣,從哪兒去找證據?
當時房間裡面,只有景寧和予丞兩個人,正是如此,所以景寧纔會一口咬定,說戰予丞**了她。
而現在戰予丞又主動承認這一點,拒絕上訴。
這是一個死局,戰予丞主動進入的一個死局。
而就在這個時候,車窗被人輕敲了一下。
容嵐側首,搖下了車窗。
車窗外,神色緊張的女人,舔了舔乾澀的脣瓣:“我有證據,證實戰先生沒有和景寧上牀。”
景寧躺在病牀上,臉蛋雪白,下巴尖尖的,眉峰微微蹙着,卻勉強露出了笑:“戰爺爺,我已經沒事了。您的身體同樣也不好,還是趕快去休息吧。”
今天官司一結束,她尚未來得及離開法院,小腹墜脹,一摸身下都是血。
戰豐臣立刻將她送到了醫院,幸好孩子保住了。
戰老爺子聽說之後,什麼都顧不得,趕來了醫院。
“阿寧,是予丞對不住你。”戰老爺子開口,“明明對你做了那樣的事情,只要他認錯,收留你們母子,何至於被判刑?戰家的名譽,都被他給毀了。”
聲音已經帶上了憤怒。
“戰爺爺,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事情會搞到今天這一步。”聽到戰老爺子這麼說,景寧眸子裡面淚光隱隱閃爍:“我沒有想到原本不承認強迫過我的予丞,會在法庭上突然改口。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官司不會這麼快就打完。”
“阿嵐向來佔有慾極強。”靜立在一旁的戰豐臣輕輕開口:“想必是她不肯讓予丞接受阿寧,索xing讓予丞在法庭上承認對景寧做過的事情,這是她對予丞背叛她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