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予丞一步步走着,水晶燈下,俊美容顏不染纖塵,秀雅絕倫的黑眸一瞬不瞬的放在她的身上,那樣虔誠的眸光,就像是她是他一生的信仰。
不管歷經多少辛苦,經過多少跋涉,他都會走到她的身邊。
腳步停住,全場安靜到連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能夠聽到。
“阿嵐,跟我走。”清朗的嗓音,響徹在偌大的宴會廳內,他的性子單純,直接說出了他的來意。
那種理直氣壯的感覺,他虔誠望向容嵐的眸光,讓所有人都覺得,容嵐的確是該跟着他走的。
容嵐黑眸中揚起了淺淺的笑意,“跟你走?憑什麼?”
蘇綸眸光微微收縮,她的兒子遲鈍,可她不遲鈍。
她聽得出,容嵐看似含笑的嗓音裡面淡淡的諷刺。
憑什麼?
席耀爵是堂堂席家家主,能力卓絕。
而戰予丞是錦城內誰都暗中取笑的傻瓜,渾渾噩噩度日。
究竟選擇哪個男人,哪怕是最爲愚笨的女人,都會輕易做出選擇。
她下頜繃緊,準備上前一步,索性抖出容嵐懷孕的事情,說容嵐肚子裡面的孩子是戰予丞的。
戰予丞伸手攔住了她,他的眸光依舊不變,像是完全沒有聽懂容嵐的諷刺。
“就憑我愛你。”這一聲我愛你,讓蘇綸眸光酸澀到了極致,只因爲她的兒子,終於明白了感情。
戰予丞放開了蘇綸的手,他垂下眸看着自己手中的玫瑰花,然後擡眸再次看向了容嵐,“阿嵐,我愛你。”
他沒有說喜歡,顯然是他已經明白了喜歡跟愛到底是不同的。
“在知道你和席耀爵結婚的這段日子裡,我每天都在想着,你過的怎麼樣?是開心多一些?還是難過多一些?席耀爵有沒有對你不好?他有沒有讓你難過?我在擔心,他如果對你太好,你越發討厭我了,會怎麼辦?可如果他對你不好,每天讓你傷心,我又會捨不得。”
“我真的很笨,過了很長的時間,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他笑,黑眸中漾起了絲絲的水汽,“你跟別人一起生活,我根本不放心。而我也做不到眼睜睜的看着你幸福,而你的幸福卻跟我無關。所以,我出現在這兒。”
容嵐看着他,脣邊同樣露出了笑。
容老爺子鐵青的臉色變得雪白——她會跟着戰予丞走?
容家的臉面置於何地?
“予丞,你這些話已經說的太晚了。”她閉了一下眼睛,他的眸光那樣亮,閃爍着期待的光芒。
可他註定今天晚上會失望。
“你今天晚上出現在這兒,已經讓我難堪到了極點。你走吧。”戰予丞只能走,並且必須走。
她不可能爲了戰予丞,就這麼瘋狂到不顧及容家的臉面,跟着戰予丞離開。
她的話音剛落,身子卻已經被緊緊抱住。
全場人驚呼,耳邊是季菱的尖叫:“戰予丞!”
眼睛一花,她已經被戰予丞打橫抱起。
戰予丞看着她,輕聲道:“阿嵐,我今天來這兒,就是要帶着你一起走。”
語氣頓了一下,他的眸子裡面露出了深深的痛苦和愧疚:“我用命發誓,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懷疑你,不會背叛你。”
看着容嵐深幽的黑眸,想到自己對她做過的那些混蛋事情,原本強勢的他,突然委屈起來,“你不能不能跟我走。你也說過的,說過讓我等着你,等着我們在一起。你不能言而無信的。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看着他委屈的樣子,如果不是因爲她的話,他的世界單純如初。
“好。”一聲好,全身的壓力陡然消失。
她伸手輕撫着他的臉,她知道自己此時一定也是瘋了,也是傻了。
纔會不計較後果,甚至明知道自己不愛戰予丞,卻依舊在自己和席耀爵的婚禮上,開口同意和他在一起。
“阿嵐!”容老爺子眼前一黑,他上前一步,拄着柺杖的手,已經繃起了青筋:“如果你跟他走,這輩子你都不要再回到容家!懂了嗎?”
容嵐身子一顫,水眸卻筆直的看向了容老爺子:“爺爺,我要跟他在一起,一定要在一起。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一個男人能夠讓我心甘情願的嫁給他。”
“今天我會離開這裡,離開容家。但是有一天,我一定會回來,以容家最爲合格的繼承人回來。”
看着容嵐噙着水霧的眸,容老爺子喉結顫抖了一下,握着柺杖的手越發用力。
眼睜睜的看着容嵐將臉埋在戰予丞的胸口,看着戰予丞抱着她轉身,一步步離開大廳。
一步步離開他的庇佑。
像是尚未還學會飛翔的鳥兒迫不及待的伸展雙翅,從安樂窩中振翅一躍,根本不在乎會摔得粉身碎骨。
蘇綸輕輕的笑,俯首在臉色雪白的季菱耳邊道:“季菱,容嵐到底是我的兒媳婦。容嵐肚子裡面的娃兒也得叫我一聲奶奶。而你什麼都不是。別在想着搶我的東西,懂了麼?”
說完,她哈哈一笑。
跟在戰予丞背後離開。
看着全身發抖,臉上的優雅神情沒有辦法維持的母親,席昊安沉不住氣,冷聲喝道:“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季菱回神,伸手示意保鏢不要動手。
席昊安急了,完全不懂母親所爲何意。
席婉婷眸子裡面,盡是淺淺笑意,“大哥需要一個連心都留不住的女人嗎?哼,還沒嫁給大哥呢,先給大哥帶上了一頂綠帽子!”
綠帽子三個字清澈響徹在大廳內。
容老爺子原本露出心疼的眸光此時徹底收斂起來,淡淡道:“席夫人,今天的事情是阿嵐做的不對。但是,阿嵐到底是還沒嫁給耀爵呢。何來綠帽子這一說?”
說完,他再也不理會席夫人的態度,背脊挺得筆直,緩步離開了大廳。
戰豐臣緊隨其後,推着輪椅離開。
“哼,容嵐幹了不要臉的事情,還不許我說嗎?”席婉婷冷笑。
席夫人眸光眯起,聲音嘶啞無力:“住口。”
席婉婷剛想要再說些什麼,可是看到自己母親如同冰針般的眸,訥訥住了嘴巴。
與此同時,席昊安以席耀爵的身份,儘快安頓好了賓客。
一場婚禮,變成了最大的笑話。
這是席家的恥辱,這恥辱是容嵐親手給的。
一想到席靖北似笑非笑,等着看笑話的眼神,席昊安心中就像是燃燒着一把烈火。
他和席婉婷跟自己母親先行離開宴會廳,他立刻壓不住心頭的怒火,“媽,爲什麼不讓我命人攔住容嵐和那個傻子?他們當席家是什麼?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尤其是容嵐還懷着大哥的孩子!我的侄兒怎麼能叫一個傻子爸爸!”
“住口!”席夫人手揚起,可這手終究是沒有落在席昊安的臉上。
即便是她妝容依舊精緻,即便是她保養的很好,眼角沒有任何的細紋,可是她卻像是突然衰老了好幾歲。
席昊安和席婉婷齊齊鼻子一酸。
這是他們第二次在母親看到這般蒼涼的神色,第一次是十三年前,接到父親死訊的時候。
“昊安,如果你有你大哥一半沉穩,我也不至於生生嚥下今天的屈辱。”她啞聲道,“還有你記着,誰都可以叫戰予丞傻子,唯獨你們兩個不可以。畢竟他是……”
她沒有說完,這是他們三個人還有蘇綸心知肚明,卻永遠都無法說出口的秘密。
“媽,我懂了。”席昊安嚥下了鼻酸,啞聲道:“容嵐肚子裡面的孩子怎麼辦?她肚子裡面的孩子到底也算是我們席家的骨血。容嵐年紀太小,依照戰予丞的心性,又能交出什麼樣的孩子?還有大哥,又怎麼能夠忍心自己的孩子變得愚鈍?”
“這還不簡單嘛?”席婉婷吸了吸鼻子,眸子裡面露出了狠意:“等到容嵐生了,我們把孩子給帶回來不就好了。”
她弄不死容嵐,可是弄死一個孩子,輕而易舉。
等到這個孩子死了,容嵐跟大哥還能有什麼牽扯?
驀地,她臉色一白。只以爲母親冷冷看了她一眼,看穿了她內心的想法。
“婉婷,別逼我把你送出國外。”她這個女人,真的是被她寵壞了,心性狠毒到這個地步。
席婉婷渾身發抖,剛想要說話,自己的母親已經又道:“昊安,你難道還沒想明白嗎?”
“什麼?”席昊安一愣。
席夫人踮起腳尖,輕輕揭下了席昊安臉上的面具,淡淡道:“你大哥今天晚上沒有出現。這代表着什麼?”
“什麼?”席昊安心頭一跳,大哥不是身體不舒服麼?所以纔會不能出現嗎不是?
“他允許戰予丞將容嵐帶走。也許這將是他和容嵐之間新的轉機。”她臉上露出了濃濃的疲倦,“容嵐肚子裡面的孩子,我們不要動。容嵐和你大哥之間的事情,全憑他自己的意思吧。我們插不了手,也不能插手。”
而這邊,容老爺子背脊挺得筆直,踏出了席家。
在剛到了停車場,原本挺得筆直的背脊,倏然彎了下來,伸手緊緊捂住了胸口。
戰豐臣立刻上前扶住了容老爺子:“容爺爺?”
“我沒事,上車。”容老爺子深呼吸,眼前的黑霧散去,讓司機攙扶着他上了車。
而戰豐臣垂下了眼眸,沒有立刻上車。
他掏出了手機,撥通了電話:“爺爺,予丞闖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