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離正要將手機拿開,卻看到卓方盛的目光冷冷瞥了過來。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卓方盛剛纔的話。
假如她繼續堅持跟殷北辰在一起,就是要殷家跟卓家唐家爲敵。
卓家本就跟殷家差不多,若是加上一個唐家……恐怕殷北辰會捉襟見肘。
更何況,安離想弄清楚自己的母親跟安昊鬆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被人叫私生女,一叫就是十幾年,現在終於有機會可以弄清楚當年的真相,這讓安離如何放棄。
於是她沒有按照殷北辰的話將手機給卓方盛,而是對手機那頭的殷北辰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有些事情還沒弄懂……你彆着急,我……”
安離說着沉默了,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說明,自己從婚禮上消失,殷北辰肯定是最擔心的那一個,這種情況,如何讓他不要擔心?
恐怕說什麼都是過分任性的要求吧?
但殷北辰就是殷北辰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電話中的聲音壓低了些許,他道:“你是不是想弄清楚你母親的事情?”
不然,安離不可能不想要回家,反而讓他別擔心。
安離沒想到殷北辰這麼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驚愕之餘,是濃濃的感動。
看吧,這就是她的愛人,他們互相這樣理解,懂得彼此,又怎麼會因爲身份而疏離對方。
安離抑制住自己心中的動容,道:“我想在這邊住段時間,你不要找我,也不要擔心。”
殷北辰沉默了片刻,才道:“他是不是威脅你了?你不用在意,如果你想調查你媽媽的事情,可以留在卓家,但是要自己注意安全,你放心吧,我不會擔心你的,我相信你能處理。”
殷北辰說的話如此窩心,讓安離差點當場哭出來,但她還是忍住了,繼續道:“我好不容易找到家人,會在這裡多留一段時間,如果我想回去,我會說的,我沒說之前,你不要找我。”
殷北辰很快就聽懂了安離話語中隱含的意義:“你查出當年的事情就告訴我,假如真的查不出來,也不要久留……”
他頓了一下,才道:“我很想你。”
輕飄飄一句話,差點讓安離潰不成軍。
她在心裡默默回了一句:我也很想你。
面上卻仍舊不冷不忍的:“好了,我要掛了。”
殷北辰道:“我愛你。”
“……”這男人,一定要在這種時候煽情麼?
掛斷電話之後,安離甚至都不敢擡頭,生怕讓卓方盛看到自己發紅的眼角,低頭將手機放回原處,只聽卓方盛道:“很好,看來你還是很識趣兒的,至少比你母親強一點。”
安離現在很厭惡這人有這種口氣提起母親,但是爲了當年的真相,她又不得不忍耐,只好低着頭不說話。
卓方盛又道:“一會兒管家會給你安排房間,你不是累了麼?去休息吧。”
安離依言站起身來,臨走之前,卻又回頭看了卓方盛依一眼,問道:“我母親當年到底爲什麼離開卓家?”
卓方盛卻沒有回答,只是擺了擺手,道:“你早晚會知道的。”
早晚會知道?
安離準備離開的腳步停住了:“樑谷梅告訴我,母親是個無恥的第三者,是她纏着父親……只是事發之後,不好意思留在安家,纔去外面生下了我。”
卓方盛聽後擡起頭來:“她是這麼說的?”
“是的。”安離坦然地看着卓方盛,暗中觀察這他的反應。
果然,卓方盛皺起眉來:“事情不是這樣的,你不用管她說的話。”
卓方盛仍舊沒有解釋的意思。
安離想了想,又道:“她還說我是無恥的私生女,母親是卓家派過去勾引她丈夫的……”
私生女跟第三者這些話樑谷梅都說過,但是她還沒有那個膽量針對卓家,後面這句是編造的。
根據安離之前的觀察,卓方盛應該是那種很在乎家族榮譽的人。
這樣說他一定受不了。
果然,聽到安離的話之後,卓方盛皺眉:“他們一家人都是騙子,你母親是被騙,纔會跟安昊鬆在一起的。”
“被騙?”這個說法安離還是第一次聽到,立刻緊張起來,等待着卓方盛繼續說下去。
卓方盛卻在這個時候擡頭淡淡看了她一眼,像是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淡漠道:“現在不是你應該問這個時候,回去吧,一會兒吃完飯了。”
“……”卓方盛態度如此堅決,彷彿去世的卓巧容至於卓家,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所以提不提起都無所謂,安離不能硬將他的嘴撬開,所以只能轉身離開。
管家還在門外等待着,見她出來,躬身道:“小姐這邊請。”
安離從安家到殷家,再到卓家,每次都會被不同的關鍵接待,唯獨這次,是她最噁心的一次。
一個連母親當年往事多不願意告訴她的外公,居然企圖讓她來挽救家族的家業。
安離心中厭惡,但是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乖乖跟着管家走到了她自己的房間前。
打開門,管家卻站在門外沒有進去,只是對安離道:“這房間是二小姐當年住的地方,她離開卓家之後,老爺一直沒有將她的房間取代,看得出來,老爺對二小姐的誤入歧途十分遺憾,小姐您應當明白長輩的良苦用心,不要再與老爺做對了。”
安離沒想到自己已經淪落到連一個管家都來說教的地步了,她並不想回答,只是硬邦邦站在門口,轉身看着管家,等待着他自己離開。
好在那管家沒繼續說下去,見安離不愛聽,也轉身走了。
沒有人了,安離這才走進了房間,將門關好,四下打量起來。
管家說,這是母親的房間。
可這房間對於一個卓家的千金來說,未免有些太過簡陋了。
也不是說傢俱東西少,這房間內的牀櫃子一應俱全,可就是給人一種荒涼的,冷冰冰的感覺,每一樣東西都中規中矩地待在它的位置上,不越雷霆,也沒有絲毫的溫度。
看上去不像是一個女孩子的閨房,倒有點像是
主題酒店。
這就是母親居住的地方?
這看不到絲毫有人住過的人痕跡的地方。
到底是卓家原本就是這樣的,還是母親離開之後,有人清理過這個房間。
安離覺得後者可能度比較高,畢竟卓方盛對母親的態度是那樣的厭惡。
儘管如此,安離還是邁動步伐,走向了房間中的傢俱,她還是不死心,想看看看卓方盛給她留下什麼蛛絲馬跡沒有。
離開母親十幾年,她實在是太過渴望當年的溫度,渴望看到母親的影子,依此告訴自己,這十幾年不是她一個人孤單走過,還有母親的愛陪着她。
安離看什麼都坦然,什麼都看得開,卓巧容恐怕是她心頭唯一不能釋懷的了吧。
安離走到梳妝檯前,看着桌面上空無一物,便沒敢伸手打開抽屜,她怕打開抽屜之後,裡面也是空的,便又繞到了旁邊的衣櫃旁,想了想,手扶在衣櫃的把手上。
畢竟是衣櫃,裡面衣服過去這麼多年被收走了也可以接受。
這麼想着,安離做好了拉開之後裡面什麼都沒有的準備,手上用力,打開了衣櫃。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震驚到了。
這衣櫃里居然是有衣服的。
衣櫃很大,許多衣服懸掛在裡面,從傢俱常服到偏華麗的小禮服,每一件都乾淨整潔,其中旗袍的數量是最多了。
安離倒吸一口涼氣,說不出是驚訝還是驚喜。
她的目光從衣櫃衣服上一件件掃過,看完這邊的衣櫃,又打開了旁邊衣櫃的門,發現裡面放着的都是各種華麗的禮服,應該是特別的場合纔會用到的。
看着這些衣服,安離面前似乎出現了那個安靜溫婉的女子,她有時穿着簡單的家居服,坐在這房間的牀上,安靜地做自己的事情,有時候穿着華麗的長裙,遊走在宴會人羣之間,笑容溫婉和善,看上去優雅又端莊。
但大部分時間,這女子是穿着各色各款的旗袍,身姿搖曳嫵媚,卻又端莊大方。
這就是她的母親。
這樣美好的一個女人。
怎麼就淪落在貧民窯裡病死了呢?
安離眨了眨眼,覺得自己眼角似是溼潤了——是因爲她麼?母親是因爲她,在窮困窘迫到連治病的錢都沒有麼?
似是承受不住這衣櫃給她的衝擊,安離看了一會兒後,便快速將衣櫃關上,卻再也沒有用去去查看別的地方了。
原來卓方盛真的沒有動這個房間,裡面的東西都是母親的。
母親一直都居住在這樣冷冰冰沒有人氣兒的地方。
其實何止卓巧容的房間,一路走過來,安離早就發現了,這卓家就像是一個巨大冰冷的機器,毫無感情地維持着它表面上的華麗龐大,內裡沒有一絲溫度。
這不是一個家,只是一個家族。
難道安離以後就要在這樣的地方度過餘生,成爲它的繼承者麼?
不,安離心中從未如此堅定過,就算這是母親長大的地方,她也絕對不會在這裡留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