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趕回來的時候,城市正在遭受炮擊,現在闖進去說不定就被炮彈炸到了。
而且王忠知道,被炮擊的時候根本什麼都幹不了,只能趴在地上避炮——不這樣做的人大部分都死了,剩下那些可能也投擲了一輩子的運氣。
好在城外還有不少部隊:裝甲部隊沒有進城,而是在城外就地休息,反坦克炮部隊也都在城外。
王忠現在是集團軍指揮員了,不可能手下所有部隊都擠在城市裡。
站在山丘上,眺望着被轟擊中的城市,王忠由衷的希望那些熟悉的面孔別遭遇不測。
這個時候,他忽然理解了一件事:第一次從大學回家的時候,每過一個小時奶奶就要打電話來詢問他情況怎麼樣,弄得他很不耐煩。現在,他理解了奶奶,因爲他也想過一會用無線電呼叫一聲,確定集團軍部沒事。
奶奶就是懷着這樣的心情,等着我從省城回家的啊。
敵人炮擊的時候,王忠忽然看見遠處有個吉普車,憑感覺應該是找自己的,就切了下視角,果然來人的標籤是225師師長尤金准將。
吉普車在王忠跟前停下後,尤金下了車,對王忠敬禮:“裝甲營說您在這裡,我就趕快趕來了。我本來打算進城向司令部彙報的。”
王忠指了指城市:“幸虧你沒進城,不然就像葉戈羅夫一樣挨炸了。”
尤金准將看了眼城市:“敵人的炮既然能打到城裡了,說明很近啊,坦克直接一個突擊就過去了。”
他看向王忠要不:“我們試試看?”
王忠指着尤金對身邊的說:“看看,打這仗之前尤金准將找到我,說‘要不你換個人吧,我還是當個團長吧’‘我真的不會進攻啊’,然後現在他居然建議我們進攻了!一場仗把尤金准將從那個礦長轉任的中校,變成了鐵血悍將囉!”
衆人哈哈大笑。
尤金准將撓撓頭:“我只是覺得這是個機會,就建議了。”
王忠:“我看啊,等我們在蘇哈亞韋利河大河灣的這些戰役打完,就該給准將升中將,指揮一個軍!”
其他戰士也是打了勝仗心情好,立刻起鬨:“一個軍一個軍!”
尤金准將尬住了:“敵人還在炮轟我們,說這個不好吧,將軍?”
王忠:“我們又沒有辦法讓敵人停止炮擊,這種時候哭喪着臉也沒有用嘛!你就受累,當一下這個開心果!”
大家一起起鬨,尤金准將只是露出寬厚的笑容,看起來他當礦長的時候也不是那種非常兇悍的監工型礦長。
然後王忠話鋒一轉:“但是我不能同意發動進攻。”
尤金的笑容僵住了:“爲什麼?”
王忠指着遠處說:“根據我們繳獲的地圖,這是敵人步兵師的炮。”
他拿出繳獲的地圖板,剛剛回來的路上,瓦西里已經用鉛筆在每個普洛森語詞彙旁邊寫上了安特語翻譯。
王忠指着地圖板說:
“你看,我們正面都是步兵師,普洛森人在各種師的使用上非常死板的,他們的步兵師主要用來防守,偶爾會用來在裝甲部隊後面拓展佔領區,但就是不會拿他們來進攻。”
這是王忠自己看戰史的時候最大的感覺,二戰的時候三德子只要進攻,主力一定是帶“潘咋(裝甲的德語發音,一般指坦克)”字段的,比如裝甲擲彈兵師,裝甲師。
戰史中三德子對不同師的使用,簡直就像是玩遊戲湊詞條一樣,裝甲師和裝甲擲彈兵師負責進攻,反擊等等任務,而步兵一般就是跟在各種有“潘咋”字段的單位後面,主要是鞏固佔領區——也就是防守。
偶爾步兵師會負責發動一些進攻來拓寬突破口或者奪回失去的陣地,但都是局部的,有限的進攻,戰役級別的大規模攻勢主力一定是帶有“潘咋”字段的單位。
裝甲師也會參加防禦作戰,但是他們參加防禦作戰一般都是反衝擊,實際上還是進攻。
只有重型坦克營作爲救火隊,會投入純粹的防禦作戰。
正因爲這樣,三德子的步兵師都非常擅長防守。
王忠現在認爲,普洛森估計也會遵循同樣的“教條”,這些步兵師應該不會進攻,而是在接收了塞得裝甲師的潰兵之後,原地停下來建立防禦陣地。
比如把88高炮放平什麼的。
王忠知道這些,但是其他人不知道,所以他剛說完“普洛森人會防守”,尤金准將就露出不解的表情:“爲什麼?就因爲他們是步兵師?”
瓦西里插嘴道:“普洛森的那個名將埃爾文,還寫了一本叫《步兵進攻》的書呢!”
王忠一指面前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和草甸子:“你看看這草原!又不是所有的草地都是剛剛我們見過的那種高高的草,這種能開吉普車的草地,步兵要怎麼進攻?”
瓦西里和尤金准將一起扭頭,目光掃過大草原。
瓦西里:“也是哦。”
王忠:“但是如果敵人步兵停下來防禦,他們就可以把陣地藏在草裡。PAK40,還有更加可怕的88毫米炮。不,我們不能現在貿然進攻,至少也要等我們自己的炮兵上來才行。”
第一機動集團軍的炮兵現在射程才覆蓋到葉伊斯克,城市奪下後炮兵陣地纔開始向前移動,現在還沒有就位。 瓦西里:“那我們現在就在這裡等着?”
尤金准將忽然雙眼一亮:“我們要開始駐防了對嗎?要挖戰壕了?”
礦長將軍突然聽到了自己血脈的召喚!
王忠卻摸着下巴,看着從飛行員手裡繳獲的地圖板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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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四個步兵師停下,原地設防,收容塞得師的殘兵。”波克上將下令道,“我們本來想塞得師守住葉伊斯克,但果然裝甲師不適合防守,所以才導致了現在的慘敗。”
他拿起地圖桌上的高腳杯,喝了口伏特加,烈酒的辛辣讓他皺起眉頭:“該死,這個東西我到現在都沒習慣,對於普洛森人的口味來說,這有點太辣了。也許梅拉尼婭人會喜歡。”
第六集團軍司令威廉·馮·費雷德里克上將也拿起酒杯:“我還挺喜歡的,只要不喝多就好了。安特人把這個當水喝,我確實理解不了。”
波克上將把杯裡最後的伏特加喝完,放下酒杯,注意力重新回到地圖上:
“局勢還有挽回的契機,羅科索夫肯定想要對我們實施中央突破!這是萊因哈特皇帝在圖上演習的時候最喜歡的戰術!”
波克上將停下來,笑道:“正因爲這樣,我們每個人都非常擅長應付這個戰術。”
弗雷德裡克上將也笑了:“是啊,太熟悉了,中間的防守部隊吸住進攻矛頭,兩翼包抄就可以了。”
波克上將點頭:“現在的問題就是在廣袤的草原上我們要怎麼才能守住羅科索夫的進攻。幸運的是,從逃回來的塞得師成員的口中,我們得知羅科索夫沒有多少裝甲部隊。
“而且他的裝甲部隊裡,中堅力量是一種突擊炮!突擊炮雖然以突擊爲名,其實並不適合進攻,這點我們都十分清楚!”
弗雷德裡克上將:“羅科索夫會爲自己輕信突擊炮付出代價!當然,根據前線的描述,這種突擊炮正面防護非常堅挺,我們可能要命令部隊儘可能的隱蔽反坦克炮陣地,把他們放到跟前再開火。”
波克上將:“我們的步兵師,會向安特人展示,什麼纔是堅韌不拔的防守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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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這裡駐防,不就正合敵人的意了嗎?”王忠忽然說,“敵人打算對我們鉗形攻勢耶!”
瓦西里:“可是進攻也正合敵人意啊。你說了敵人會集中力量防守的。”
“對。”
王忠看着地圖:“但是你看,我們向這個方向偵查的時候,遇到了非常遼闊的草甸子,車子基本沒法走,坦克可以走,但是走過來後勤沒法走,至少沒法輕易走,對吧?”
瓦西里:“可以用推土機開出一條路。”
“但那樣很麻煩。我們需要找一位草原上的牧民,搞清楚這片草甸子有多大,範圍在哪裡。”
尤金准將一臉疑惑:“您想幹嘛?”
王忠:“我還不知道,但是有個念頭告訴我,弄清楚草甸子有多大很重要。還有這邊我們已經知道是沼澤了,沼澤多大也很重要。我們要找到草原上的牧民,問清楚。”
瓦西里:“問本堂神甫唄,他準知道哪裡去找牧民。”
王忠點點頭。
正好這時候,一直在耳邊隆隆的炮聲停下了。
王忠:“走,進去找本堂神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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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本堂神甫。”帶路的本地老大爺指着前方路燈上掛着的那一排屍體說,“我們勸過神甫大人快走,但是他執意帶着年輕的教士們留下來,和我們在一起,然後他們就全被普洛森人殺光了。”
王忠看着那些隨風搖晃的屍體,聽着路燈的橋接處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默默的握緊了拳頭。
“把他們放下來,好好安葬。”
不等瓦西里等軍官下令,士兵們就自發上前,爬上路燈。
王忠則詢問帶路的老大爺:“我們要去哪裡才能聯絡到牧民?草原上的牧民。”
大爺:“有牧民在城裡定居,才定居了五年多,是從教會開始用指導價收購羊毛和牛奶的時候才住下的,他是牧民們在城裡的聯絡人。”
王忠問了個重要的問題:“他還活着嗎?”
“還活着,至少敵人炮擊前我還看到他了,那時候是活着的。”
王忠:“那您能帶我去找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