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近了,文素這才注意到老婦人身上的裝扮,之前被那綠色燭火吸引了目光,她只能看清楚對方一絲不苟、梳得整整齊齊的盤發以及一張毫無表情的臉孔,而當人站在她的面前,她的注意力便被對方身上的奇特的衣飾給吸引住了。
一襲墨黑色長袍的款式不太像來自中原的服裝,頗有幾分少數民族的味道,寬大的衣袍上綴着很多絲絛,上身還有一件小披風,領口處的鈕釦十分抓人眼球,是一朵火紅色的花朵形狀,細細看來,很有幾分彼岸花的味道。
老婦人走到大堂中央,什麼話也沒有說,也沒有看向任何人,只是用袖子輕輕一揮,便把衆人剛剛照明用的蠟燭全都熄滅了。原本還有些光亮的大堂瞬間又陷入了黑暗中,只是沒等她們開口問下原因,只聽得“唰唰唰”的聲響傳來,大堂四面八方的窗簾跟摁了什麼開關似的,一個接一個捲到上方,剛剛還是一片黑暗的客棧大堂,瞬間又恢復了明亮。
“喲嚯?不錯嘛,還是全自動的?哎喲~”
曲清染饒有興致的湊近文素的耳邊嘖嘖讚歎,被對方一記胳膊肘捅了一下,痛得她好一陣齜牙咧嘴,沒等她開始抱屈,文素已經伸手過來又替她揉了起來。
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吶,打完了又心疼她。
“別胡鬧,給老人家聽見了不合適。”
文素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去揉曲清染被她捅到的位置。
之前老婦人經過她們的身旁時,她觀對方走路的體態姿勢,雖然端正有方,跟練過軍姿的軍人似的,但明顯沒有任何的武功基礎,可偏偏就是一個沒有任何內力甚至是法力的老人,卻能長袖一揮,滅了蠟燭不說,還掀起了大堂裡所有的窗簾。
恢復了光亮的室內,唯獨剩下老婦人手裡的黑色蠟燭還沒有熄滅,她一手捧着蠟燭,一手伸向被關上的大門,戴着深綠色戒指的右手掌心朝上,做了個握拳的動作,剛剛還關住的大門,又吱呀一聲打開了,一陣又一陣陰風從門口吹進來,吹得那串骷髏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她轉身看了眼衆人,有些渾濁的眼睛卻帶着犀利的目光,被她掃過一眼的人無一不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老婦人將衆人看了一圈,依舊沒有說話,大約是被老人的目光看得驚悚了,衆人也沒有一個開口說話的。
老婦人瞧了一眼寂殊寒,伸手指向了大門口旁邊的櫃檯,櫃檯上的牆壁掛着許多的木牌,似乎就是客房的鑰匙。
“嫗老已經答應讓我們住下了,二樓全是空房,可以隨意挑。”
寂殊寒像是壓根兒沒注意到這詭異的安靜,俊美的臉上還帶着笑意,他順勢牽起曲清染的手,拉着人就往櫃檯那兒走去,邊說道:“走吧染染,嫗老打掃的屋子都很乾淨,你喜歡哪間?要不乾脆和我住一間?”
“誰要跟你一起住啊!!”
羞憤的少女紅着臉甩開了美男子的手,大庭廣衆之下的破廉恥讓她完全忘記了老婦人帶給她的陰森感覺,只能紅着一張俏臉隨便扯了兩塊相鄰的木牌掉頭就走。
曲清染也不管自己拿的是什麼,拉了文素就往樓上跑,似乎自打她開始和寂殊寒有了和好的跡象後,這個騷氣滿滿的狐狸男就越來越沒有下限了。
經過男女主這麼一出插科打諢的結果,讓剛剛還詭異的安靜氣氛立刻被破壞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人都各自乖覺的取了房牌就往樓上去,這來都來了,難道還要臨陣退縮不成?
酆都的夜晚比其他地方都來得快,這多少也和它常年陰冷的天氣有關,文素很懷疑這兒的居民是不是都挺容易得風溼病的。
按照寂殊寒的說法,他的朋友得晚上才能見得到人,趁着這個空閒的檔口,文素索性睡了個昏天暗地,直到荀翊來敲門喊她吃晚飯的時候,她才發現窗外竟然已經一片漆黑,堪比深夜了。
“現在什麼時辰了?我有睡這麼久麼?”
文素抓起紅豆簪隨意盤繞了一圈,得虧得她顏值過關,再簡單的髮型都能禁得住考驗。
事實上自打下山修行開始,文素的頭上就沒有多少飾品,除了晁悅送給她的紅豆簪外,其餘的髮飾基本都被閒置了,用她的話來說,那就是拆卸起來太特麼麻煩。
“剛剛酉時。”
荀翊自來熟的站到她身後,也不用梳子,直接上手替她整理的一頭及腰的長髮。
美少年的手指骨節分明,看起來修長白皙,如同白玉般引人遐思,他以指爲梳,一下又一下梳理着文素如絲緞般的長髮,柔軟順滑的青絲如水細膩,從指縫間細細的流走,隱隱帶着健康的光澤,烏黑亮麗,瞧着就讓人愛不釋手。
“酉時就已經這麼黑了嗎?!”
文素被荀翊的答案嚇了一跳,立刻扭頭去看窗外烏黑的夜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烏雲密佈的關係,竟然瞧不見一絲絲的星光,只能透過窗戶看到遠處的慘白的燈籠發出的冷光,過於驚訝的她讓原本因爲荀翊突然上手幫忙梳頭的那點羞澀感也被炸的一乾二淨。
“其實申時開始就已經點燈了,殊寒大哥見時候差不多了,便讓嫗老幫忙準備了些飯菜,其他人應該都在大堂裡了,我就過來喊你一聲。”
荀翊邊說着,邊戀戀不捨的用紅豆簪給文素盤了個簡單的髮髻,披在腦後的長髮服帖的鋪在少女的後背上,他一下一下用手指梳理着,半晌捨不得撒手。
沒辦法,少女的頭髮保養的實在太好了,連半絲打結的地方都沒有,稍稍梳理幾下就能上手盤發了,柔順的髮絲微涼輕薄,還散發着和她身上一樣幽冷的香氣,他剋制了又剋制,纔沒像個癡漢那般捻起她的髮絲細細嗅着。
倒是文素對着鏡子左右看了看,忍不住稱讚了一聲:“不錯嘛~荀翊,盤髮髻的手藝這麼好?跟誰學的?難不成,在自己頭髮上練的?”
她壞笑着透過鏡子看向身後的美少年,話裡暗含着調侃,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上眉眼彎彎。
也不怪她會這般想了,就荀翊這遭人恨的天賦體質,他師父哪敢讓別人湊近他?倒黴催的瓜娃子肯定從小自己照顧自己到大的,偏偏他自己也是個懶的,一頭長髮少有束起來的時候,除了平時練武,基本都是用條髮帶一綁就完事兒的,文素本以爲他連男式髮髻都盤不好,誰曾想他盤女生頭髮倒是熟練得很。
“很簡單,一看就會了,不需要練。”
荀翊也透過鏡子看向笑靨盈盈的少女,他說的平淡,給人一種炫耀智商般的高調,可天知道他說的都是真話。
只要一有空閒,他的目光就會不由自主得隨着文素的身影打轉,她不像曲清悠那樣講究,髮髻都是怎麼簡單怎麼來,他不止一次看到她盤髮髻的樣子,白皙的手指在烏黑的髮絲間遊走,黑白交映,勾得他心神盪漾,總想着找機會替她梳理下頭髮,如今可算逮着機會了。
文素沒聽出來少年話裡壓抑的滿足感,只當自己又被碾壓了一回智商,忍不住撇了撇嘴道:“是是是,你帥你說什麼都對。”
反正她已經接受了自己是最弱雞的人設設定了,梳頭髮還比不過一個男孩子什麼的,她纔不介意呢。
“好了,我們下去吧,省得她們等太久。”
文素邊說着邊站起身來,身子剛轉過來就被近在咫尺的少年給困在了方寸間。
她驀地瞪大了一雙眼睛,如此近距離面對着這張令人動心的俊顏,她的呼吸瞬間就紊亂了,腦子裡一片空白不說,一雙腿也跟灌了鉛似的,怎麼也擡不起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