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伯魯克的身體摔在地上,他臉面朝着天,眼睛仍舊大大地張開,似乎帶着極大的不甘。
雖然他離斯圖裡昂只有十幾步,但是斯圖裡昂並沒有看他,而是盯着天上的巴倫艾爾,直到巴倫艾爾重重跌落下來他的眼神才放鬆些許。
但是悄無聲息的地,伯魯克手裡緊緊握着的水晶球淡淡閃爍了那麼一下,一絲黑氣從他的手掌心流了進去,然後那原本就裂痕斑駁的水晶球悄然間碎了一半。
……
越過盧卡倫城一直往北,這裡是很遠很遠的大雪山,天空灰濛濛的,隨時準備下雪的樣子。
如果順着其中一座高峰一直向上望去,就會在這個山峰的最頂處發現一個四四方方的大冰塊,這個大冰塊上沾着一層潔白的霜花,如果沒有這層霜相信這個冰塊一定會很光滑。
那麼,接下來的一幕誰都無法見到,原本平靜的冰塊突然出現很多裂痕,這只是一瞬間的事,接着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平靜。
雪山依舊是那座雪山,天仍舊灰濛濛的。
……
人羣一時平靜地出奇,他們緊緊盯着掉下來的伯魯克和之後掉在大祭臺水池裡的巴倫艾爾。
巴倫艾爾全身都浸在水裡,他閉着眼,水很清……
“巴倫艾爾嗎?”一動不動的人羣裡擠出一個小男孩,他穿着一件戴帽子的麻草長衣,腳上穿着草鞋。“是巴倫艾爾!”他肯定了。
然後他開始啪嗒着小腳向大祭臺跑去,身後的帽子一顛一顛,所有人似乎都害怕他一不小心摔個跟頭。
“巴倫艾爾啊?”這個小個子跑到祭臺的水池邊,“巴倫艾爾啊?”他問道。但是躺在水池裡的巴倫艾爾還是一動不動地躺着。
“巴倫艾爾?”小個子一直在問,他眼睛裡帶着好奇,“巴……”
水池裡“咕嘟”一下冒出兩三個泡泡,巴倫艾爾睜開雙眼,然後猛地坐了起來。
“嘩啦——”
“你睡覺了嗎?”小個子問。
巴倫艾爾愣了一下,然後他緊張地看了看周圍。小男孩正想跟着他的眼光看向遠處,巴倫艾爾卻一下子用手捂住他的雙眼。
“告訴我,你什麼都沒看到,回答我。”巴倫艾爾的手有些抖
“我什麼都沒看到。”小個子認真回答
“噢——”巴倫艾爾鬆了一口氣,然後他把另一隻手放在小男孩的額頭,對他說:“睡一覺吧我的孩子,你現在很困,要休息……”
“我很困……”
然後這個小個子的身子軟了下來,把他輕輕放在水池邊上。巴倫艾爾再次鬆了一口氣,用力把肩頭的長箭拔出來。帶着極大的痛苦,噴出的血瞬間染紅了池水,巴倫艾爾捂住肩膀,同時白光從手掌閃過,他終於開始大口地呼吸起來。
!
遠處的斯圖裡昂早就再次拉開了大弓,猛地一眯眼。
“巴倫艾爾!”清亮的女聲清晰地傳了過來,伊麗娜騎着潘多拉魔獸從後面的主道飛奔而來,盧卡倫的士兵立刻給伊麗娜讓開了道路。
斯圖裡昂瞬間調轉箭頭指向伊麗娜:“你的犯下的錯誤不可饒恕!”
“啊哈哈……哈哈哈……”
空中陡然升起一股黑霧,頓時隔絕了衆人的視線。原本伯魯克手裡的已經爛掉一半的水晶球完全碎掉,黑霧正是從這裡發出。
黑霧緩緩旋轉,越變越大,濃淡開始聚散離合……伯魯克的上半身就這麼形成,他的半個身體已經超過了整個海神雕像,大到讓人膽顫的程度。
“哇哈哈哈……哈哈……”他還在瘋狂大笑,那肥大的輪廓是如此猙獰。
伊麗娜趁着他大笑的時候來到了大祭臺的水池旁,她鬆開手裡的鏈子從多洛身上跳下:“巴倫艾爾大師?”然後她看了看旁邊的孩子。
巴倫艾爾好像沒聽見,他正全神貫注看着巨大的烏雲,看着伯魯克。伊麗娜感覺到他有些緊張,但是她最終也看向半空。
天空再一次變得漆黑,只有伯魯克的幻象在搖擺不定。
“巴倫……巴倫艾爾……我的好兄弟啊哈哈。”他似乎有忍不住的笑,但在別人聽來確實很毛骨悚然。
伯魯克的身子忽然一抖,然後他的眼睛在天上一下子找到了巴倫艾爾的位置,他的表情一下子僵硬起來。“我的兄弟,不要以爲我死了你就能得到它……我們誰也得不到,咦??”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眼睛向左移動了一下,他看向了水池邊那個正在熟睡的小孩子。“這是……這難道是……你,我?”伯魯克烏雲形成的身子變得極不穩定起來,“這是鑰匙?巴倫艾爾?這是鑰匙!是的,鑰匙!”
“你找到他了巴倫,你真的找到了!”伯魯克的齜牙咧嘴的,看上去要吃了誰,“啊……可是我……已經死了……我不能……”他開始怨毒起來“都是你,巴倫艾爾都是你害的,不,不。”
他轉過頭看着斯圖裡昂:“是你害的,是你害的……梵西斯王,你英勇無畏,你心狠手辣,你征服了整個南方,你擁有天火的力量……連我都那麼羨慕你,你殺了我……”
伯魯克從高高的天上掃過所有人,他的頭轉了一圈。
“但是……我依舊要送給你們一個禮物,送給梵西斯王一個禮物……這東西怎麼能讓卑鄙的巴倫艾爾獨吞掉?那東西是……”他狠狠盯着巴倫艾爾。
巴倫艾爾一直在望着他:“伯魯克,我從來沒想過要獨吞什麼東西,因爲那不是我們該得到的,它是希望,能拯救整個世界……”
“那東西是……”伯魯克一直在說,他沒有聽見巴倫艾爾的話,“它是潘多拉的魔盒。”
潘多拉魔盒!?
斯圖裡昂全身的肌肉一時間全都鼓起,雙手用力握着手裡的弓箭,他死死盯住天上的伯魯克。
“唉……”巴倫艾爾無力地嘆了口氣。
“潘多拉的魔盒帶來了瘟疫,帶來了災難和罪惡,但是奇怪的是從那之後就沒人知道它在哪裡,哈哈哈……因爲讓我們偷來了,哦不,是讓巴倫艾爾偷來了。”伯魯克的表情千變萬化,他的聲音足夠蓋住整個城市,“因爲魔盒裡還隱藏着一件東西——希望,希望的力量。”
城內外幾萬名士兵都聽到了他的話,他們佇立着,不帶一絲的風吹草動,只剩伯魯克的聲音在城裡迴盪。
“潘多拉在最後蓋住了雅典娜女神悄悄存放在裡面的希望,盒子再也打不開了……哈哈,但這難不倒巴倫艾爾,他用他的法力得到了神啓,只要找到那把鑰匙,就能得到最後的力量哈哈哈……”
“那是真正的,真正屬於神的力量!你們——”伯魯克看向所有人,“看到了嗎?那個孩子,巴倫艾爾身邊的那個孩子就是鑰匙,世間最純潔真實的心靈……得到他就能得到一切。”
烏雲開始劇烈晃動,伯魯克的半個身子在不斷變形,他看上去隨時都會消失,但是低沉聲音依然清晰擴散。
“記住……北方……離神山不遠的西面有一座雪山,它叫奧維雪山,盒子就在那裡……你們記住了嗎?斯圖裡昂……記住了嗎……”
斯圖裡昂死死攥着拳頭,他看着伯魯克變成了一團烏雲,烏雲捲起的風沙遮天蔽日……他的聲音簡直從牙縫裡冒出:“奧維雪山?神的力量?謝謝,我的馴獸師。”
……
“巴倫艾爾,這是……”伊麗娜儘量用袖子來遮住風沙,她護着身下的小孩子。
巴倫艾爾搖搖頭:“伊麗娜,我親愛的孩子,已經沒有時間了,”他望着漫天飛舞的黑雲,“如果你還相信我的話,請帶走這個孩子,他是這個世界的希望,如果你還想要伸張心裡的正義的話,請帶走他。”
“帶走他?巴倫艾爾……”
“不,你先不要問任何問題,按照剛纔伯魯克說的話,去奧維雪山,帶着那把劍,順着西面的平原一直往西,你會看到一條河,然後順着河一直往北走到河的盡頭就是奧維雪山,”巴倫艾爾說得飛快,“我把阿波羅之劍藏在了海神雕像的腳下,按下他的第三個腳趾,噢——”
看着天上的風沙正在削弱,巴倫艾爾奮力從水裡爬起,努力朝着大祭臺上跑去,他一絲不掛的身體嘩啦啦淌着水,狼狽到了極點。
踉蹌着爬上幾級臺階,他來到了波塞冬雕像的腳下,巴倫艾爾朝海神左腳的第三根腳趾按了下去。海神的左腳慢慢擡起,腳下出現一個方形的石槽,裡面正放着那把真正的阿波羅的天火劍。
然後巴倫艾爾抓起劍往回跑,來到伊麗娜身邊,一邊四處觀望一邊把劍塞進伊麗娜的手裡,他完全不顧伊麗娜驚訝的眼神。
“快!沒有時間了,騎上潘多拉獸,去東面的平臺,哦不等一下……”巴倫艾爾說着揪下自己的一縷鬍鬚,把它纏在小男孩的手腕上,最後繫了個扣,“沒有這個他會睡不着的。”巴倫艾爾看了他最後一眼:“祝你好運,我的孩子。”
“快走!快走!”
伊麗娜抿了抿嘴脣,他看着巴倫艾爾:“如果這一切是真的,我一定會找到拯救這個世界的力量。”
“好好照顧他……”
伊麗娜把劍掛在多洛身上,然後從地上抱起那個孩子翻身騎了上去。
烏雲即將消散,伊麗娜看了一眼遠處那朦朧的紅色身影,一拽鏈子,多洛向遠處的大殿狂奔而去。
恍然間一支緋紅刺破這股朦朧以閃電的速度向伊麗娜飛去,火箭帶着利嘯,直指伊麗娜的背影。
伊麗娜情急之下轉過頭來,但是她沒有任何辦法躲避這一箭——太快了!
就在這時,伊麗娜眼前一閃,一道身影直撲過來,一下子撞在伊麗娜身上,兩人從多洛背上滾落……
伊麗娜小心地護着懷裡的孩子,孩子依舊均勻地呼吸,伊麗娜鬆了口氣。她轉頭看向那個撞自己的人,那個人臉面朝下,背上扎着一支粗大的箭,血正從他的身上流出。
伊麗娜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後背已經黏糊糊一大片,她瞪大雙眼看着那個身體魁梧的漢子。
“多克?!”
伊麗娜爬到他的身邊:“多克!多克!”她把他的身子側過來,多克已經奄奄一息。
他想努力睜開雙眼,但卻沒有任何力氣,只能隱約看到一個抱着孩子的美麗面孔在焦急地張嘴呼喊,那個影子很模糊,但是卻又那麼真實……
“蘇娜?”
伊麗娜愣了一下。
“啊比思?蘇娜?是你們嗎?”多克嘴裡流着血。
“終於……又看到你們了……啊比思……”多克徹底閉上了雙眼。
伊麗娜忽然打了一個冷戰,她感覺到多克的生機瞬間消失掉了。
“多克……”伊麗娜的眼裡已經含滿淚水,她輕輕吻上了多克的額頭,淚水落在了泥土裡……
“伊麗娜快點走!”巴倫艾爾已經擋在了斯圖裡昂的身前,他身上的白羽毛正在瘋長,“我只能擋住他一會兒!”
“你果然在騙我,”斯圖裡昂說:“不可饒恕!”
擦乾眼裡的淚水,伊麗娜重新騎上多洛,頭也不回地向宮殿跑去……
同時,巴倫艾爾已經變成了一個雙足站立的白色大鳥,帶着密集的電花朝斯圖裡昂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