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宴會上登場, 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刑晏喜滋滋地昂着頭,殷槐宇卻不着痕跡地攬住了他的腰。
落了座,人也差不多來齊了。太子端起酒盞向座下示意, 衆人紛紛舉觥應和。隨後有女伴舞助興, 刑晏一門心思撲在了面前看似小氣巴拉一丁點兒, 實則御膳房的廚子費盡心思做出來的精緻美味的食物。
酒過三旬, 雅樂漸息, 江湖衆人也都收了拘謹,更像是一次英雄會。
賀睿首先停了筷:“衆位英雄,今日賀某宴請聚於此處, 想來目的諸位也都瞭解了。當下朝中勢力漸歸於穩定,江湖上也剛經歷過一場大戰, 向着平和安定的方向發展。朝廷與江湖素來表面井水不犯河水, 但卻是衆所周知的彼此依賴。因此賀某希望能趁今日, 推選出一位武林盟主,統領武林, 與朝廷攜手穩固江山社稷。”
在座的有點江湖地位的無不點頭稱是。
刑晏悄悄拿手肘撞撞殷槐宇:“多好的機會呀,別浪費了!”
殷槐宇給了他冷冷一個眼神,他乖乖閉上嘴了,心裡卻是怎麼都乖不下來。
宿於乾在大家聲音漸漸小下來的時候站了出來。先是抱拳一週,才道:“宿某心中有一個人選。”
“宿掌門請說。”
“長樂幫殷幫主。宿某雖於其深交, 卻不避諱在此提他之名。宿某認爲, 殷幫主當勝任盟主之任。”
座下一片交頭接耳之聲, 肯定否認之聲皆有。
刑晏本來還滿心遺憾, 一聽這酥魚乾這麼捧他家美人的場, 全身細胞都興奮起來了。
只見他一個奮力拍桌,就扛着一身厚重的禮服站起來了:“頂!此貼必須頂!”
對於衆人的突然安靜以及不明所以, 殷槐宇手握成拳放脣前咳了一聲,壓低聲音道:“說人話。”
刑晏藏起心中的尷尬,一甩飄逸長髮:“那個……刑某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是作爲‘蘭竺教’的傳人,我表示,很支持剛剛宿掌門啦!”
刑晏此話一出,當下這院子裡就像炸開了鍋。闖蕩江湖這些年,有誰不知素來神秘低調的“蘭竺教”的厲害。光是一套《蘭花寶典》就足以掃蕩半個武林。而能得祖訓單傳的“蘭竺教”收爲傳人,這本身也成了對習武之人的一種極致的肯定。
而面前自稱“蘭竺教”傳人的刑晏,又有何人看不出他跟殷槐宇的關係。不少人在他進來之時就心中暗暗瞧不起。然此時,雖絕大多數人還是心存着懷疑,但也有人已對他有所改觀。
在衆人議論得越來越激烈之時,賀睿先開口了:“刑公子竟是虞汐真人的傳人?若不介意,可否展示幾招《蘭花寶典》讓我們開開眼界?”
座下衆人都明白這“開開眼界”多半還是爲了鑑定真僞。太子說出這一提議,議論聲也停下來了,似乎都在期待傳言中天下第一的《蘭花寶典》。
刑晏一嚇:這個《蘭花寶典》自己都忘了它多久了啊!再說本來都是緊急關頭自然而然使出來的,當着這麼多人表演,他還有點不好意思。
“那個,各位英雄啊,《蘭花寶典》太精妙,我才練到第六招。要不就……”正說着手上一緊。
低頭,見是殷槐宇握住了他的手。對上他的眼睛,刑晏得到了一個鼓勵的眼神。當下話鋒一轉:“要不就前六招各位將就着看唄。”
一位江湖摸爬滾打多年的前輩看不慣他這般目中無人,拍拍袖子抱了一拳:“老夫好奇這《蘭花寶典》已多時,今日就來討教討教。”
刑晏也不推辭,頂着厚重的衣服就上場了。
兩人對抱一拳,拉開起勢。那位江湖前輩使出第一招,是雙手直取雙眼,雙腳同時蓄勢待發的狠辣招式。哪知刑晏一招“幽蘭自芳”輕巧避開了去,再緊接着《蘭花寶典》接下的幾招順手使了出來,竟打得對方無還手之力。最後,刑晏第六招“花香無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隨手捻了一塊糕點塞嘴裡。
那位江湖前輩還愣在原地,半晌回過神,對着刑晏就是深鞠一躬:“刑大俠少年英才,果然是‘蘭竺教’的傳人。老夫佩服。”
在場的所有人聽了這話,當然不在對刑晏的身份有所懷疑,卻也有了聲音推崇他爲武林盟主。
專心吃着糕點補充體力的刑晏忽然耳朵一動,顯是聽到了這句話。剛想着謙虛一番再把這事給應下來,不就圓滿了嗎!
哪知殷槐宇突然摟住他的肩按到自己懷裡:“我們已經得到了皇上的賜婚,不日便會完婚,自是不再參與江湖上的事。盟主之位還是留給有能力的人吧。到時候我們的婚事,諸位若有空還請賞光。”一席話畢,便起身對着太子告辭,就要拉着刑晏離開。
刑晏氣他替自己做了主,不肯依他,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糕點,揪着桌角不肯走。
殷槐宇動作利落地把糕點都包了裝懷裡,二話不說地就掰開刑晏的手指頭,把人扛肩上帶走了。
身後的各路英雄看着這場景,突然意識到殷槐宇該是有多厲害的功夫才能把“蘭竺教”傳人這麼帶走啊!果然還是他更適合當盟主啊!
刑晏在殷槐宇的肩上拳打腳踢,力氣不小都使在了空氣中。院子裡衆人支持殷槐宇的聲音越來越響,刑晏也不好意思責怪他不讓自己當盟主了,而是問:“喂,你不願意當盟主啊?”
殷槐宇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刑晏不動了,果然省下了他不少力氣。“當了盟主就不能什麼都先想着你了。”
刑晏心裡一緊。剛剛那是什麼?表白?哎喲喂小爺我的鼻血!
他的臉吊在空中紅了紅:“喂,你喜歡我啊?喜歡我哪點啊?”
“嗯……”殷槐宇思考了一會兒,腳下不停,“外表傻,內心……”
善良?堅強?聰慧?矜持?
刑晏腦補了一串。
“內心也傻。”
刑大少爺表示,在某小受和某小攻的抗爭中完敗。
回到長樂幫,從上到下已經完全進入了婚事前的最後衝刺階段。刑晏頗有女主人的架勢,插着腰瞎指揮:“喂,這個大紅花,擺正一點啦!那邊,紅綢子不要拖地上嘛!要是弄髒了到時候我就不能拿出去賣了!皇上御賜的呢,值不少錢!誒喲我說曹耽小姑娘你咋也來湊熱鬧了?不跟你的正先生嘿咻嘿咻去?哎我忙沒空跟你瘋。喲曹幫主來啦,快跟你寶貝女兒講講三從四德。嘰裡呱啦嘰裡呱啦……”
殷槐宇一身黑衣從院子的石拱門踱進來,抱着手站在一邊看着刑晏忙得要死卻不知道忙出什麼名堂的樣子,不由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隨即意識到趕緊又僵硬了臉上的肌肉:“刑晏,過來。”
刑晏誇張地一回頭,把脖子都要扭斷的架勢那麼看着他,一見是副冷麪孔馬上堆滿了小蹭到殷槐宇身邊:“幫主大人有何吩咐?”
“咳咳,本幫主命令你,去練功。”要知道習武之人荒廢一天都是不小的損失啊。這個刑晏沒頭沒腦的,竟然到現在《蘭花寶典》還差着三招。
刑晏扭扭屁股:“哎喲這你又不懂了吧。那麼強大多招人眼紅!我就差着這麼三招,混個前五前十的當當,不也挺不錯!”
殷槐宇看着他一臉自以爲是的高明,不由心中感到一陣無奈:“跟我過來。”
兩人停在武場的那顆槐樹下。殷槐宇不露聲色地攬住了刑晏的肩,目不斜視地看着遠處。
刑晏推推他的肩膀,想站開點。殷槐宇卻一下另一隻手也圈住了他的腰。
刑晏大急,兩手推着他的肩膀把自己的頭往後伸:“喂喂,你有話好好說啊,那個……”
殷槐宇沒等他說完,就移了移手的位置,把他腦袋按自己胸前了。
刑晏腦袋不動了,埋着頭兩眼啥也看不見,兩隻爪子卻是不老實摸上殷槐宇的臉,一下子就扯了那面具。
眼角一顆淚痣,得意洋洋。夕陽照得兩人身上茸毛泛出一圈金光。
明天,可是他們的好日子!
從前從前,有一棵槐樹。樹根邊上,有一隻醜了吧唧小爬蟲。槐樹又高又大,小爬蟲興奮得不得了,想着自己爬上去就能享受到高高在上的感覺了吧。
於是小爬蟲開始往槐樹上爬。
好不容易爬到第一根枝椏了,槐樹一抖,小爬蟲就掉回了地面。
小爬蟲又重新往上爬。槐樹又一抖,這回兒抖得溫柔多了。但小爬蟲還是掉到了地上,就掉在槐樹的樹根邊上。
小爬蟲肚子氣鼓鼓的,“哼”的一聲,背過槐樹往別處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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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小爬蟲要變身了。
槐樹見不着小爬蟲了,天天想它。終於那個熟悉的影子又出現在了眼前——一隻醜了吧唧的小蝴蝶。
小蝴蝶撲騰撲騰翅膀,就飛到了槐樹葉子最茂密的地方,還挺炫耀地在葉子中間兜着圈。
槐樹又一抖,一片葉子包着小蝴蝶就藏自己懷裡了。
這麼可愛的蝴蝶,可不能給別人看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