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紀元,24年3月5日,下午13:16,43度
一發子彈擦着頭皮飛過,巨大的金屬彈頭從外牆上咬下大大一塊水泥,碎粒迸濺在面具上,打得千瘡百孔。
波旁沒有理會臉上的疼痛,相比他曾經遭受過的痛苦這不算什麼,現在他唯一關心的是下面那個巨大的缺口,這些該死的野獸竟然擁有烈性炸藥,這種東西他只在學術週刊上看到過,目前似乎還沒有投產。
“這些綠東西哪來的槍!?”
羅恩趴在他的身邊大聲嘶吼着,巨大的槍炮聲讓他不得不扯開了嗓子,不然就算待在身邊也聽不到他說啥。
“鬼才知道!”
波旁第一次見到那些野獸手裡的粗陋槍械也是驚到了,那東西的簡陋幾乎讓他懷疑使用的可能性,但綠皮們卻耍得不亦樂乎,雖然它們只是盲目的開槍,但是那些圓錐形的金屬彈頭卻依然致命。
這不,一個士兵剛擡起腰準備射擊,他的上半身就在一團血霧中猛地炸開,雜七雜八的零碎甩得兩人全身都是。
他倆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面,羅恩將腦袋上一截腸子扔到一邊,雙手伸出,將青色的火焰注入到瓦礫之中。
那毫無生氣的一堆立刻活了過來,先是溶解成褐色的膠質,然後彙集到一起,再變爲堅硬的固態,填補那巨大的豁口。
“呀!”
羅恩突然痛苦的捂住腦袋,一旁的波旁立刻接替他的工作,將土牆不斷擡升。豁口之外還有一些士兵在戰鬥,但這個時候所有的憐憫心都必須拋棄,爲了堵住這個口子已經犧牲了很多人,他們必須完成這個工作。
“到底是什麼玩意在阻撓奧法!”
用力敲了敲太陽穴,羅恩深吸幾口氣,疼痛稍微緩解了一下,從開始就一種力量在對抗他們,讓奧法的流動變得艱澀,這是完全不同於巫術的力量。
“歐克之中必然存在一些獨特的個體,只是我們不知道。”
汗水打溼了靛青色的長袍,在這樣混亂的戰場上要集中精神做一件事,比平常要多付出好幾倍的力氣,波旁卻仍在堅持。
土坡越來越高,很快就要重新擡升到原本的高度,這時下面突然飛上來十幾個黑乎乎的東西,還冒着綠煙。
“小心!”
羅恩立刻按倒波旁的腦袋,緊接而來的就是劇烈的爆炸,以及短暫的失聰。
過了好一會,波旁搖搖頭,忍受着耳膜因震盪產生的轟鳴,擡眼望去,原本已經快要堵住的口子又被削平了一大片,他聞到了一股血腥味,離自己很近。
轉過頭,波旁看到羅恩正咬牙從自己的肩膀上拔出一塊碎瓷片。
“羅恩學長。”
“沒事,被咬了一口。”
將帶血的瓷片扔掉,羅恩手中升騰起一團青焰,然後摁在自己的傷口。
血很快就止住了,肉體的裂痕也迅速癒合,但波旁知道這只是緊急措施,肌肉纖維和毛細血管僅僅被粗魯的黏合在一塊,過後還需要將傷口重新切開甚至擴大,不然整條手臂都可能會廢掉。
“快!別停下!”
看到下面的士兵已經死傷殆盡,羅恩連忙和波旁一起催動起奧術的力量,試圖將豁口重新堵上。
“那兩個放火的!”
貝魯夫一刀將一個人類軍官剁翻,眼看着好不容易炸開的口子竟然自己合上了,他急的四處張望,終於發現了事情的元兇。
“幹掉他們!”
他的近衛隊立刻衝到身邊,五六十個歐克擡起巨大的六響轉輪手槍,朝着冒出青焰的方向瘋狂的扣動起扳機。
“不好!快撤!”
眼尖的羅恩看到那些歐克竟然把槍對着他們,立刻拽起波旁就往後跑,在他們剛起身沒多會,一陣金屬風暴就席捲了他們之前所處的位置,堅硬的水泥地面被打得爆裂開來,子彈和碎屑四處橫飛,兩人沒命的狂奔着,才堪堪沒有被擊中。
但沒等他們喘口氣,幾道綠色的閃電兀然從虛空中劃過,擦着他們的後腳跟劈下,驚得兩人又轉身朝內牆跑去。
“這個時候……我還真有點想念那些……愚昧的薩滿。”
羅恩跑得氣喘吁吁,但卻不敢停下,那些旋風和閃電一直追着兩人的屁股。
“我想起了,小時候……被鄰居家的狗追着的樣子。”
波旁的體力比他稍好些,可也跑得不快,眼看他們倆就要被這些莫名的力量給捲進去。
一個人影突然將他們拽到一旁,緊接着無形的屏障升起,將閃電和旋風全部擋開。
“多虧了您。”
看到這竟然是一名鴉派巫師,兩人雖然上氣不接下氣,但還是表達了自己的謝意,那人瞥了他倆一眼,擡起手中的槍連發數彈。
不遠處的土坡上,一個高舉金屬棍的歐克突然捂着臉栽倒下去,閃電和旋風都在一瞬間消失。
“優素福將軍的命令,所有人員,馬上撤退到內牆。”
裴格多的聲音十分響亮,那些還在奮戰的士兵聽到這句話,立馬如獲大赦般掉頭往內牆的方向跑去。
“爲什麼……”
波旁有些不理解,明明還有堅持的希望。
裴格多瞧了他一眼,擡起手指向遠方,語氣平淡的說道:
“因爲他們的領主來了。”
兩名奧術師順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面鮮紅的戰旗正迎着炮火和彈雨徐徐前進,隨着它的移動,狂躁的呼喝聲愈發響亮,他們聽不懂那些野獸在喊叫什麼,因爲只有兩個簡單的音節……
古克!
古克!
“古克……”
優素福舉着望遠鏡,死死盯着那銀色的身影,他沒有帶上自己的戰獸,而是徒步率領着一羣兇殘的殺戮機器。
白盔近衛的衝鋒具有一種可怕而又雄壯的美感,相互碰撞的盔甲,被敲打的巨斧和銀色的角盔組成一道洶涌的巨浪。它們並沒有奔跑,而是大步躍進,它們猙獰的笑容,暴露的獠牙以及不慌不忙的姿態都昭示着對於自身實力的蠻橫信心。
它們以蔑視的態度應對襲來的炮火和子彈,傲慢自信與原始的戰爭渴望產生了劇烈的化學反應,促使着它們更加堅韌、強壯和嗜血。
隨着古克朝要塞每邁動一步,優素福的驚懼都愈發深重,這座小小的土房子真的能夠禁受得住如此強橫的自然暴力嗎?
“國王!古克!”
享受震盪耳膜的歡呼,古克以勝利者的姿態踏上已經被轟平的豁口,機槍轟鳴的叫囂隨之而來,附近四個哨塔的火力同時朝他傾瀉。
古克將將龍牙橫在身前,任憑狂風暴雨般的子彈撞擊着他的鎧甲和刀刃,製造出一道道劃痕,盔頭下那雙眼睛愈發的炙熱。
“嚯!!”
他盯上了離得最近的哨塔,已經超過4米的龐大身軀像一輛疾駛的戰車般狂飆而去,速度快得令人震驚。
“啊啊啊啊啊啊!!!”
哨塔上的士兵尖叫着朝他射擊,但紛飛的子彈卻傷不到他分毫,這頭可怕的巨獸眨眼間衝到了哨塔下面,將手中的刀刃反轉,厚實的刀背呼嘯着砸向了磚石結構的哨塔。
優素福的眼角猛地一抽,心情一下沉到谷底,他看到那堅固的哨塔竟然像是小孩子堆積的沙堡一樣,被這一擊輕易的拆成了廢墟,飛濺的磚塊中夾雜着士兵的慘叫,又立刻被轟鳴聲淹沒。
“人類……”
古克用兩根手指捏起一個猶在尖叫的士兵,他仔細端詳了一會,很快露出不屑的笑容。
“……差遠了。”
手指輕輕一用力,那顆脆弱的腦袋變成了一灘稀爛的肉泥。
白盔近衛的加入宣告了外牆的徹底陷落,這些恐怖的大塊頭完全不是在戰鬥,而是在屠宰那些沒有撤退的士兵,身上的鐵鉤掛滿了被它們切下來的首級,上面那帶血的表情只有驚恐和痛苦。
守軍迅速往內牆撤離,那些遺棄在外牆的火炮,尤其是要塞炮全部被炸燬,優素福在知道了這些野獸懂得使用火器後,便決心不再給它們更多武裝的機會,但阿格姆和其他技工小子卻還是把這些廢鐵當寶貝,在戰鬥沒結束前就開始着手把它們拖走,包括那些損壞的機槍。
WAAAGH!!!!
歐克的咆哮震撼着牆壁,優素福已經將手槍放在了桌子上,他決心死守到最後一刻。
他已經向庫斯科納爾和阿克蘇姆的行政長官發去了警報,這裡多爭取一秒,那邊就多一秒疏散撤離的時間,在大堤即將崩潰的前夕,只有這樣才能將可能損失減少到最低,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將軍!三號通道出現問題!閘門合不上!”
一個軍官急急忙忙走到他身邊,帶來了可怕的噩耗。
“什麼!?”
優素福終於沒有辦法保持冷靜了,這個時候只要出現一個突破口,歐克們就會立刻像積蓄已久的洪水一樣,沖垮所有的一切。
“什麼原因!”
“一發炮彈,歐克的炮彈,好死不死偏偏砸到了那個地方,正在加緊搶修,但是……”
軍官望了一眼下面,歐克們似乎也發現了那裡沒有關閉,正在大批大批的涌過去。
“該死!!”
優素福幾乎快要絕望了,時間成爲了他不可戰勝的敵人。
“我們去吧。”
高大的狼獾巫師從階梯口走了出來,他的面具掛在腰間,三十多歲的臉龐刻滿了堅毅和決然,他的右臂包紮着繃帶,卻依然提着閃亮的十字巨劍,上面佈滿了缺口。
“我們去擋住它們。”
參謀長望了他一樣,剛開口要說什麼,優素福卻突然擡手打斷了他的話。
“好。”
獾巫師鄭重的朝優素福點了點,將面具重新戴回到臉上,轉身離去。
參謀長看向自己的將軍,他注意到那雙緊握的雙拳正在微微的顫抖,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剛烈之勇!”
“死戰不休!”
激昂的戰吼聲中,一百多名獾巫師衝出正在緊急搶修的閘門,迎向了洶涌而來的綠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