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後江澄陪着冷清泉前往玲瓏殿,立即傳了太醫,當值的正是史燕夢,她一向負責給冷清泉調理身體,此時欣喜萬分地對冷清泉言道:“恭喜琴卿,賀喜琴卿,果然是有將近兩月的身孕了。”
冷清泉聞言一疊聲地道:“史太醫此言當真?不會出錯吧?”
史燕夢笑着打包票道:“下官醫術不敢說多高明,有無身孕這樣簡單的事情,是斷不會搞錯的,琴卿放心吧。”
冷清泉手撫胸口道:“感謝姚天,感謝女神,史太醫辛苦了,若窈,拿大賞封賞史太醫。若窕,去看看皇上在哪呢,把喜訊報給皇上。”
明帝沒多大一會兒就趕來了,身邊還帶着太醫令秦夢菲。明帝先讓秦夢菲再爲琴卿診一回脈,待秦夢菲笑着道:“恭喜陛下,琴卿喜懷鳳胎,已有兩個月了。”明帝方扶着冷清泉坐於寶座上:“祖宗保佑,泉兒果真有喜了,這是泉兒的福分,更是朕的福分。”明帝當即傳旨,重賞史燕夢和玲瓏殿的侍兒。
江澄見時辰已晚,便笑着道:“恭喜陛下,恭喜琴卿,臣侍先回去了,明日再來陪琴卿閒話。”
明帝道:“泉兒有孕,這騎射苑的教官之任,必然做不了了,江卿看着誰補上?”
江澄在路上已經想到此事了,當下立即道:“上次絕倫科共有七名男子考入甲等,其中一位周姓公子,一位杜姓公子都是身手不凡的,陸家兩位公子的武功也不算太弱,不如便着他們去騎射苑任職,一是補琴卿的缺,二是人手多些,敏君幾個也就不會太辛苦。”
明帝點頭道:“朕也有此意,江卿去安排吧。”
他聽了便施禮告退。
次日一早去兵部傳了明帝旨意,馮姝聽了寫了公文,傳達下去。江澄掃視了一眼大堂,沒見到徐淳,便悄悄問道:“徐大人去哪裡了?”馮姝也悄悄對他言道:“鴻臚寺那邊有機密消息傳來,徐尚書去鴻臚寺了。”
他聽了倒有些吃驚,橫豎禮部沒什麼公事,他索性在兵部等徐淳回來。天近中午,徐淳方纔回來。他忙迎上去,徐淳道:“澄之進後堂說話。”說着便把他引往兵部後堂。
徐淳待他坐好,方道:“玄武軍隊有異動,鴻臚寺的細作和兵部的偵候都探知玄武御林軍在益玄郡集結,不知兵鋒是要指向我凰朝還是指向玉龍。”
他一驚,忙問道:“玄武集結了多少人?可上報了陛下?”
徐淳道:“人數大約有十五萬,七萬騎兵,八萬步兵。我剛從睿思殿回來,陛下已經知道了。”
他繼續問道:“朝廷打算如何應對?”
徐淳道:“白虎的馬匹尚未全部運來,年前陛下決定將凰朝的八萬水軍改編一半,兩萬改爲馬軍,兩萬改爲步軍,這改編之事纔剛開始,英君在騎射苑練兵,也纔不到一個月。我凰朝兵馬準備,尚未完成,此時倉促接戰,勝負難料,而且死傷必然極大。”
他邊思索邊道:“玄武吞滅我凰朝的心,是早已有之,去秋以來,已經頻有徵兆,後來被四國聯姻拖了這兩三個月。如今便是我不想接戰,只怕這戰爭也是箭在弦上了。”
徐淳冷然一笑:“箭在弦上,也不能由着玄武,不能她們說何時開戰就何時開戰,我凰朝謀臣豈是吃白飯的?”
他聞言心裡踏實了下來:“這麼說尚書和柳相是有主意了。”
“是絃歌的主意,不知是否奏效。”徐淳說到這裡,聲音壓得更低了,悄聲道:“絃歌準備讓人在玄武散佈謠言,只道百日內動刀兵,高敞必死於非命。澄之以爲如何?”
“只是謠言,高敞如何肯信?”他聞言又擔心起來。
“澄之有何主意?”徐淳看着他道。
“玄武國都向北一百里乃是玄武皇家陵寢,大部分陵寢都戍守森嚴,只有信陵一處,沒什麼守禦,只因那信陵乃是高敞的姨祖母高綿,這高綿在位時間甚短,高興高敞繼位後對高綿的陵寢也不甚重視。這高興高敞的皇位是高興之母從高綿手中奪來的,玄武朝堂皆以爲高綿死得不明,若我們把僞託成高綿復仇,高敞多半會心存疑慮。阿淳不妨派人去信陵佈置,或者以白布書血字,或者以石碑鐫字,總要讓高敞等人相信高綿顯靈。如此,緩上三五個月,還是有可能的。”
“這麼做的話確實比單純謠言更有效果,只是澄之這信陵雖然守禦鬆弛,終究是玄武皇陵,我們的細作要想潛入其中,談何容易?”
“這個簡單,這信陵當初是我祖母做陵寢使修建的,具體負責營造的是祖母的門客,她留有一幅信陵工程圖在我祖母的密室中,我自幼對這些營造圖極爲好奇。這圖是看過幾次的,我還曾央求祖母帶我去過信陵一回。你等我今晚畫個簡圖,給細作帶上,必然能夠進出自由。”
“也不必等今晚了,兵部自有畫圖的工具紙張,澄之請作速動手吧。”
軍情緊急,他也就沒再推辭,當下在兵部機密室,展紙動筆,按記憶中的圖紙和去信陵遊玩的畫面,勾勒出一幅信陵簡圖,將信陵的地上地下的建築、道路、方位、出口、入口等予以一一標誌。他邊想邊畫,有誤的地方再加調整,最後一切確定後又重新作了一幅更爲簡明的方位道路圖。
差不多到了申末,他纔將信陵圖和方位圖交於徐淳。徐淳接過,自去安排。他見沒自己什麼事了,便帶着賀兒回宮去。
纔到了宮裡,紹兒道:“主子,您昨晚讓我打聽的事啊,我打聽到了。陛下每日都很忙,早上上朝,午間近來多半在麟趾殿用膳,午後常在睿思殿批摺子,晚膳常在麟趾殿或者暖香殿用,有時候也在筠華殿。”
“這些我都知道啊。”他悶悶地道。
“主子別急啊,奴才打聽到,陛下自二月初,每日去早朝之前常在皇儀宮最左邊的邇英殿習武,或者練劍術或者練射箭。便是留宿暖香殿或者騎射苑的主子們回宮,陛下也是雷打不動地必去邇英殿習武。”
“這也沒什麼用,邇英殿在皇儀宮裡邊,我又進不去。”
“邇英殿鄰近皇女宮,皇女宮右邊的跨院有道小門可直通邇英殿的後院。如今公主還小,不曾入住皇女宮,這皇女宮空着,奴才與這皇女宮看門的宮侍已經聯絡好了,讓他每日裡給主子一早開門,放主子進去跨院。”
“你的意思是讓我每日去邇英殿陪陛下練武?”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紹兒。
“是啊主子,這主意是奴才和喬兒一起想出來的,您看怎樣?”
他能怎樣,當然是試試看嘍。當晚早早睡了,次日寅初起牀,寅正時梳洗完畢,紹兒睡眼朦朧地起來帶着他前往皇女宮,見了那守門宮侍,給了那宮侍五兩銀子。宮侍滿臉帶笑着道:“寧主子以後要練劍儘管來這邊,這邊安靜。”
他一笑,吩咐了紹兒回去,自己邁步進了小跨院,再從小跨院悄悄前往邇英殿後院,果然在小跨院院牆上有個沒上鎖的小角門。他推門而入,見邇英殿已有燭光,但尚無人影人聲。
當下屏氣凝神,先在院中將自己的劍法練了一遍,他本在劍術上下得功夫不多,住在宮裡後更是甚少習練,此番練習初始尚覺有些生澀,一遍過後便已流暢自如。
此時邇英殿已經燈火輝煌了,便聽有侍衛斥責道:“誰在院裡?”
他忙道:“是我,這是哪裡?”
他被帶到邇英殿中,明帝見了他就是一驚:“澄之?你怎得如此早?”
他只覺尷尬極了,但來都來了,只得強做厚顏:“臣侍見皇女宮空着,便過來練劍,不知道怎得到了這邊。”
明帝含笑看着他,顯然是不信的。他也知道以明帝之英明,豈能看不穿他這點小花招,只得盡力自然地笑着。好在當着侍衛們,明帝沒有爲難他,笑笑道:“澄之既然來了,就看朕練武吧。”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明帝練拳、練劍、練射箭,只覺練武時的明帝格外英姿勃勃,她的拳腳生風有力,她的劍術行雲流水,她的箭藝百步穿楊,他之前很少見識明帝的武功,此時不由得看得癡了。
明帝練完最後一趟槍法,內侍便道:“陛下,卯正了。”明帝道了聲“知道了”,便收槍立住。內侍呈上銅盆、帕巾,剛要動手,便聽明帝道:“讓寧才人來。”
他忙走過去,用帕子輕輕幫明帝擦汗,再服侍明帝淨手洗面。有內侍送來明帝朝服,他生疏地服侍明帝穿戴整齊。
明帝笑道:“朕去常朝了,江卿明早還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