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猛地站起,額頭冷汗直流,他不是因爲天罪的妖言惑衆而氣惱,而是猛然間如醍醐灌頂,明白了很多很多的事情。震驚,感悟,以及……後怕,一系列情感的衝擊,讓他都有些控制不住儀態。
隨後,卻又深吸一口氣緩緩坐下,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眼神中多了一些欣慰,但同時……也多了一些忌憚。
又從天罪呵呵一笑,用一種很奇怪的聲音說道:“朕……終於明白爲何你們蘇家被西來國國主所不容,如果你們家現在不是隻有你一個,朕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處置你吶,呵呵……”
天罪陡然驚慌,腦門上被嚇出汗水,張了張嘴突然大聲說道:“陛下您不能這樣啊!太不夠意思了!你這是要卸磨殺驢的節奏啊!”
陛下卻突然又是哈哈大笑,說道:“還好,終於有一件你會害怕的事情,朕說笑的,好了,此爲後宮,朕也不便留你太久,你回去吧。對了,這幾天老實呆在家裡,朕選人可能要費一番時日。”
陛下通過剛纔天罪的那個‘故事’,有點對自己看人的能力不自信,因爲就連他自己的親兒子,他都看走眼了。太子是懦弱?也許,但僅僅是在武力上比較懦弱,在心性之上,甚至可以說是強大的殘酷。
……
天罪離開了皇宮,路上有李德順從頭到尾的跟着。
“侯爺,有句話不知道咱家當講不當講。”
天罪笑道:“但說無妨,咱們之間的關係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李德順笑了笑,繼續道:“咱家總聽那些大臣說一句話,叫做過猶不及,他們久在陛下身邊,很多更是屹立不倒,這句話興許是對的。”
天罪愣了一下,隨後明白過來這是李德順在提點自己,說自己之前有些太過了。也是,但凡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天罪在裝,就像他們眼中的老郭一樣,同樣是用奇葩的手段來得去陛下的信任。
他笑了笑說道:“既然話說開了,我到想問公公一次,你認爲當今的太子怎麼樣?”
李德順趕忙驚慌道:“帝王家務事,可不是咱家敢妄自議論的。”
天罪翻着白眼道:“這就不夠意思了,你這是不當我是朋友?”
李德順糾結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道:“咱家覺得太子殿下雖然看起來柔柔弱弱,但實則有大智慧在胸,非但並非他人說的那麼不堪,反而可堪稱奇才。”
天罪嘆了口氣道:“這……就是問題所在啊。”
李德順疑惑道:“不知侯爺此話怎講?”
天罪擺手道:“我再問你一件事,你說咱們南明國人的平均壽命是多少?”
李德順道:“平均壽命?怕是八十有餘,修爲高深者更是能活數百年之久。”
“那你說陛下能活多少年?”
“陛下自是萬壽無疆。”
“少胡扯!”
“唔,咱家想來,陛下少說也有一百餘年的壽元。”
天罪停下腳步,舉頭望着天空,伸出右手張開手指,彷彿輕輕的抓着什麼。
“哎,百年,又是百年。這南明國建立才只有百年光景,期間經歷四代君王,但每屆君王不都是百餘年的壽元?相傳在大陸某個地方有一種動物,生性極爲兇猛,我稱之爲‘獅子’。雄獅往往有幾個雌獅伴侶,而當雌獅產下幼崽,雄獅很多時候都選擇將那幼崽吃掉,你猜猜是爲什麼?”
李德順滿頭是汗,只說:“倒真是兇殘的動物,俗話說虎毒不食子……”
天罪冷笑道:“那是因爲老虎獨居,而獅子羣居,想來你見過老虎,卻未必見過獅子,你不知道雄獅爲了保護在族羣中的位置會幹出什麼來。”
李德順哪能聽不出天罪在影射帝王家?尤其之前說太子大才,而陛下才三十幾歲,正是壯年,即便再過三四十年,陛下七十多歲,以其修爲和延年之法,必然也還是壯年,而太子……又等得及嗎?
所以他哪敢附和什麼?只能低着頭沉默不語。
天罪又說道:“所以你們以爲我是在輕狂?不,我僅僅是想在自己剛剛來到的國度裡面,給自己留多一條後路罷了。”
說完大步前行,不一會就出了宮門,坐上樑氏兄弟的轎子,一路向一戶侯府前行而去。
李德順看着他們離去的身影,心中便是無限震撼,其他內心深處他也想過這個問題,只是……他不敢也不能去想,如今天罪提及,才上了心,也入了象。所有的世界都是一樣,不是說忠誠,就不會考慮自己的死活。
至於天罪,則是坐在轎子中冷笑了兩聲。他是爲了給自己留後路?當然不是!他是在譜下一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能用到或者爆發的棋子。他不是西來國蘇家的少爺,他是姬家的不受待見的小少爺。不管陛下對他有多好,皇家與姬家之間的矛盾早已經不可化解,即便現在拖延了一些,但……早晚這場風波將要牽連到他。說不得,天罪必須在兩家之中分別種下‘矛盾’的種子,等那種矛盾通過日積月累最終激化,他纔好渾水摸魚!
所以他纔會在陛下面前問了那麼一個問題,他早就覺得太子是天性城府之人,如今一試還真的就試出來對方腹黑的本性,現在……自己‘種子’算是撒下去了,至於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嘿嘿,就讓皇帝老兒自己去上火吧!
‘我要活!我要守衛身邊的人,哪怕……用這整個世界牲祭!’不知道爲何,天罪心中猛地出現了這樣一個想法,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
轎子到了侯府前,還未等下轎,一大羣人就從門口衝了出來,歡天喜地的將他迎接了進去。他看着那些手下鬆了口氣的臉,看着小劍輕鬆的笑,看着上官思青埋怨的瞪,看着那十名女孩子顫巍巍的鞠躬……
天罪嘴角一陣抽動,忍不住說道:“擦!這麼多人,侯爺我還得抓緊賺錢才行啊!”
……
接下來的幾天裡面,陛下派來的人一直沒有到,天罪卻也在自己的臥室中一直沒有出來。每一天都會有人將大把大把的羊皮送進去,然後……就再也沒有擡出來。上官思青也把房門把守的很嚴密,就算是往日裡的那些同伴都沒有放行過,十名通房丫頭也被‘遣送’到其他的房間裡,每天都只能遠遠的向這裡張望着。
而能留在房間中的,僅有小劍一人而已。
至於天罪在幹什麼,也只有小劍一個人知道,不過……小劍卻並沒有感到任何自豪和緊張,因爲天罪不過就是一直在寫寫畫畫而已,弄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圖樣,然後又揉成一團扔到旁邊,他甚至不知道那些羊皮……會自己再次展開的。
“哎……”
深深嘆了口氣,小劍湊過來問道:“怎麼了少君?”
“想不出來啊……”天罪嘆息道:“這都好幾天了,我還是想不到一點賺錢的方法啊……”
小劍疑惑道:“之前你嘟囔的那幾種,不是哪個都能賺很多很多錢嗎?”
天罪苦笑道:“有些東西在這個世界不能推行,有些東西雖然肯定賺錢,但真的不能幹,幹了早晚會被別人搶走,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其實買賣買賣,總有些人把它們看的太玄乎,買賣無外乎交易,有東西,賣東西,買東西,說白了所有人都是買賣人,若是單指不事生產只進行貨物買賣的人,就顯得狹義了,至於成功與否,其實還看規模,種地種到萬頃,也是大商之家。”
小劍哦了一聲,點頭道:“那就是說穿衣吃飯,所有東西都是買賣,而且能做大嘍?能賺錢嘍?”
“恩,就是這個道理……呃……咦?”
“少君你又怎麼了?”
天罪哈哈一笑,突然跑上來一把將小劍抱起,但……即便手舉到最高,其實小劍也不過是雙腳剛剛離地,然後就要撅嘴往她臉上親,又是夠不到,只能用臉在她的胸口蹭了蹭,隨後大喜道:“小劍你還真是我的福星啊!哎呀呀,侯爺我太好高騖遠了,其實不用玩什麼一步到位一步登天,慢慢發展也是不錯的啊。”
小劍也是一陣高興,雖然不知道是爲了什麼而高興。
天罪隨後說道:“把那些羊皮都收拾收拾藏起來,裡面的東西千萬不能讓外人看到,然後我們到街對面看看去,其實這個地理位置真心不錯。”
行商買賣,尤其講究個地段。而地段街頭又分成幾個大體的分類。比如‘流水街’,‘回水街’,‘頭街’。
流水街指的是店面在街道兩側,街道又是左右通透,人行車行,往來無數,商機如流水,一般的商業區集市都屬於這種街道。
回水街指的是隻有一側四通八達,而另一側卻是直通民宅,依靠民宅距離近,便利的消費能力,也可以形成小規模的商業區,如同流水撞在堤岸上轉了圈,又向其他方向流去。
頭街卻最是有趣,不靠繁榮,不沾民舍,只在一些特定的地方形成店鋪攤位,比如遊客衆多的陸游勝地的一角,比如……這四周都是大家大戶的高檔地帶。
不是說流水街因爲接觸的人最多,店面最集中,它就是最好的。不同的買賣要在不同的地方,纔會發揮出最大的優勢。小食麪館,成衣店鋪,兵器店珠寶行,最好是在流水街。錢櫃賭坊,酒店商行之類,卻又最好是在回水街。而頭街又是最爲有趣,‘碼頭’交易,青樓妓館,卻最適合健在頭街,獨立一片,自成特殊的商業區。天罪腦中記憶,好像記得有一個地方叫做什麼三什麼屯,也是在頭街上逐漸形成的商業區,是什麼夜生活的聖地。
小劍疑惑道:“那少君到底想做些什麼啊?”
天罪神秘的說道:“嘿嘿,一會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