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隱匿行蹤的功夫很是厲害,鍾步歸回頭,看向那站在自己身後一頭白髮的修士:“你是崑崙的魏探?”
“我修爲還未入藏神,就算上前幫忙,恐怕反而會添了麻煩,但鍾真人不同,還有一戰之力,您是想袖手旁觀麼?”魏探眯着眼睛盯着鍾步歸,“這樣說出去可不好吧!況且今日又是您邀請連真人出來的,若當真出了什麼事,您逃的了干係麼?”
“你威脅我?”鍾步歸面上的笑容不見了蹤影。
“不敢。”魏探低頭。
鍾步歸摩挲了兩下手中的無極劍:“我不喜歡受人威脅,但是這一回不同,我自有責任確保她的安危,若是她當真出了什麼事,我確實脫不了干係。”
一語說罷,無極劍已然加入了戰局,魏探閃身到一旁,輕舒了一口氣,不多時,便有一人匆匆行到他的身後:“已經通知明鑑真人了,就說合歡宗的人挑事,鍾真人陷入了苦戰,情況危急。”
“很好,這說法不錯,省去一些麻煩也是好的。有明鑑真人加入,合歡宗的人也會消停點。”魏探微微頷首,目光卻緊緊盯着戰局不變,“這一回門派有意考量她,若是因着合歡宗的搗亂而壞了此事,就不好了。”
“連真人若知道您在背後相助,定會非常感激您的。”身後那修士見狀,連忙恭維了一句。
魏探卻搖了搖頭:“我不需要她的感激,畢竟那麼多年的朋友了,只希望未來,誒,算了。”
“想來連真人心裡有數的。”背後的修士見狀,也不知如何回話,只能這般含糊一句。
魏探沒有再多說什麼,二人說話間,已然見到了明鑑真人的影子瞬間行至那拆招的幾人中間,他一出手之下,立時無人再敢輕易動手,幾人收了手,站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明鑑真人眼見衆人都收了手,也皺起了眉:“我不管你合歡宗打的什麼主意兒,此次六藝龍門會蜀山由本座帶隊,你等最好不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什麼小動作。”
薄情歡神色微怒,卻不敢發作,只解釋道:“明鑑真人,並非如此,我們並未針對蜀山,我們只是……”
“本座親眼所見,還會有假?”明鑑真人被薄情歡的辯解惹得有些怒了,手裡還摩挲着無鋒劍,此劍他還未研究透徹,便叫薄情歡煩了興致,當真是叫人火大,這般一想,還不忘看了眼葭葭,見她氣色不太好的樣子,便也加了一句,“還有,也不準惹崑崙修士的麻煩,當然,若是無視本座的警告的話,你大可以試試!”
或許是因着先入爲主的想法,明鑑真人收到的消息,是合歡宗修士對鍾步歸動了手,於是想當然的理解成了葭葭出手幫了忙,又因着她不是很好的氣色,知曉自己的瀲灩劍起了作用,心情大好,覺得於情於理,都要帶一句崑崙,就開口幫了一句,這一句幫忙於他不過隨口而已,但於葭葭等人來說,卻是幫了大忙。
鍾步歸聞言也是驚訝不已,原本明鑑真人會出現在這裡就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了,不過好歹他也是蜀山弟子,明鑑真人會出手並不奇怪,可今日怎麼回事,他爲道義與魏探言語所迫,不得不出手幫忙也就罷了,明鑑真人居然還堂而皇之的道了一句“不準惹崑崙修士的麻煩“這種偏袒之話,鍾步歸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勁,他不過是出手相幫而已,怎的如今眼下卻似是蜀山與合歡宗正式對上了一般。被人算計了,鍾步歸臉色微沉,看向魏探的方向,雖然看不到魏探的身影,但他卻知道魏探還在附近看着他們。
葭葭也有些不明所以,察覺到自己似是瞬間成了個可有可無的人,眼下情況就變成了合歡宗挑釁蜀山不成,反惹來了明鑑真人的怒火,她這個原先處在問題中心的人反而不重要了。
薄情歡神色大驚,崑崙蜀山的那檔子破事他可是清楚的一清二楚,這兩個門派一向關係微妙,何曾好到爲崑崙強出頭的境界。若是明鑑真人執意要幫忙,便糟糕了,今天恐怕是不能將連葭葭怎麼樣了。
雖說有些不平,但是修到這個境界的修士還不至於爲了逞一時之快而做下令人頭疼發怒的事情,忍一忍又何妨,這般想罷,薄情歡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退後想要溜之大吉的陸舟虛、甄亦柔二人,咬牙俯首賠禮:“真人教訓的是,我合歡宗自是不敢了。“話才說罷,擡頭,便見明鑑真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揮了揮手。
暗自將今日之辱記在心裡,薄情歡轉身意欲離開,卻在離開的瞬間看到了明鑑真人正饒有興趣的研究着手裡的一把劍,而那把劍,薄情歡頭一回慶幸自己的記憶如此之好:這不是連葭葭的無鋒劍麼?怎麼會在明鑑真人手中,不容他細想,便見連葭葭也反手取出了一柄劍,得益於那柄劍讓人過目難忘的外形,薄情歡一眼就看出了這柄劍——瀲灩劍,論其形之美,可躋身天下前十,因此但凡看過的修士,幾乎都是過目不忘。
明鑑真人的瀲灩劍在連葭葭的手裡,連葭葭的無鋒劍在明鑑真人手裡,連葭葭與明鑑真人這兩個原本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人,怎會互相擁有對方的本命飛劍?修士的本命法寶對修士有多重要毋庸置疑,否則當年,連葭葭也不會憑藉着那無恥的藏劍之術,讓五位藏神修士束手無策。薄情歡一時想象全開,這二人關係如此之好,難怪方纔明鑑真人肯出手相助,原來所謂的不要惹崑崙修士的麻煩就是不要動連葭葭啊,難怪她這般有恃無恐的出來走動,原來早就抱了明鑑真人的大腿。
今日這口氣不吞也得吞了,薄情歡咬了咬牙,正要離開,那頭的明鑑真人卻已經不耐煩的擡起頭來了:“你怎麼還不走?可是要某送你一程?”
薄情歡心中大駭,連忙轉身離去。
待到薄情歡離去之後,一旁小鏡湖畔,一陣悅耳的絲竹聲響起,雖說因着被魏探擺了一道,鍾步歸有些不喜,但他是何等的人,這斂息秉色的功夫自非一般人所能比的,很快便恢復了過來,聽聞這聲音,神色有些微妙:“這裡好似是合歡宗的地方。”
這裡是合歡宗的地方,但是明鑑真人卻把合歡宗的修士“送”走了。
意識到了這一點的明鑑真人擡頭,看了一眼那幾人離開的方向:“本座並非不通情理之人,方纔那一刻大概是忘記了。他們怎的當真走了?”
葭葭與鍾步歸自然不敢說什麼。
明鑑真人也沒有想要他二人回答什麼,只是目光在葭葭身上游走了一圈,問道:“本座的瀲灩劍如何?”
“果然名不虛傳。”葭葭強擠出一個笑容來,“但是晚輩還想堅持一二,畢竟無鋒劍乃晚輩心血之物。”
“那你繼續堅持吧!”明鑑真人說着看了鍾步歸與連葭葭一眼,“想來合歡宗的人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來,你二人要看便看吧,合歡宗的六藝龍門會每回都一樣,沒有什麼新意。”
“沒什麼新意,爲何他還每回都一樣。”葭葭不解,小聲嘟囔了起來,她並沒有當真想要明鑑真人回答的打算,但是明鑑真人卻是聽到了,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那是因爲修士也是人,也有欲,合歡宗深諳其中之道。”頓了一頓,明鑑真人又擡手指向小鏡湖畔,“此地不久之後便會建起一座名爲人間極樂處的地方,合歡宗連每一回的名字都一樣,風雅是風雅,但骨子裡還是風月之所,不管男女都可在裡頭尋到樂子,這便是所謂的人間極樂處,它不需要變,因爲總有那麼一部分修士好此之道。”
說到這裡,明鑑真人瞟了一眼鍾步歸與連葭葭:“合歡宗的東西沒什麼好看的,你二人要看,便等修羅派與東海瀛洲、方丈二島吧,比起合歡宗的無趣,想來這幾派會有些意思,尤其是東海,能人異士不少,與我神州修士多爲不同。”
說罷這些話,明鑑真人才當真拂袖離去,當再也看不到明鑑真人影子的那一剎那,鍾步歸突然嗤笑了起來:“明明是你與合歡宗薄情歡等人的過節,怎的變成了我蜀山替你出頭了?”
葭葭也正是奇怪,卻不能直說,只道:“明鑑真人高義,我連葭葭佩服。”
“此事你該問魏探去!”鍾步歸嘆了口氣,“算了,這個悶虧吃便吃了,但我下回大抵還是要找你一起去看看的,看看修羅派,東海瀛洲、方丈二島的東西。”
“比起這些來,我其實更想看蜀山擺出的會是什麼?畢竟,你我都明白的很,咒術這一回出現,可不是空穴來風的。”葭葭說道,“卻不知道他們將要以何等的面目重現於人前。”
鍾步歸笑了一笑,卻不多話,只是擡手:“告辭!”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葭葭見他微微側身,“順便替我向魏探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