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修真以來,葭葭不是未曾動手殺過人,也見過無數這等場面,她以爲對於此等場面,好歹看了幾百年,心裡頭也早已有了底,只是不成想,今日卻也叫她看懵了。
手撕活人啊!丹田震碎,靈力四溢,幾乎不過眨眼之間,先時還言笑晏晏的修士眨眼便已隕落成灰。而那仍手中拎着元嬰魔修身體的人眼神呆滯而瘋狂,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東西。
“啊——”有女修尖叫着昏厥了過去。
出手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外界盛傳瘋了的寧無缺,不知怎的跑到了這裡,還動手如此血腥的殺了人。
死去的元嬰魔修來自生死門,早有一旁生死門的修士見情況不對,逃走報信去了,寧無缺這張臉,魔道修士並不陌生,眼見見他神色古怪,倒是有幾分暗合傳聞的寧無缺瘋了之說。
修羅派的寧無缺殺了生死門的元嬰修士,一旁的鐘步歸愣神之後隨即輕舒了一口氣,不過離他不遠處的葭葭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又是如此大庭廣衆之下,生死門便是想息事寧人,但面子上那一關總是無法過去的。修羅派纏上了生死門,相應的,引起此事的蜀山修士可以鬆口氣了。
不管屆時修羅派以寧無缺瘋了的藉口來搪塞還是如何,總是他們的事情了。
“喂喂喂,讓一讓,讓一讓。”沉寂被一陣推搡聲打破了,有身着巡邏服飾的修士走了過來,看了眼地上濺開的血跡,搖了搖頭,施了個淨水咒開始清洗。
那修士不過築基修爲,外表容貌看似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眼神中卻波瀾不驚,繞着發了瘋的寧無缺身邊走過,似是一點也不怕寧無缺突然動手的。
對於在場諸位修士恍若未見,只捏着淨水咒小心翼翼的清掃着地面的血跡。
“這個人倒也有意思。”葭葭看了片刻,記下了那男子的容貌,“好似當真並不怕寧無缺。”
因着寧無缺動手撕活人的舉動,在他出現的那一剎那,衆人幾乎是不約而同的遠離了他數步之遠,生怕一個不小心,無緣無故被個瘋子殺了就不值得了。
也因着衆人的舉動,寧無缺身邊空出一圈。
那清掃的築基修士倒是熟練的很,將地上的血跡清掃的差不多了,走到寧無缺身邊,指向他一手一半拎着的那元嬰魔修的身體:“要扔麼?”
寧無缺看了他一眼,有些後知後覺的放下了手中那元嬰修士的身體,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不說話。
“這築基修士倒是有意思,便不怕寧無缺一個發瘋,連他一起殺了?”待到那清掃的築基修士離開之後,有人輕笑着說了起來。
奈何這點聲音,即便刻意壓低,以高階修士的耳力還是聽的一清二楚。
“打掃的倒是乾淨。”鍾步歸說着看了看地面。
“鍾真人若是看得上的話,將那人帶回蜀山宗務殿也是可以的。”還是那方纔說話的女修,那一臉的稚氣不知爲何多了幾分邪氣,正笑的開心。
她這一聲似是怕旁人不記得她一般,登時周圍修士皆低頭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喏,就是她,她說完小心衝撞了什麼人,那元嬰魔修便被寧無缺手撕了。”
似乎是刻意爲了讓人注意到她一般,待得周圍修士皆向她投去懷疑的目光,那女修這才罷休,拎着最早出聲挑釁的那位金丹男修離開了。
“看着不是個沉的住氣的。”待到蜀山修士離開之後,葭葭嘆道。
“他”一哂:“這樣不是正好,她愛炫,你多看看便是了,方纔看出什麼沒有。”
“我不清楚咒術具體是如何實施的,但是我注意到她方纔口出惡言小心衝撞了什麼人之時,那啼聽獸的耳朵動了一動,還有周圍有股古怪的氣息。”葭葭說着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怎麼說呢?那種氣息很是煞人。”
“這是自然的,詛咒他人之術,本就是爲了害人,自然煞氣極重。且容易反噬,以那個女脩金丹的修爲,你不必懼怕,兩者修爲相差太多,她若對你口出咒術,必會造成反噬,怕就怕那等習咒術之人修爲高深,那便當真麻煩了。”“他”說着,又道,“不過愛炫也並非全是錯的,你聽聽周圍,幾乎所有人都在說方纔那女修出口之事,只怕經此一事,咒術要在平州城傳上一段時間了。”
“傳一段時間無所謂,就怕傳的太久,等天下修士至此,傳的都是蜀山如何如何威風之事,我這差事就算徹底搞砸了。”葭葭從來不是真的蠢,該聰明時,她看的很透。
“其實你若是願意的話,可以現在就出手,讓此事立刻消下去的辦法有很多種,但看你願意不願意了。”“他”輕切了一聲,“只是你不見得會做。”
“是啊。”葭葭毫不掩飾的應道,“崑崙蜀山同氣連枝。”
“這話就別在我面前說了,崑崙蜀山的關係微妙得很,總是一言難以說盡,即便再怎麼不願意看到蜀山獨佔鰲頭的局面,你也不會當真撕破臉皮去搞什麼小動作。”
葭葭目光在在場所有修士面上遊走了一遍:“我看不需要我出手,生死門和修羅派的人恐怕不會善罷甘休,挑個一兩個落單的下手,最是容易不過了。”
“所以先觀望吧!”葭葭搖了搖頭,“只是這生死巷口,總要尋個契機探上一探,鍾步歸有句話說的沒錯,那就是我當真沒有參與過六藝龍門會,流程或許可以通過規則得知,但每門每派奇人到底有多少能耐,對我來講卻是一片空白。”
今日這一遭的事情,崑崙門派據點的修士早已探知了,因着葭葭就在場,是以此事也不用多說了,葭葭想了想,掐了條傳音密令回崑崙:消息太少,她需要更多的情況,想來執法堂這些事情總會探知的。
這一等便是七日,在這七日中,生死門的人率先按捺不住,修羅派一位出竅長老的曾孫被人發現身死在自己屋中:生死門暗殺之道再現,即便所有人都看得出生死門動的手,但是沒有任何證據,沒有任何人發現,卻也是徒勞。
可以說這一遭,生死門算是真的動怒了:當他生死門如許多的殺手是擺設麼?本就是精通暗殺的修士又豈會是好相與的,一旦招惹,後患無窮。
修羅派那日的事情可以以一句“寧無缺瘋了,並非有意”來搪塞,生死門也可以同樣一句“不知情”來搪塞那出竅長老曾孫之死。
不過五六日的功夫,來往間兩派統共死了五六個人了,有落單被殺的,也有鬧市中離奇死去的,都看得出是對方的手腳,可偏偏沒有證據。
待到第六日,蜀山一位築基修士的死似乎宣誓着蜀山也加入了戰局。
蜀山咒術,橫空出世,“這一張烏鴉嘴”在平州城可謂風頭一時無兩,低階修士人人自危,在街上,只要看到身着蜀山腰牌的修士走來走去,便不由自主的離得遠遠的。
第七日,她的密令得到了迴應,隨着一大早一位崑崙來客的到來,葭葭心中欣喜不少。
“我只是想要一些資料,沒成想,掌門他們竟派了你來。”葭葭看着眼前之人,心中感慨,“魏真人,我等很久沒有一起出任務了。”
“確實,天機殿近些時日事情太多,也是現下方纔好了一些,我這才接了命令過來協助於你。”來人不是旁人,正是崑崙號稱活卷宗的魏探。
想不到崑崙竟如此大的手筆,直接將活卷宗替她拉來了。
提到天機殿的事,葭葭想了想,便忍不住問了一句:“魏真人,你可知道天機殿放火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柳蔭放的火。”魏探答道,“人證物證俱在,容不得抵賴,我來之前,她已經自盡了。”
“柳蔭?”葭葭對這位姓柳的女修有些印象,方青竹的師姐,當年與方青竹爭奪天機殿主之位失敗後便一直退避,而後這些年,燕錦兒受了重傷,她眼見無人可擔大局,便生了奪位的想法,葭葭見過她幾回,若說因着這等天機殿主之位的動機的話,倒也說得通,可是葭葭還是有些耿耿於懷:她記得當時師尊是極其憤怒的,若是柳蔭做的,師尊爲何這般憤怒。
是以聞言之後還是忍不住問了一聲:“當真?”
“自然如此,不然你以爲我怎可以離開崑崙?此事若未查清楚,門派不會放任天機殿的人離開,畢竟這是毀師滅道的大事。”魏探道,“否則便是我想走,首座也不會相讓吧!”這個首座指的是秦雅,當年的習慣,很多人都改不了口,便連如今的藏劍峰首座莫問也是如此。
“這倒也有幾分道理。”葭葭想了想,便未再多問,只是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你一進城就應當發現了吧,城中現下人人自危,蜀山咒術幾乎人人在提,還有生死門與修羅派互相殺人的事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