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挾持着陳七向外走去,陳七十分配合的一聲不吭,待離到千里之外之後,葭葭這才放開了陳七:“你走吧!”同時聲音中有些愧疚,“這一次也是情勢所逼,抱歉。”
“不用。”陳七摸了摸脖子,再看向葭葭,任憑眼前這女修的容貌再如何是他所喜歡的,幾次三番下來也有積分敬而遠之的味道,說罷這話,便轉身離開了。
眼看着陳七離開之後,葭葭這才轉身看向顧朗,歪頭看他:“說罷,你跟了我多久了?”
她又不是傻瓜,哪怕顧朗聯繫凝神的功夫已經算好了,總有一兩回泄露,似乎有人在一路跟着她,她早有懷疑,先前在城中擦肩而過,她一點也不認爲自己看走了眼,反而心下大定:這一路上那種似乎被人跟蹤的感覺總算得到了結果,或許是潛意識的,那種跟蹤並沒有讓她覺得有絲毫的危險。
顧朗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自你離開東海之後,我便在後頭跟着了。”
葭葭一怔,有些愕然,不知道爲什麼,想到顧朗在她身後偷偷摸摸跟着便有些想笑,半晌之後才咋了眨眼,乾咳一聲,正了臉色:“你不怕伏青牛他……”
在葭葭的印象之中,顧朗可說是一直遵紀守規的修士,當然,這也是門派最是喜歡的修士了。不鬧事,能力又好,還有一顆拳拳的熱忱之心,不似她,三天兩頭總有些麻煩事找上門來,補天劫手、空間靈根的背後是數不盡的麻煩。
“我不過是初犯罷了,更何況我入了藏神,他還能將我捉起來打一頓不成?”顧朗搖頭,“不過面壁什麼罷了!若當真有急事,掌門早發佈回派令了。”
這話一出,讓葭葭登時舒了口氣,警告“他”莫要打顧朗的主意,卻聽“他”冷笑了起來:“你說不打就不打?那我不是太沒面子了?”
“他與我修爲相等,你傷不了他!”葭葭想了想道。
“他”卻是不屑:“你當我看不見麼?顧朗傷誰也不會傷你,要偷襲他,藉着你的身份,着實太容易不過了,關鍵只在於我想不想而已。”
葭葭不語。
“他”這才又道:“所以你聽話些,否則我就拿顧朗開刀!”說罷這話,他便不再理會葭葭了,至於顧朗已經知曉她身份的事,“他”假裝不記得了,這兩人互相以爲對方不知道,互相瞞着對方,“他”當真有一種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哼,兩個傻瓜!他樂得個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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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着頸項處的傷口,陳七走向客棧,只一擡頭,便見蕭白夜已站在門口候着了。
看了他一眼,蕭白夜回身:“當真那麼怕死麼?”這話是指的方纔葭葭拿捏陳七,陳七一聲不吭。
陳七摸着頸項處的傷口,咧嘴一笑:“我不過是配合你罷了!”
蕭白夜腳下的步子一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這也無妨,惻隱之心,人皆有之。”陳七笑了笑,甩了甩胳膊,似是不以爲意,“不過他們怕是要誤會你刻意折騰他二人了。”
“我做事不需要向兩個藏神初期的修士解釋什麼。”蕭白夜神色木然。
“少辛會派你來,是否有試探之意?”
“我不知道。”
“若是你眼下放走了他二人,你是否會受到苛責?”
“以少辛的爲人,他不會用這等辦法。”
“那他是何意?”
“我不知道。”
“你說他會猜到你會懂惻隱之心麼?”
“應當會。”
“那你還……”陳七訝然的看着蕭白夜,卻見前頭的蕭白夜停了下來,“那個丫頭雖說變了不少,但是有一點卻沒有說錯,便是當年的崑崙都無人敢指點我,若連這一點小事都要顧慮着,那我活着作甚?”
陳七挑眉,漠然不語,眼前的人自從惜命叛離了困了,便是一副這樣的姿態,究竟不知道是旁人在折磨他,還是他在折磨他自己。搖頭輕嘆,跟了上去,許是不久之後,少辛便會親自出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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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且不多提,便說葭葭與顧朗二人,因她執意要留在外荒,顧朗也未多問,得了“他”暫時的保證之後,二人乾脆便一同留在了外荒,全然當作歷練罷了。其實讓顧朗留在一旁,葭葭也有自己的考量,“他”既然答應不傷顧朗,萬一哪一天“他”又生出了殺個人玩玩的想法,顧朗在一旁也能制上一制。
葭葭一人在外荒行走已幾乎無人敢惹了,再加上顧朗,即便他二人是兩個道修,在外荒行走,卻也一路之上,便是面目兇狠,不懷好意的魔修,都敬而遠之。
這一路行來,其實也算悠閒。這一日,葭葭與顧朗二人已毗鄰修羅派的屬城,或許是想到當日寧無缺之事,即便據說寧無缺在閉關之中,二人還是沒有進城,乾脆便在城外的山頭眺望城中之景。
“你便不擔心少辛會來尋你麼?我總覺得掐掐時間,差不多了,到時候,他會拿你怎麼樣?”許是沐浴着山風,心頭煩惱便是一鬆口,葭葭忍不住問“他”。
“我怎麼知道。”這些時日也不知道“他”在盤算着什麼,一直沒有出來鬧過,葭葭轉了轉眼珠,看向一旁的顧朗,心中不由好笑,“難不成是怕顧朗不成?”
“我怎會怕他?”“他”不屑的說了一句不知爲何,那平素懶洋洋的聲音卻有幾分虛,似是底氣不足,半晌之後,又道,“你二人倒是舒坦了,一路來遊山玩水,不成,快尋個高階修士來殺殺!”
“你做夢吧,這裡除了我與顧朗二人,哪裡來的其他人?”
“怎麼沒有?”“他”冷笑了一聲,“這裡離修羅派那般近,不是正好麼?”
“你不會又要闖修羅派吧,東海的事一了,修羅派中高手已經盡數迴歸,便是我承認你厲害,你一個人還想端掉一個派不成?”葭葭連連搖頭,“不成不成,太危險了,我可不想死。”
“這羣魔道的高階修士跟縮頭烏龜一樣,就是呆在裡頭不出來,我能怎麼辦?”“他”一聲冷哼,“膽子這麼小,也不知道如何修到這等修爲的。”
“你還當真是……”葭葭有些無奈,卻在此時,耳尖一動,與顧朗幾乎同時回頭望去,卻見不遠處憑空而起一道潑天的劍勢。
這等劍勢,顧朗眉頭一肅,擡手仕魔劍已經出竅,正面對上了那一劍,一張似曾相識的蒼白臉色出現在了二人眼前。
寧無缺!
他不是閉關了麼?難道還當真是爲了殺他二人特意出的關?
眼見寧無缺出現,葭葭只覺手下一沉,這種感覺絲毫不陌生,是“他”許久沒動,大概要活動活動筋骨了,這一回,大抵寧無缺的出現徹底激起了他的血性。
“好,好,好!”葭葭只覺自己雙目大亮的撫掌而笑,很明顯,寧無缺的出現讓“他”出現了極大的熱情,想也不想,便衝了上去。
這般不怕死硬衝的架勢,寧無缺似是也措手不及,有些錯愕。他不是沒有見過葭葭的動手招式:一貫以守見長的修士近日突然似是換了個人一般,變了一種風格,這種狀況,怎麼說呢,有些避之不及。相反,以強硬姿勢對人的顧朗卻跟在了身後,這與想象的有些不大一樣。
不過寧無缺到底是寧無缺,很快便回過神來,對上了葭葭的一擊,才正面與無鋒劍碰上,便看到葭葭竟是足踏無鋒劍繞劍轉了一圈,而後一腳踩在無鋒劍之上,越至他的肩頭,一腳踹了上去。
這招式,不說親眼看到了,便連所有蒐集的有關連葭葭的招數之中,都不曾聽聞。這倒是怪了!寧無缺蹙眉,看向葭葭,目中有些不敢置信:這一招當真非親身經歷,無法用言語說出的難纏。
除了難纏二字當真沒有旁的話可以形容。
太難纏了!寧無缺額上已出現了幾滴汗珠,比起原先葭葭的狡黠,眼下的她纔是真正的難纏,叫人完全放不開身。
不過再難纏,他也不是普通修士,顧朗與葭葭今後再如何厲害,如今的二人也不過才入藏神而已,比起藏神境界真正的高手,他二人未必能討得到好。
便在此時,寧無缺目中一閃,手下突然一記用力,手中三尺青鋒忽地變了角度,薄薄一劍彈了出去,極薄的劍刃彈在了仕魔劍的劍刃之上,作用之下,又反向彈到了葭葭的無鋒劍之上。
顧朗與葭葭二人幾乎是同時的皺了皺眉,擡手捂住了耳朵:耳中那輕微錚鳴聲叫人聽的鼓膜一陣刺痛,寧無缺“哈哈哈”仰天長嘯了起來,聲音中不無瘋狂,葭葭在昏迷之前只看到寧無缺的袖中飛出黑白分明的一物向自己砸來,而後便徹底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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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裡麼?”少辛攜了幾人站在這座高山之上遠望了一眼不遠處的城池:這裡是修羅派的屬城,最後一次聽到連葭葭等人的消息便是這裡,而且還是兩天前的事情了。
修羅派中不知何人走漏的消息,聽說雖然秦雅未至,但他兩個弟子行至修羅派附近了,寧無缺竟提前出關,提着劍便追上了那兩人,一番惡戰,因幾人修爲不低,擡手之間未免波及,便是想要觀戰的修士也不敢靠近。那一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也不清楚,只是這三個人卻似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少辛足尖點了點腳下,劃拉開兩個腳印,山頭還有被劍勢餘威所削平的巨石:看來當日,寧無缺是發了狠手,便從這山頭的斑斑狼籍也能猜測出當日狀況是何等的激烈。
少辛頭一回蹙起了眉頭:他所料萬事不差,但是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便是連葭葭入藏神之際,孰料她居然不靠他便順利進入了藏神,第二回便是此事,他認定連葭葭身上定然藏着什麼秘密,蕭白夜出手失敗也在意料之中,便連連葭葭與顧朗所走的路線也是他計劃好的,不成想,竟碰上了寧無缺那個瘋子,眼下三人竟然同時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怎麼可能?他是萬萬不會信的。定然是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這件事他沒有預料到罷了。
心念一動,自袖口滑下一盤未解的玲瓏棋局。
他自記事以來,便從未有過這等萬事不在掌控之中的事情發生,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嗯,很不舒服。天下萬物,不過由他執子黑白,怎可讓棋子自己走出他的軌跡。
少辛許久不語,身後的一羣修士皆不敢多言,只是沉默的站在身後,唯有一旁的遊拈花微微蹙眉:他能感覺到少辛眼下心情很是不妙。
一回兩回,這顆棋子好似不受控制了,怎麼辦?少辛擡頭,恰逢紅日東昇,日上西山,那光刺的他有些睜不開眼,待徹底適應了這東昇的紅日,少辛眯眼,看向天際,天下大勢,三分天下,神州、外荒、東海皆在這一片天穹籠罩之下,這便是天道麼?擡手遮了遮有些刺目的日光:所謂天道,他從來不信!若是這顆棋子委實不聽話,確實可以考慮毀掉。他有無盡的光陰與時間,十萬年纔出現了一個開啓了空間靈根的修士麼?大不了再等十萬年罷了。
所謂天道,亦不過在他的掌握之下,伸手,日光似是受了牽引一般匯聚於他的掌心,擡手,握攏,日光似是如有實質的碎了一地。
這等神乎其技的握日攬月之能,便是自傲如蕭白夜,瞳孔都是猛地一縮,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