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葭葭彎了彎脣角:“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
蕭白夜皺眉。
見狀,葭葭轉了轉眼珠又道:“我就是我。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我千辛萬苦進的藏神,若沒有一些手段藏私,早就死了。不過是設計了薄情歡一兩回罷了,他那般沒有肚量麼?”
“你如何進的藏神?那些招式若無人教你,你當真學得會麼?”蕭白夜看着她,目光直視,不容逃避,“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莫瞧不起人!”葭葭愣了一愣,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下巴一揚,說不出的高傲模樣,“只是我素日裡藏拙,你們沒有發現罷了。”
蕭白夜漠然的瞥了她一眼:“算了,你不願意說可以不說,我將你帶到少辛身邊去就是了。”
葭葭一下子沉下了臉,單手負到身後:一抹紫色的雷電在掌心遊走,無鋒劍再快也比不上補天劫手突然一擊來得快。
“蕭真人,弟子喚你一聲前輩,當年您錚錚傲骨,您肯蹉跎百年也不肯跪兩個魔修。如今倒是甘願充當他人走狗了?便是昔日崑崙,也沒有幾人能這般使喚你吧!”葭葭一聲冷笑。
蕭白夜擡了擡眼皮:“上回一見,還未來得及多說。倒是看不出來,百年不見,你嘴皮子功夫又長進了不少。”這話有些嘲諷,葭葭愣了一愣,便聽他又道,“你以爲我是那等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麼?多說無益,我不動手,你乖乖跟我走吧,還能少受些傷!”
“此言有理。”葭葭含笑着點了點頭,待到蕭白夜轉身的那一剎那,驀地靠近他的身後,手中補天劫手一擊擊在了他的後背之上。
擊中了!葭葭心中一喜,她就不信如此突然,又是她全力一擊之下,還傷不了蕭白夜!
蕭白夜足下一頓,回過身來,面無表情的看着葭葭。
不知道爲什麼,對上了面無表情的蕭白夜,葭葭有些心慌,手仍停留在蕭白夜的背上,甚至還有幾道紫色電光餘光未盡,手下驀地一鬆,而後便見一物自蕭白夜寬大的衣袍中落了地。
那是一枚金色的小軟甲,軟甲之上還有個模糊的巴掌印。葭葭一愣,很快便反應了過來:這巴掌印不是旁人的,正是她的。而模糊的巴掌印並未滲透到軟甲底部。
葭葭臉色一沉:蕭白夜毫髮無傷!
不僅是毫髮無傷,但看蕭白夜雖然淡漠,但明顯已轉過了身來,上下盯着葭葭冷眼看了片刻:“薄情歡沒有說錯,你自從入了藏神以後,似乎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話音剛落,那隻帶着玉扳指的手便向她襲來,就在抓到她的那一瞬間,葭葭身影一閃,已經閃到了蕭白夜身側。
“像泥鰍一樣。”蕭白夜沉沉的聲音傳來。
是在諷刺她滑不溜手麼?葭葭撇了撇嘴角,人已然晃了出去。
只是還未來得及笑,蕭白夜的手已搭上了她的肩膀:速度之快,竟不知道他是如何出手的。
這就是修爲境界的絕對壓制麼?葭葭眯了眯眼,便在那一剎那,“嗖嗖”兩道劍氣襲來,橫穿蕭白夜胸前而過。
是她的無縫雙劍,便連一直神色淡漠的蕭白夜也在瞬間愣住了,似是有些訝異的挑了挑眉,看向葭葭:“不錯,長本事了。”
薄情歡的難纏二字並沒有評價錯她。
眼前的女修眯了眯眼,在他錯愕的瞬間,又是一擊補天劫手,重重的擊在了他的胸前。
這次可沒有什麼軟甲的相助了。
兩次靈氣的急劇運用之下造成了巨大的靈力反噬,葭葭只覺喉口一甜,咬牙忍住了口中的腥甜,她皺眉看向蕭白夜。
蕭白夜錯愕之後已恢復了先前淡漠的神情,方纔的訝然也盡數不見了蹤影。
眼前的女修他初見之時年歲尚幼,修真者容顏不老,很容易讓人察覺不到時光的流逝。她容貌一如當年,即便咬牙做出了一副倔強的模樣,眼神卻有幾分當年沒有的狡黠,彷彿在盤算着什麼。
她在裝,在故意示弱。蕭白夜一眼便看了出來,同時心中也隱隱多了幾分疑惑:難道當真是進階藏神之後心性大變?他只知進階藏神之後修爲會變,還從未聽說過心性會變的。
難道她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只不過他們之前一直錯看了她?
蕭白夜蹙眉,強受一擊補天劫手,雖說不至於讓他重傷,卻也讓他生出了幾分不舒服之感,搭着葭葭的手不由緊了緊,又是兩道熟悉的“嗖嗖”聲——無鋒劍的聲音。
待躲過無鋒劍之後,蕭白夜這才低下頭去看那明顯眼中帶着幾絲慌張之色的葭葭,冷笑了起來:“薄情歡說的沒錯,看來不重傷你是帶不回去了。”
這話方纔說罷,葭葭心中一慌,卻隨即轉爲一喜,看向他的身後。
這唬人的表情前不久才見過,蕭白夜搖了搖頭,將葭葭拉向自己:“我說過,讓你莫要再耍花招了,我可不是那等血氣方剛的小夥子……”
話未說完,身後一道強烈的劍氣破空而來,蕭白夜拉着葭葭倒退了兩步,身下忽地一頓,周圍全身爲劍氣所籠,皺了皺眉,蕭白夜很快便回過神來,手下正要一記拉緊,手中卻是突然一鬆,本能收回了手,入目所見的卻是一件外袍,而葭葭本人卻在瞬間不見了蹤影。
只是這不見蹤影也不過一刻的事情,下一刻,她整個人便出現在了蕭白夜的不遠處,心隨意動,無縫雙劍爲一道看不清的銀絲所牽引了起來,指着一大一小熟練的纏繞在蕭白夜的周圍。
而方纔若是沒有顧朗劍冢的出現,她還沒有這般容易逃脫。
“總算還沒有蠢到家,無鋒雙劍既然是雙劍,自然要好好利用來咯,短劍不顯眼,主突擊暗殺,長劍爲主做攻,這纔是所謂雙劍的用途。”“他”得意洋洋的說道,“你這一招就是我之前用過的,學的還過得去,以後繼續加油。”
葭葭沒有搭理他,與顧朗站到了一處,他爲陳七所阻,晚了一會兒過來,所幸還來得及,眼見葭葭見他沒有任何異色,似是早已發現了他一般,顧朗雖說心中詫異,眼下卻也不是容他詫異的時候,只是正了臉色,看向蕭白夜。
一擊未曾得手,蕭白夜皺了皺眉,廣袖一揮,那劍冢領域之中便多了一番亮光,一片漆黑之中,唯有蕭白夜所處的那一處如同白晝一般,也唯有那一處,並不在劍冢領域之內。
顧朗見狀,仕魔劍平平一劃,這一劃似是徹底劃破了劍冢領域一般,那劍冢領域迅速散了開去。
劍冢對蕭白夜無用,他自也不會白費力氣。
葭葭一把拉住顧朗向後躍去,但看那頭的蕭白夜揹負雙手,神色漠然的看着他二人。她心中既喜又有種不知名的心慌,而這心慌在下一刻便被證實了。
“你二人跑的挺快的。”
是蕭白夜的聲音,二人回過頭去,卻見蕭白夜已經出現在了二人的身後,驚恐的回頭,卻看到那頭那個蕭白夜如雲煙一般散去了:竟是幻術,而且如此逼真的幻術!
葭葭大驚失色,連忙拉着顧朗轉身避開了蕭白夜,她不比其他普通修士,對於六藝之術自有非一般的敏感:幻術配合精通的符籙師,幻術配合陣法大宗師,這等結合之下,此人會有多麼可怕已不言而喻。
這才避開了蕭白夜,下一刻,那個說話的蕭白夜又如同雲煙般消散了,葭葭反應極快,警醒的回頭,正對上了蕭白夜面無表情的臉。
以蕭白夜的能力,根本看不出孰真孰假,這般瘋狂退避了五六回後,葭葭與顧朗額上皆已布上了不少汗珠,手一抹,只碰到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他二人似是怎麼逃都逃不過蕭白夜的圍攻。
“我就不信了!幻術都是假的!”顧朗斂下了眉,怒目而視蕭白夜:瞳術之下,幻術無所遁形,咦?顧朗沉下了臉,不再動用瞳術:蕭白夜的幻術已不單單是以假亂真了,若只是以假亂真的話,瞳術之下,自當無所遁形,但是眼下所謂的蕭白夜的幻術早已不是單單的以假亂真了,二人不但外表神情一模一樣,便連自身的修爲也是相同的,這等情況之下,又當如何去看?
察覺到顧朗臉色不對,葭葭情急之下卻還來得及抽空看了他一眼,見他臉色發白,便猜到了顧朗的瞳術恐怕也看破不了蕭白夜的幻術。
這該如何是好,他二人根本他熬不出蕭白夜的手心,眼下沒有立刻動手抓他二人,大抵是看他二人如此狼狽的疲於奔命,會讓他心情好上幾分吧!
“怎麼辦?我若被蕭白夜抓了,你就完了!”關鍵時刻,葭葭還是想到了“他”,“快想個辦法,知道你要損我,但這是爲了我,也是爲了你!”
在“他”出口損她之前成功的堵住了“他”的嘴,“他”冷哼一聲,而後才道:“也不是沒有辦法,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當真?不用說了,只要能逃過這一茬,什麼方法都行!”
“哪怕這方法可能有些爲人不齒也沒關係?”
爲人不齒?葭葭咬了咬牙:“沒關係!就一回也成!”
“你身後五十步距離有個熟人,叫陳七……”
“又是陳七?”葭葭不由抽了抽嘴角,“這已經不是一回了。”
“誰讓他好用?”“他”似是在冷笑,即便如今的“他”只有一縷元神體,葭葭卻也能腦補出“他”如果是個人冷笑的樣子。
“可是……”
還不待她說完,“他”就飛快的打斷了葭葭的話,“只有這一個辦法,他離你只有四十三步了,過去挾持他!”
“陳七未必有用!”
“你不過一個兩百多歲的小丫頭騙子懂什麼,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我說管用就管用!”“他”悻悻的說了這一句之後,不知怎的,話題又是一轉,“不過這回你躲過了蕭白夜,那便是蕭白夜辦事不力,下一回來的可能就是比他修爲更高的人了,嗯,我想想他身邊的人,大概只有少辛本人了,早晚都要見的,不如我等先逍遙逍遙再說。”
眼看陳七離她只有二十步的距離了,葭葭一個激靈。
一旁的顧朗只覺她臉色有異,方纔拉着她躲過了蕭白夜的又一道幻影,便見葭葭忙地衝了出去,無縫長短雙劍隨着她的動作同時架在了陳七頸項之上。
陳七怔住了,看着瞪圓雙目,拿劍駕着自己的葭葭苦笑了起來:才被顧朗以威脅,一轉眼,就被葭葭挾持了:他莫說幫忙了,今日來卻是拖後腿的了。
葭葭這動作一出,便是顧朗本人都有些驚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連他都有些同情陳七了。如此一看葭葭的動作,似乎對陳七敵意不由少了幾分。
顧朗想着後退到葭葭身邊,而後便見葭葭揚了揚眉:“放我們走,不然就殺了他!”
蕭白夜停下腳下的動作,看着他們一行人不語。
等了許久,也未見蕭白夜有所反應,不知怎麼的,葭葭便有些走神,莫名的想到了他曾經給她的那些話本子中的情節,按理來說,陳七若是那話本子中的角色,應當“引刀爲一快”纔是。
不過可惜,現實不是什麼話本子,陳七很惜命,雖說還至於痛哭流涕讓葭葭放手,卻也在此時保持了沉默。
陳七的沉默似是在與蕭白夜無聲的抗衡,許久之後,才見蕭白夜擡了擡手:“走吧!其實便是你今日走了,來日,少辛也會親自出面尋你的,不過多放你些時日罷了。”
“多些時日也是好的。”葭葭抿脣揚眉,挾持着陳七與顧朗向城門外走去。
蕭白夜復又恢復了那漠然的神色,看向眼前揚眉的葭葭,多了幾分無端的自信與神采飛揚,進階了藏神是對自己更自信了麼?也好,總好過一番死水與歷經千帆過後的波瀾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