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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對沉默了片刻,葭葭垂眸沉思了半晌,忽地出聲道:“師尊,葭葭有一事未曾告知師尊。”
“哦?何事?”秦雅低首向她看來,面上卻是一片寂靜,似乎沒有半點驚訝之色。風雲之於跟前而不變分毫,早已在長久的修煉生涯之中融入骨髓,不需他人指教。
“弟子並非唯一一個擁有空間靈根的人,師尊可還記得那位名喚蕭璃雪的崑崙弟子,她也自有空間靈根,只不過,”葭葭垂下雙眸,“混混沌沌,並未開啓而已。”
“蕭璃雪?”秦雅目中明光微閃,他記憶力極佳,葭葭這麼一提,更何況當年蕭璃雪確實修爲習性異於常人,要忘卻也不是一件易事。身居如此高位的他自然不需葭葭全部提及,略一思索,便將蕭璃雪近年的轉變與當年手頭時不時出現的千年份靈植結合起來再思及葭葭芥子空間中看到的異物,頓時恍然,“難道這芥子空間的上一任主人便是她?”
葭葭點頭:“她丟失了這物之後,芥子空間自由擇主。便選擇了我。”頓了頓,葭葭聲音有些發悶,似是極爲不解,“爲何?她行事高調也不見出了事,弟子這般低調卻被抓了起來。”
秦雅聞言,倒是好笑的搖了搖頭,不過有這般想法卻也在人之常情,左右無事。便對她解釋了起來:“她耐不住性子,以一個練氣、築基修士的修爲揮霍出的千年、百年靈植,雖說不錯,但還不至於到令得門派眼紅的地步,要知道我崑崙並非沒有靈植催種之術,這些靈植催種之術雖然不錯,但還不至於令人眼紅,能令得門派眼紅的事物唯有這世間舉世罕見之物。在沒有真正確定她手中之物屬何種品級之時,崑崙沒有誰會出手的。就如你。若非陰差陽錯,碰到了掌門,得以確定你身懷此寶。你亦不會有任何危險。”
葭葭張大嘴巴。聽得錯愕,半晌之後垂下頭來,一臉的鬱結:“原來倒是弟子運氣不好,被掌門抓了個正着了。“
秦雅輕笑了兩聲,算是迴應。
二人之間復又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後。葭葭忍不住,又問:“師尊,我二人要在冥想室裡頭關多久?”
“不知道。”秦雅方纔闔上的雙眼復又掙了開來,卻見葭葭雖身子被五花大綁了起來,那活動的雙手卻微微晃動。指尖靈氣成線,時粗時細。繼而掌上生花,化出了一朵栩栩如生蓮盤旋轉的粉蓮,靈氣四溢,當真爲之絕妙。
許是不曾注意他睜開了眼,自己又無聊透頂,葭葭變換着手中的靈線,心隨意動,精準的掌控着靈氣化成的事物。
看着那一朵朵栩栩如生,幾可亂真的花朵,秦雅心生感慨:“靈氣掌控的不錯。”一法通而萬法通,這些看似奇巧淫技,實則更是考校了一位修士對靈氣控制的掌控力,看似雖小,實則不然,如葭葭,能做到這樣,何嘗不是一種精於一道呢?
葭葭笑了笑,剛要說話,便聽落鎖的門房處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開鎖聲。
葭葭神色驚訝,片刻之後,只聽“咔嚓”一聲,落鎖的門房開啓,自外逆光行入一人,面容嚴肅至極,只前襟處屬於崑崙掌門的圖騰晃得人眼花。
進來之後,他甩手寬上了房門,行至秦雅面前,隔了一個地上躺着的葭葭盤腿坐了下來。
不過進來之時掃了一眼葭葭,他便將目光落至了秦雅身上:“秦雅!”他道。
秦雅微微頷首:“見過掌門。”聲音平和,未聽得一絲焦慮。
梅七鶴雙目泠然,直視秦雅,根本無視地上躺着的葭葭,二人相對沉默了片刻直呼,梅七鶴這才低低的嘆了一聲:“當年秦首座一力反對你接任掌門,梅某直至如今方纔明白。”
秦雅擡頭,向梅七鶴看去,卻並未開口說話。
梅七鶴看向面前的秦雅,眼神複雜:他二人年歲相當,早在練氣期便得以結識。出生之時破軍星起,自一出生便認定是整個崑崙的救世之主,練氣時期開始,破軍星的傳聞,似乎不斷在驗證。同輩修士之中,他梅七鶴不論修爲還是長相、資質無一不是最佳的,而最佳的正是眼前這人。一遍又一遍書寫着傳奇,幾乎所有人都以爲崑崙掌門皆是面前此人的囊中之物。
梅七鶴回想舊時,自記事開始,自己的師尊父母最爲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看人家秦雅如何如何”,可說對他的羨慕與嫉妒,自己從未斷過。
然而這般緩緩走來,時新舊權利交替,門中長輩高人,幾乎是以一面倒的優勢力壓秦雅,保他爲崑崙明日之主,此時,前任執法堂首座秦止卻出言反對,甚至保他爲掌門。從未想過掌門之位的他被這天大的餡餅砸了個正好,雖然不解,卻因秦止力保,兢兢業業上任之後,所行每件事都是崑崙爲大,己爲小方,即便前任首座已逝,他仍以自己的方法錮守着掌門之位。不知不覺,才能不顯、能力不顯、修爲不顯的他已然做了近百年的掌門,這是當年的自己從來沒有想過的。
梅七鶴這話出口,半晌之後,但見秦雅微微頷首,目光似明卻黯:“父親當年曾說我並不適合掌門,你性純良、溫厚、知人善任、心胸寬廣、有容人雅量,最最重要的是全全爲門派之心可謂無出其右,是掌門的最佳人選。崑崙直至如今,與蜀山遙遙相對,正道與魔道的爭鋒之中已佔上風,如今的崑崙,不需要擴張,需要的是守,守業不比創業容易,守業之時,你是最合適的掌門人選。”頓了一頓,秦雅垂下眼瞼,叫人看不清他目中的具體神色,“他說我並非循規蹈矩之輩,有朝一日,自己所想與門派衝突之時,我不定會站在門派這邊。”
直至如今,雖然父親已隕落多年,但他不得不承認何爲知子莫如父,竟是一語成讖,細算至了未來。事實證明,當自己所想與門派衝突之時,自己確實並未站在門派這邊。
梅七鶴沉默了半晌,眼底閃過一絲懷念之色:“雖秦首座仙逝多年,諄諄教導仿在耳際,七鶴心中最最尊敬之人,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皆只有秦首座一人。”
他話中的秦首座是指前任首座秦止,聞言的二人秦雅與葭葭皆沒有混淆。
頓了一頓,梅七鶴一聲嘆息又起,今日的話他竟是出奇的多:“秦首座說的不錯,秦雅,你行事並不喜好拘泥一處,譬如因當年陸舟虛、甄亦柔二人在崑崙境內斬殺了幾個崑崙金丹修士,數年之後,你原數奉還。這等行爲,若是循規蹈矩之人,皆是不可能做出來的。以小窺大,今日再來看時,似乎此舉也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伏師叔心心念念想要勸說於你,想來是起不到一點成效的。”
伏青牛以爲正是秦雅未做掌門,所以無法一心爲門派做事,其實不然,實則相反,正是因爲他並非循規蹈矩之人,纔不能做這個掌門。
“七鶴。”秦雅終是嘆了一聲,開口反問梅七鶴,“如你這般循規蹈矩的行事在秦雅看來,卻是難以堅持下去的,抱歉。”
“在我心中,門派爲大。”梅七鶴雙目清冷如水,“我自己所求,不值一提。”自小,在同輩修士之中,他梅七鶴就被冠上了蠢笨呆的代名詞,不管是秦雅還是李樂山、宋無暇、尹風抑或燕錦兒皆有勝出於他的地方,但最後,卻是他成了新一任的掌門,雖然當年多語者不少,可近百年過去了,天下羣修早已習慣了他這個中庸的崑崙掌門。
當年便是唯有一腔全全爲門派之心,還記得當年所有人都反對,唯有秦首座一力挺他到底,百年過去,斯人早已仙逝,他卻還牢牢記得他當年的話。當年的自己唯唯諾諾的被推了出來,毫無自信,不斷的搖頭:“不成的,我做不了崑崙掌門的。”
當時那人是這麼說的:“你修爲不如他,天賦不如他,資質不如他,就連無關緊要的長相也不如他,可是你有一樣,不說秦雅,就是李樂山、宋無暇、燕錦兒、尹風他們幾人加起來也是比不得的。”
“是什麼?”當時的自己驚訝不已,同時心中爲發現了一個足矣勝過衆人的優點而沾沾自喜。
那人伸手點向他的心:“你的心。全全爲門派之心,知人善任,心胸寬廣可納百川,這纔是最適合我崑崙的掌門。”
自此以後,他牢持秉記,爲門派一絲不苟,初時的反對早已散去,這一切早已成爲了一種融入骨髓的習慣,難以改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