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時,葭葭才覺得前幾日自己爲這位穆師妹做了個“奇葩”的判斷,委實是輕率了,奇葩倒不至於,一個“奇”字倒是佔了。
葉貞心裡有事,再與幾人遊覽之時,便有幾分心不在焉。這般明顯,幾人眼明的很,便道出來時日不短了,就要告辭。
葉貞苦留無果,自也知曉自己心不在焉,便點頭應允了,只是又道:天黑路不明,明早送她們出山。
是夜,盤腿坐在葉貞給予她的屋中打坐修煉,沉靜了幾日的玄靈突然出聲:“有人?不,有器靈!”
葭葭睜眼,她方纔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便被玄靈喚醒了,想了想,取出一枚隱息符,手掐幾個法決,但見身旁多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連葭葭,她起身,隱於一旁,靜靜等待着來人。
面前一晃,一道身影赫然出現在眼前。似乎上天也看不得做賊之人,一輪皎月的月光自窗外照了進來,清晰的現出了來人的面目。
“居然是他?”葭葭驚訝不已。
“誰?”玄靈身處混沌遺世之中,看不清外頭。
“霧影,就是祖師爺仙府那個府靈。”葭葭答道,不動聲色的站在一旁。
看他雙手十指熒光點點,如夢似幻,如飛動的流星一般飛向她的身側,將她那分身環繞起來。
半晌之後,便見分身之上那枚鈞天破月指環“噗通”一聲落了地,激起了一聲清脆的迴響。
霧影撇了撇嘴,上前拿起鈞天破月指環,開始搗鼓了起來。
若是不瞭解的人,恐怕要被他的舉動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可葭葭卻不是。同樣的場景,她並非未曾見過。當年歡喜與袁老出手相助執法堂之時,便與此情此景一模一樣。
“原來霧影竟還會通靈一道。”葭葭嘆了一聲,“不過我很好奇。學通靈一道要赤子之心,他麼?竟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有赤子之心的人。”
當年她在明昭峰修行。受馬老庇護,自然也知曉袁老挑選徒弟的標準,歡喜便是因爲有赤子之心才被袁老選中的。可眼前這位,當真是上看下看都不像有赤子之心的人。
“他是器靈。”葭葭疑惑間,玄靈開口了,“而且還是人修轉爲的器靈,或許是機緣巧合之下。得了通靈的傳承,與他有沒有赤子之心並無多大關係。”
“原來如此。”葭葭嘆息一聲,卻不打算任他繼續作爲下去,突地現了身。那廂正搗鼓着鈞天破月指環的霧影只覺手中一輕。再看去時哪還有鈞天破月指環的影子。
擡頭驚愕的看着突然現身的葭葭,霧影心中狂跳,一時間話不由己:“我……我……你……”
說了半日無果,葭葭冷笑,也不說話。五指成抓突襲而上,一下擒住霧影的肩膀,鈞天破月指環之中置於一角的天羅地網陡然出現,將他罩在了網中。
做完這一切,便出了屋。直奔葉貞屋內:“葉貞,可知曉明玉真人住在何處?”
葉貞愣了一愣,看着那被葭葭貼了一枚“消音符”,眼珠亂換的霧影:“他是……”
“樑上君!”
葉貞瞭然,同爲蜀山修士,儘管此事與她毫無關係,面上還是有些罩不住,看了一眼這位器靈,朝葭葭點了點頭:“隨我來吧!”
“嗯。”葭葭應聲,跟着葉貞走了出去。
一路直奔明玉真人的住處。
她二人飛行前來,並未刻意收斂自身的威勢,是以身上屬於元嬰真人的威勢一覽無餘。
這點威勢雖然不強,可就在近處的明玉真人卻第一時間察覺到了。
起身出門,見她二人攜手前來,明與真人可不以爲自己有什麼能耐能讓她二人不顧夜半直奔而來,他目光一閃,落到了葭葭手上網羅中的霧影,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二人方纔落下,明玉真人便大步向前,行至二位跟前:“是小女管教無方,此事江某定會給你一個交待。”
葭葭也不說話,將霧影放了出來,取出消音符,又在霧影身上一拍,但見霧影方欲逃竄而去的身子立刻一僵,不再動彈。一掌之下,便堵了靈氣流通的活脈。
“交待不敢當。”葭葭拱手嚮明玉真人行了一禮,眼波轉到了一旁的霧影身上,輕笑一聲,又繼續道,“我只想知道他到底想要我什麼東西?”
明玉真人劍眉一橫,看向霧影:“說。”到底大葭葭那麼多年的年紀不是白長的,單單那閱歷與收放自如的威勢就不是葭葭所能比的。
霧影一驚,大抵還記得明玉真人是江微雨的父親,也就是自己主人的父親,算得自己人,心下大定,老老實實的回道:“那把飛劍。如此好劍,我想偷來給主人。”
葭葭一聽,頓時樂了,抱着雙臂看向明玉真人:“聽說蜀山修士,兩袖清風,俠骨柔腸,原先葭葭還不信。現在卻是信了。果真兩袖清風,若是令千金缺把飛劍,葭葭倒是願意稟報師尊,送令千金一把。”
葭葭的嘲諷,明玉真人定然不會聽不出來,他愣了一愣,半晌之後才悠悠答道:“不必了,此事微雨定然是不知曉的。本座向你保證,他定然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
葭葭笑的歡快:“是麼?但願如此。”
雖說口中答的歡快,但面上那表情卻沒有半分相信的意思: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方式的下面子?明玉真人冷下臉來,回頭狠狠的剮了一眼霧影:“放心。”
見明玉真人冷下臉來,葭葭也不欲逼得太急,拱手一禮,與葉貞轉身離開。
她二人才一轉身,明玉真人右手食指與中指不知何時間已多了一張明黃色符籙,符籙無火自燃,在漆黑的夜中更似明明滅滅的火蝶,於空中飛舞,美麗卻短暫。
他一臉沉霜,讓一旁的霧影心有忐忑,只在一旁拿眼角不停的偷瞄他的臉色。明玉真人未說一字,半晌之後,那道白色倩影姍姍來遲:“爹爹,尋微雨做什麼?”
明玉真人驀地伸手指向一旁的霧影,鼓風的衣袖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他去偷取姓連那丫頭的無鋒劍,你知不知情?”
聲音乾澀,不似以往的溫和,江微雨心頭一跳,連忙跪了下來:“爹爹息怒,此事微雨並不知曉!”人說父女連心,不是沒有道理的,明玉真人生氣了,江微雨比任何人都要察覺的清楚。
看到江微雨面上的驚愕不似作假,明玉真人冷哼一聲,面上稍霽:“微雨,爲父不想再看到他,你明白爲父的意思。”
“可是……”江微雨張口方欲狡辯上兩句,在看到明玉真人的臉色時,一驚,卻又仍有些不捨,“霧影他……”
“微雨,師尊絕非不通情理之人,定然是霧影做了天大的錯事,才引得師尊如此。”一道熟悉的男聲響起,無形中爲江微雨心中搖擺的天平一方加上了重重的一道砝碼。鍾步歸挑眉,好歹也是自小青梅竹馬的女子,即便只是個器靈,卻也是個男子,時時刻刻在一道,總叫人看的不舒服。
江微雨終於點頭應允,最後一根稻草落下,一旁的霧影面如死灰……
在葉貞三番四次的致歉聲中,葭葭、展紅淚與子橋三人出了蜀山,幾人並未打算直行崑崙,心道左右都出來遊歷了,不如邊走邊看,許有多餘的驚喜也說不定。
葭葭等人暫且不提。
崑崙。藏劍峰。執法堂。
看着那被一劍穿心,神魂俱滅的男子,秦雅居高臨下,看着這張臉:赫然竟是顧朗的臉。
一旁的諸星元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將手中一支玉簡遞了過去,拍拍手,有些誇張的叫道:“他想來就是當年殺了妙桐禪那個人!”邊說邊拿眼睛看向一旁的長髮橫批,表情淡淡的妙無花。
妙無花並未看任何人,可在場的一切卻似明鏡一般直映他的心底,淡淡開口:“本座知道了!諸星元,你不用一遍又一遍的在本座面前強調!”
諸星元抽了抽嘴角,撇過臉去,好在他臉皮夠厚。
“九幽十二劍,一聲震神州!”秦雅看向手中玉簡,連眼皮都不曾擡起,“諸星元,你莫告訴本座,這般淺顯,你參不透其中之意。還要拿來問本座!”
諸星元嘿嘿乾笑了兩聲,這才無奈應聲:“九幽十二劍是指顧朗,一聲乃是音,音者,一聲震神州,巧的很,我崑崙太阿峰之上便有一座——巍巍東皇若不震神州,還有誰?要尋顧朗,去東皇鐘下一觀便知。”
“走!”秦雅劍眉一挑,自口中薄薄的吐出一字,一個轉身,人已在數十里之外的雲水長堤之上了。
諸星元伸手撓着臉頰,挑眉掩脣輕笑:“師徒連心啊!”
就在說話的功夫,一旁的妙無花也不見了蹤影,諸星元拉長了一張臉,憤憤不平:“一個兩個就欺負我年紀幼小,修爲薄弱!”
說罷,也尾隨其上。
待得趕到東皇鍾之下時,不單單秦雅、妙無花,就是梅七鶴、伏青牛、蕭白夜等人也已趕到。
但見面前臉色發白,盤腿而坐的人,不是顧朗又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