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就是她。”在衆人側目紛紛交頭接耳之時,鍾步歸點頭未衆人的猜測釋了疑,“那劍修尊她如斯,再看他的年齡與修爲,你等還猜不到他是何人麼?”
衆人聽得他的話語,再次愣了一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在這當兒,終於有人開口了:“我倒是想到了一個人,想及連真人又與她關係不凡,還恰巧是金丹中期的修爲,會九幽十二劍的顧朗倒有個弟子,算來各方面當真是極爲相符。”
鍾步歸將目光轉向說話的修士,話中讚賞不少:“不錯,就是他!”
“心性不錯,人品不錯,謙遜溫文,不驕不躁,此子雖說第一眼看去並不明顯,但勝在一個‘穩’字。”鍾步歸說道,“莫小瞧他,這樣的人,往往是活的最久的。”
這對於一向話語之中兩邊不靠,將官話當成常語的鐘步歸來說,委實已屬不易。
不過說實話的鐘步歸畢竟少見,說罷這話,他輕咳一聲,便將此事略過,轉身離開了,只餘一衆蜀山後進慢慢咀嚼他話中的深意。
延綿青山,青翠蒼巒,蜀山風景自然是與崑崙截然不同的。就像俠道與王道,崑崙與蜀山雖同屬正道,到底是道不同的。
將蜀山各處粗粗瀏覽了一遍,葉貞便道:“看罷蜀山,且觀周圍,我蜀山山底倒是有個紫川秘境。與崑崙山腳的晴峽谷一樣,我蜀山也有上天賦予的禮物——便是紫川秘境。平日裡紫川秘境並不對外開放,不過我葉貞雖然人微言輕。但好歹也修到了元嬰。旁的能力沒有。帶你們去趟紫川秘境玩玩倒是可以的。”
紫川秘境對葭葭來說並不陌生。不過展紅淚與莊子橋卻是第一回得以進入,自然是比起她來多了幾分期盼。
葉貞與守護秘境的修士交換了牌子,將幾人帶入紫川秘境,望眼所見,只見滿目數十丈高的青樹鬱鬱蔥蔥,竟與一般茂密叢林無二。
青山遍野,綠樹環繞,這便是衆人眼底所望之景。
但是美則美矣。卻,果不其然,一向最是奈不住的展紅淚便開口道:“似乎與一般的秘境叢林並無二致。”
好在葉貞也是性子耿直之人,是以不過笑了一笑:“自然。這紫川秘境雖名爲秘境,可金丹期的修士便能隨意進入。築基修士憑藉金丹修士的條子也能進入其中。真正說來,卻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更何況,這等關卡並不嚴密的秘境口,能有什麼真正的好東西?好東西,早被前人取走了。”
這話倒是實話。就如晴峽谷一般,最最好的事物早已被前人修士取走了。如今剩餘的。大抵也就對金丹以下的修士還有幾許吸引力吧!
幾人相視一笑,便不再提及。一路過去。全當遊山玩水而已。路途之上星星點點的風鈴草雖說不過黃級二品的靈植卻勝在小巧可愛。紫色的花蕊配着嫩綠的葉芽,大片大片的鋪展開來,如夢似幻,美不勝收。
幾人行了一段,展紅淚玩性大起,一股腦的坐了下來,連聲直呼:“好生舒服。”
幾人皆被她這話逗得忍俊不禁,也起了興致,坐了下來,以天地靈植爲鋪,談天說地,只差二兩美酒,變成把酒言歡。
幾人興致正濃,卻偏偏有人見不得好,一聲插了進來:“我蜀山的紫川秘境是你們隨意遊玩的地方?”
這一聲下來,當場一靜。衆人皆轉頭,蹙眉向說話的人望去,見到來人,皆是瞭然:葉貞在蜀山可說爲人低調,沒有與人相交,也不與多少人交惡,若說定要尋出一人來,那非那位穆師妹莫屬了。
被她這麼一攪和,幾人頓時失了興致,性子火爆的展紅淚當下差些沒忍住,就要欺身上前,卻被葭葭及時拉住:“這裡是蜀山。”
如一盆冷水一般,頓時將她澆了個透心涼。向葉貞望去,果不其然,她又站了起來,做息事寧人之態,轉身便走。
“又走?”那位穆師妹卻沉默了片刻,忽然尖銳出聲,“怎的?你靈根受損又非我所害?奈何做出這姿態?”
葉貞腳步一頓,便是葭葭都沒有料到,一向信奉“忍”字決的葉貞會突然回頭,轉身:“當年我二人與樑師姐外出遊歷遇險,我留下斷後,你與樑師姐回去報信,但最後樑師姐隕落,只你一人回到蜀山,又並未立刻稟報師尊,二日後方纔稟告師尊,我傷勢因此傷重,靈根受損。這便是事情的全因。”
葉貞的話說的不偏不倚,然而這話一出,卻令在場的不僅葭葭等人,就是跟着那位穆師妹的幾位修士也變了變臉色,警惕又狐疑的看着那位穆師妹。
不怪衆人想象豐富,只是,即便葉貞說話並不算的偏頗,言之鑿鑿之下,卻還是將矛頭指向了那位穆師妹。
衆目睽睽之下,那位穆師妹非但沒有否認,反而還大方的點了點頭:“不錯,你說的不錯。”
就在葭葭更要以爲此女子是個奇葩之時,那位穆師妹又道:“看幾位的表情,想來大都想的差不多。不怪爾等,就是我聽了,都覺得自己似乎是那罪大惡極之人呢!”
她大方承認,倒讓葭葭大大驚訝了一番,目光轉向那穆師妹,但見她面上有不滿,有不屑,有驕傲,有孤高卻惟獨沒有那種名爲‘羞愧’的東西,不禁興致又起。
“我與那姓樑的回去報信,姓樑的隕落,乃是我與她爭執之下動了手,她確實死於我手。”那位穆師妹說這話時一臉淡漠。
只聽周圍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葉貞肅了神色,看向她,心中驀然生出一股難言的苦澀:哪怕只是懷疑而已,都比現下她這般直接承認了好。真是她殺了樑師姐。想及自己初拜崑崙,不與旁的女修交好,惟獨只與樑師姐和她交好。一次普通的外出遊歷,卻說明了她識人不清。就此交惡。她以無聲對抗,最終棄劍修體,再不與她接觸,並非是沒有相問的機會,卻一直沒有問,或許是潛意識裡仍然希望她不是那真正的兇手吧!可事實已被她親口承認,確實是她殺了樑師姐又害了自己。識人不明,這便是真正的識人不明。
那穆師妹丹鳳眼眉一挑,眼中孤高盡現:“就是我做的又如何?你們想要告狀的只管去告!那姓樑的師尊與師弟早已隕落,你等樂意爲個已死的人報仇,就儘管衝我來好了。”
聲音驕橫的不可一世,葭葭卻漸漸鬆了原先緊蹙的眉,認真打量起了這位穆師妹:驕橫,卻心裡亮如明鏡:衆人想要的是什麼?衆人圍着她是爲了什麼,她清楚的很。這世上爲個已死的,又無甚用處的人來得罪她的少之又少。可說圍繞自己的這些修士所圖什麼,她看的一清二楚。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今日我便說一說,我二人有仇報仇,有冤報冤,省得你整日裡這般不冷不熱的對着我,我也難受的緊。”那穆師妹說罷,轉頭,雙目晶亮的看向葭葭,看到她饒有興趣的神色之時,愣了一愣,卻冷哼一聲,又道,“就在你的新朋友面前。姓樑的師尊與你師尊一向咬牙較勁,你以爲姓樑的真心待你?那次設計就是她所爲,讓你靈根受損,天才變庸才,不過,也不知她要是還活着,見了今日的你,會是何感受?”那穆師妹說道,抱着雙臂,下巴高高揚起,即便是解釋,也帶着不可一世的態度,她又道,“我與她匆匆趕回報信,半路上她對我坦露了實情,先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見我懶得理她,便動了手,或許是腦子裡成天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才輸給了我。偏偏回到蜀山,我又起了愧疚之心,這不合時宜的愧疚之心要不得。待我將此事稟報上去,已是兩日後了。”
那穆師妹掃了一眼周圍修士或驚愕、或不信、或好奇的目光,只將目光轉向葉貞,見她驚愕又愧疚:“我……”
那穆師妹不以爲意,冷笑:“你確實是我害的,我沒提早回稟師門。那姓樑的也是我殺的。就是這樣,那又如何?你要報仇就只管來好了,我穆小鳳等着你!”
直到此時,葭葭方知有些事是很難以一個單純的“好”或者“不好”來形容的。就如穆小鳳,殺那位樑師姐是爲葉貞,但偏偏又不合時宜的起了愧疚之心,最後又害的葉貞靈根受損。所以樑師姐是她殺的,葉貞靈根受損也是因她而起,對葉貞來說,若說原先是恨穆小鳳的,那倒還不至於,但總是能夠以無視她的姿態來對待她。而如今,雖說結果未變,可當知道了她當年殺樑師姐卻是爲了自己,想來葉貞纔是最難辦的那個把!
葭葭轉頭看向葉貞,見她嘴角的笑意變得愈發苦澀了起來,張了張嘴,卻終是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穆小鳳帶着人風風火火的離開了,但餘下的,葉貞卻是滿心的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