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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指一一合開,指尖綠色的熒光在提醒着衆人這並非普通的手法。
燕錦兒佈陣用的手法,在座三人皆不是第一次看到,是以並不算得驚訝,再聯想平日裡燕錦兒對她的處處偏幫,似乎也能想清楚大概的緣由。
然而這一指卻並未指向陣盤、陣旗、陣珠之類的事物,而是穿石而過,一指指向東面石坡,一指指向西面樹林,一指指向南面黑土,一指指向北面源頭。東南西北四向,如此恢宏的自然之景,靈氣聚線,如今卻被這一條細入牛毛,靈氣聚成的細線盡數鏈接在她的掌中。
一掌可握四方,將四方匯聚於掌中,單單觀之,便可以想象這是何其耗費靈力的一道工程,難怪她要進階,不過金丹後期所能承載的靈氣,估計也當是她的極限了吧!
雖然不過一個小小的石室,然而於石室之內,掌控四方之景,即使看不到外頭,但單單想象便已足夠驚人。
衆人卻見靈氣成線於她手中翻飛,路長生愣愣的看了一會兒,終於看出了其中的門道,他伸手指向葭葭的手,問一旁的路澤:“老祖宗,爲何連真人的手從方纔起便一直停於那個高度?可是有什麼契機?”
卻見路澤目光看着葭葭不曾錯開分毫,讚賞之情溢於言表:“平衡。她如此年紀能懂得這般借力打力。實屬不易。”
“平衡?”路長生聞之更是尷尬,“長生不通六藝之道,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
路澤這廂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卻是反問他:“長生。你能靈氣爲線,拉起一片樹林麼?”
“恐怕是不能的。我並非體修,即使體修恐怕也沒有這般的怪力吧!”即使在外,他路長生是人人見之慾行禮的元嬰修士,然而在這裡,在衛東與路澤面前,他卻實實在在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輩而已。是以便如小輩那般實話實說了。
“她卻做到了。”路澤伸手指向沉浸於自己的世界中恍然不覺的葭葭,“不僅如此,她還拉動了石坡、黑土、流水,用的便是借力打力。只爲讓四者處於一個平衡。本座猜想,她定然極爲精通算術一道,這才找到了這麼一個絕佳的平衡點,這平衡便是毫釐也不得差之。”
“原來如此。”路長生恍然大悟,開始回想葭葭方纔的話。卻在此時突然大驚失色,再次轉向路澤,“老祖宗,不對啊,方纔連真人說的樹林、石坡、黑土、流水。對應的是木、金、土、水四行,那第五行火在何處?”
“火麼?”卻見路澤忽地搖頭輕笑,似是自嘲,“本座得上天眷顧,擁通析眼,是以纔看清楚了萬物的本質。自然往往是玄妙的,這一片終年積雪,想來初時任誰也不會想到腳下有一大片地火吧!”
“原來火在這裡。”路長生更是感慨不已,“如此玄妙,竟也讓連真人發現了,她觀察力之敏銳當真叫長生自愧不如啊!”
“沒有通析眼便是衛東都發現不了,更何況是她?”不成想,路澤卻輕笑着搖了搖頭,眼底閃過一絲促狹,“是她方纔動用指方鏡之時看到的。”路澤說着,伸手指向葭葭的小指,“小指之上不是還有一條線麼?那便是連接地火的。”
“原來如此,”路長生深吸了一口氣,忽地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輕笑了起來,“吳遺策那老兒整日在咱們崔真人面前說連真人的好,但凡高人總不喜歡如連真人這般高調的。原先長生也是存疑的,如今看來,連真人確實不錯,當真叫路某大爲改觀。”
“那些神乎其神的傳言,確實會引起老人家的不滿,”路澤嘖了嘖嘴,接口道,似乎自動將自己排出了老人家這個行列之外了。
但見她五指紛飛,呼吸平穩不亂,快到只餘殘影片片。然而光想想,要將五行之物以始終平衡的姿態結陣,那當是何等困難,可是她新來卻偏偏讓旁人只餘賞心悅目。
“我等多數情況之下看到的是陣法師的佈陣手法,但是她似乎更高一籌。雖說沒有明確的定義,卻能讓人明顯的察覺到其中的不同。”路長生一早便沒了害怕的感覺,因周圍有衛東的赤雷符在手,這些獸手雖然力量非比尋常,然而或許是鎮壓許久的關係,行動緩慢。當然,若是行動快的話,葭葭根本不可能有機會佈陣。他們一早便已喪命於此了。
或許是這高人一籌的佈陣手法讓他不再害怕,他轉而雙目眨也不眨的盯着葭葭,開始與路澤討論了起來。
“其實是有定義的。不過這種情況是極少出現的,就連本座活了千年,觀之修仙六藝至這種級別的卻也是屈指可數,說是百年難得一見都不爲過。一般陣法師布的叫作陣法,她布的卻叫作陣道。這就是道與法的差別。”路澤現下倒是不吝嗇通析眼,盡數落在葭葭一雙手之上,“本座應當早該發現的,她現在正在行前人未行之事,無意之間,已然打開了那扇陣道的大門。她的前景當真大好,”路澤說到這裡,眼珠轉了轉,轉向揹着祝良的肉身看着葭葭的衛東取笑了起來,“衛東,你莫要隨便得罪人,小心她將來給你好看。莫欺少年窮就是這個道理。”
原本以爲衛東不會理會他,卻見此時衛東突然擡頭,面無表情的向着路澤與路長生二人看了過來,“我得罪都得罪了,你說如何是好吧?”
路澤不料他如此無賴的反應,面色尷尬的回過頭去,捂着鼻子道:“那本座就不知道了,你自求多福吧!”
“對崑崙來說,有此後輩算得一大幸事。”卻見衛東變臉極快,已然換上了一副深思之色,“然而對她來講,在陣法與陣道之間如何選擇,想來傻子也知道。只是一旦選擇了陣道,便是要走一條前人未曾走過之路。雖可名留青史,但在探索之上,恐怕所要耗費的心血不是尋常陣法師所能比擬的。因爲無人能夠告訴她如何去走,一切唯有靠她自己摸索,這條路艱辛之程度遠非常人所能想象。”
“你說的不錯,”路澤搖頭,“修真者面臨的困難豈是凡人所能想象的。對了,衛東,你說將修仙六藝抑或其他外道盡數算在其中,摸索出‘道’這個門檻的,放眼天下,活着的有幾人?”
“這話應當我問你纔對。”似乎是因爲發覺了眼前的女修摸到了陣道的門檻,其餘三人幾乎同時輕鬆不少,心裡更有了幾分底氣。衛東便是如此,他白了一眼路澤,“整個世間,你看的總要比我衛東明白不少的。她算一個,無我道的歸真子也算一個,那位隱世了幾百年的煉丹高手吳真人算一個,只是不知道坐化了沒有。你我都是新進的藏神,是以見過的高人並不多,小輩裡頭,就我衛東所見,大約就她與歸真子兩人。”
“陣道,丹道,無我道都已尋出來了,至於其他的,”路澤微微搖頭,“聞名天下的煉器大師水月先生人稱鬼斧神工,然而就我路澤所見,他攀上的到底不過是法的巔峰,尋前人之跡而已。道那一層,他始終沒有覺悟,路某自開通析眼以來,多數時間都是與你一道廝混,見過的小輩都算不得多,更何況是這等小輩使出修仙六藝的場景呢?除了她與歸真子兩人,路某卻也暫時未發現其他人。至少現今名動天下的各道大師,如吳遺策、燕錦兒之流那都叫法,不是道。”
待看到衛東挪揄的臉色,路澤忙又解釋了起來:“我蜀山多是劍修,習修仙六藝之人少之又少,暫且未發現有甚好奇怪的。倒是你崑崙劍修雖然不少,可雜修的數量比起我崑崙卻是多太多了。至今只看到一個摸到陣道門檻的,你好意思來我面前唧唧歪歪麼?”
說話間,卻見葭葭手中動作漸漸慢了下來,鋪天蓋地的靈氣已然充滿了整座洞府,卻見此時,葭葭突然出口咬向自己的五指,她咬的地方極爲特殊,正是五指之上連通主心脈的附脈。
蘊含補天劫手之能的青紫色火焰瞬間出現在了五指之上,卻見她猛地一掌擊在了地上。剎那間,仿若星辰倒轉,鳳謠小鎮上空羣星璀璨,幾乎以一種雜亂無章的態勢於夜空之中游走,星際軌道交相輝映,仿若天公自然催生出的禮花,美到不可直視。
“成敗在此一舉。”石室之內天翻地覆,四人幾乎是出於一種本能,靠在了一起,只等這一片乾坤變動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