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人低調,季雲冉也素來不喜鋪張浪費,平時生日之類的,都是家裡人一起過,但是謝韻漪的葬禮卻十分的盛大。
謝韻漪的棺材,是用檀香木製作的,製作棺木的檀香木來自殷汌市最大的寺廟萬業寺裡,據寺廟裡的主持說檀香木經過了寺廟裡一百多年香火的供奉,是“祥木”。
逝者躺在裡面會得到佛祖的庇護,當然價格也貴的讓人咋舌。
季家每天都來很多人弔唁,季雲冉身體虛弱,大部分事情都是權赫拿主意。
謝韻漪下葬的時候,季雲冉已經啞了嗓子,說不出話來了。
下葬那一天,天氣陰沉,像是送葬的人此刻的心情。
權赫看着一臉悲傷的季雲冉,說道,“你身體不好,其實就算不來,媽媽也不會怪你的。”
季家的祖墳在鳳凰山的山頂,他們要爬一個小時的山,才能夠到達山頂。
葬禮期間,季雲冉憂思過重,病倒了,身體虛弱,權赫實在是不放心她爬山。
“她是我媽媽,我媽媽去世了,以後就是天人永隔了,我這個當女兒的,總要送她最後一程的。”
“……”
“我就算是爬,也要爬到山上去。”季雲冉看着遠處鬱鬱蔥蔥的山頂,固執堅定的說道。
“你累了,我揹你上去。”
“不!我可以爬上去!”
“你還是這麼固執!”權赫的口氣裡帶着深深的無奈,他總是屈服在她的固執之下。
權赫牽着季雲冉的手,拉着她上山,儘量讓她能夠省點力氣。
……
謝韻漪被葬在鳳凰山季家的祖墳裡,等了多年,謝韻漪終於如願和心愛的男人——季靖葬在了一起。
生不同時,死卻同穴。
季雲冉希望父母來世恩愛纏綿,永不分離。
幾個孩子對着墓碑磕頭,每一個頭他們都磕的極重,連平時玩世不恭的季恆都認真的磕頭,沉悶的響聲就像是他們對外婆的思念,即便不捨,也只能看着。
葬禮就這麼結束了,屬於謝韻漪的一生,就這麼結束了。
參加葬禮的人陸續離開,季家人卻沒有走。
季清起身,來到了墓碑前,墓碑上的照片是外公和外婆的結婚照,這是謝韻漪生前特意交代過的。死後,墓碑上要放她和季靖的結婚照。
生前,謝韻漪多次談論死亡,對於死亡,謝韻漪不但不恐懼,反而帶着一絲期盼。
季清知道外公外婆感情很好,就像她的父母一樣,她還理解不了,心愛的人走了,自己也恨不得跟着去了的感情。
她和石清巖相愛,卻不夠濃。
季清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輕聲說道,“外婆,以後卷卷一定會常常來看你和外公的。你們在下面好好過日子吧。……卷卷,日後若是來找你們,你們不要把我忘記了……”
季清一身白色的孝衣,臉色有些蒼白,眼睛紅紅的,像是一隻可愛的小兔子。
石清巖走了過去,說道,“你別難過了,外婆那麼疼你,要是看到你哭腫了眼睛,一定心疼死了。”
權赫看着四個兒女,說道,“要下雨了,你們回去吧。”
君安看着父母,問道,“爸媽,你們不走嗎?”
權赫看着妻子悲傷的臉,說道,“你們先走吧,我和你媽媽在這裡待一會兒。”
在這最後的一刻,權赫知道妻子一定有很多話,想要和岳母單獨說。
季清不願意走,說道,“爸媽,我也留在這裡陪外婆。”
權赫揮了揮手,說道,“走吧。”
石清巖握住了季清的手,說道,“我們回去吧,以後你想來看外婆,我就陪你來。”
君安深深的看了一眼父母,目光在母親的臉上一停,牽着妹妹的手,叫上了季恆離開了。
……
黃昏,鳳凰山安靜了下來,零星幾聲鳥叫,更顯寂寥。
季雲冉靠在權赫的身上,藉着他身體傳來的熱度溫暖着自己。
兩個人站了一會兒,誰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天氣果然開始下雨。
平城送上來一把黑色的傘,權赫撐在季雲冉的頭頂,把她全部護在傘下,他露出傘外的半個身子卻溼了。
冷風起,權赫也感覺到了冷,他勸道,“冉冉,我們回去,好不好?你病了,醫生說你需要好好靜養。”
季雲冉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心似是被悲傷給淹沒了,很多的情緒在這個特殊的時候,宣泄了出來。
季雲冉對着權赫,說道,“權赫,你不知道我曾經多麼恨她……”
季雲冉和謝韻漪這對母女的過節,權赫知道,權赫知道謝韻漪不是壞人,只能說造化弄人。
“都過去了……”
是的,都過去了,好得,壞的,都會隨着死亡而逝去。
季雲冉落下淚來,“可是,我現在卻這麼悲傷……心裡好疼,好疼……權赫,我媽媽好不容易愛我了,她卻走了……”
權赫摟着懷中外柔內剛的女人,因爲她的悲傷而悲傷,“等到我們也死了,就能夠見面了。”他這麼安慰着她。
季清小聲的啜泣着,無法止住悲傷的淚水。
她和謝韻漪做了半輩子母女,季雲冉恨過她,怨過她……那些恨,那些怨,最終全部化爲了眷戀和愛。
她以爲自己長大了,就不需要母親了,直到此刻謝韻漪離世,季雲冉才恍然意識到,就算她變成了垂垂老矣的老婆婆,也是需要母親的。
雨勢越下越大,季雲冉的腳下雨水匯聚,變成了一個小水坑,季雲冉的鞋都溼了,寒意從腳底涌遍了全身。
權赫說道,“冉冉,我們回去吧。”
“權赫,你揹我……我累。”
“好。”
權赫把傘交給了季雲冉,蹲了下來,“上來!”
季雲冉看着權赫寬厚的後背,輕輕的趴在了他的背上,一隻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我們回家!”權赫穩穩的背起了季雲冉,朝山下走去。
山路不好走,下過雨的山路更不好走,權赫腳下了打了幾次滑,兩個人差點摔倒。
“算了,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季雲冉說道。
權赫不服氣的說道,“我沒有老!你信不信,我可以一口氣把你揹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