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陳菀進到鳳翔殿,恰巧看到慕容馨華正在把玩着一隻琉璃珠釵。釵首雕着彩蝶,鎏金雙翅,紅石做眼,綠玉嵌邊,說不出的傳神。更不用說那釵身是由整塊寒玉所成,就這麼個釵子也該抵得上一戶普通人家半年的吃食了。
“菀菀參見皇后娘娘。”
“快請起來。”慕容馨華放下手中珍物:“身子好些了罷?”
“謝娘娘關心,已無大礙了。”
“哎,真真怪可憐的,受了這麼些罪,可本宮卻幫不得上忙,真是委屈你了…”
陳菀中毒一事本是被皇太妃嚴令壓下了,但宮裡的嘴巴這麼多,又怎麼可能都封得住?越是不讓說的,人們偏偏就越是好奇。本來都等着看皇后的笑話,誰知過了幾天,玉妃卻莫名其妙地去給陳菀跑去送藥…接下來又從芙蓉殿裡漸漸傳出風言風語,說真正私用秘藥,禍亂宮閨的人乃是玉妃。
皇太妃的意思雖然還模糊不清,但似乎對玉妃也頗爲不滿。可這個時候蕭氏在朝堂之上風光得很,且不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玉妃更是晉了德妃,掌管西六殿。慕容馨華哪能不恨得牙癢癢的,奈何這事畢竟是她先挑起的頭,深究不得,否則這麼好的機會她又怎麼能輕易放過。
“多謝娘娘擡愛,若不是娘娘提攜,像菀菀這麼個早被皇上忘在腦後的丫頭,現在又怎麼可能還往上走呢…”
陳菀小臉上有感激,也有幽怨。看在慕容馨華的眼裡,感的是她之恩,怨的自然就是不爲皇上所寵嘛。給了棒子,再送上甜糕,就是籠絡人心最常用的法子了。
“菀菀,怎麼說也是才人了,還穿得這般清減?”慕容馨華朝陳菀略微招手,示意她走上前來:“讓本宮看看,這東西到底是不是能配的上這水靈靈的俏人兒。”
一手固着陳菀,另一手只把那根玉釵往髮髻上別去。慕容馨華眼光從頭到尾地掃了一圈,總算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這纔有點樣子。”
“娘娘,這,這東西太貴重了…”
“菀菀,本宮讓你當這個五品才人,可不是每天就只顧着吟詩作對,看花賞月的。”慕容馨華端起茶水微抿了下,臉上露出淺笑。
“可,可皇上…”
“莫急。”瓷蓋磕杯險些遮住了慕容馨華的輕聲細語:“本宮已經安排好了,今兒晚上由你來侍寢…”
紫宸宮御書房
夜幕重垂,已經漸近春日,陰影憧憧的草叢矮樹堆裡不時會傳出些蟲鳴,昭示着冬去春來,新的輪迴又是一個開始。此時紫宸宮裡多數寂靜一片,可御書房的燭火卻往往會亮至深夜,責任與權利原本就是相對等的,只是許多人並不明白而已。
“皇上。”徐福全躬着身子,對着正專心查閱奏章的李允小聲喚道。
“怎麼?”頭都未擡,只是從薄脣裡吝嗇地蹦出個字。
“皇上,方纔已經敲過亥時的更了。”
李允終於放下奏疏,揉了揉眉心:“呈上來吧。”
“這,皇上…”徐福全心裡可是慌得很,直怨皇后怎麼勁給他找事做。
擡起眼睫,墨瞳裡滿含諷刺:“怎麼?朕的皇后又要建議今晚由誰侍寢麼?”
“是,是,皇后娘娘說今日方纔晉了一名才人,希望皇上…”
“才人…?”李允不自覺地微喃:“你是說…陳菀?”
徐福全驚訝地擡起頭來,又猛地垂了下去。“是。”今兒真是怪了,皇上什麼時候記得妃子的名字,而且還是個不得寵的主…
“擺駕。”李允不理會還在發愣的徐福全,徑直走向門外。侍寢麼?要是那個女人的話,還有點意思…
紫宸宮延熙殿
紫宸宮中本有八大殿,盤龍殿爲皇上平日常住之處,鳳翔殿則是皇后之寢宮,能在慈安殿裡入住的免不得是太后太妃一類德高望重的先妃,延熙殿則爲皇上每夜翻點嬪妃牌子後的歡好之地,無一例外,便是皇后也是如此。
此外尚且有浮香殿,春華殿,冰蕈殿與凝鸞殿四大宮房,照例乃是四名一品夫人居中主位,玉妃晉爲德妃之後本是能搬往冰蕈殿的,卻被太妃懿旨駁回,說是下月便是秀女初選,後宮裡不宜有搬遷動作。
“紅燭香帳金嵌玉,綾羅花盞銀如水。試問宮牆深何處,獨倚空情枉自流。”一首《宮怨》漠然地從菱形小口裡吐出,無怨,無恨,似乎只不過在述說今日天氣如何一般無謂。
陳菀冷冷地打量這間金碧輝煌的屋子,八個一尺來高的掐絲金爐依角而立,嫋嫋檀香正漸漸流淌在空氣裡,卻薰得人有些疲乏。四根手臂粗長的紅色明燭安然地立在鶴口柱上,蠟淚正一滴滴的緩緩流下,融進底盤裡。
加上這些由最上級紅耘木雕刻成的桌椅板凳,就連窗沿都裹上一層金箔。可最爲醒目的,卻還是自己身下座着的這張大牀。難得有如此大塊的紅耘木能製成牀的模樣,邊上還浮雕暗刻上一十八幅樣式盡不相同的觀音送子圖,意欲爲何,不言而喻了。
陳菀用手心榻上輕觸冰涼的緞面,想着天底下爲何如此多的嬌美人兒總盼着求着能擠上來。求的是富貴,權勢,或者是可笑的愛情?琥珀色的眼眸微微一黯,以前的自己可不也是這樣…人總是需要長大的,可爲什麼老天讓自己付出的代價卻這般的大!
白玉小手狠狠地把被面糾扯成團,貝齒禁不住啃住下脣,生怕自己滿心怨恨再也壓不住而噴薄出來。雙眸盯着那一幅幅觀音送子,心裡卻冷笑不止。
“皇上駕到!”殿門外傳來掌事太監尖細的通報聲。
陳菀忙縮回雙手交疊在膝上,微垂螓首,略斂娥眉,只一副大家閨秀的端莊模樣。
一陣腳步聲傳來,該是有好些侍從跟着吧。可待到內室門前時又都停下了,陳菀只聽得李允大略吩咐道:“行了,都退下吧。”
“是,皇上。”衆人腳步聲又漸漸遠去了。
房內忽地有一片靜默,陳菀覺得背脊挺似乎有些僵硬,屋裡明明暖和得,可身子卻總不自主地想打冷顫。原來自己,竟還是會怕的,竟也還能怕…
胡思亂想之際,一雙明黃繡龍皁靴就已經出現在眼底下了。突然的退縮感讓陳菀不知如何是好,猛地下顎被人擡起,便和那黑如墨玉的狹長眼眸給直直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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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裡面滴詩詞都是丫頭自己亂寫的··額大家不要拍打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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